聽到這話,蔚嵐頗有些詫異,桓衡笑了笑,面色溫和:“我知道你走遠了,可是沒有關系,我跟得上的。”
“阿衡,”蔚嵐終於皺起眉頭:“我成親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蔚嵐沉下聲來:“我不想給子臣任何多心的理由,所以阿衡,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們不在過去,也回不到過去,你該放手了。”
桓衡沒說話,他抿了抿唇,好半天,他終於道:“阿嵐,我希望你在我身邊,但更希望你過得好。”
說著,他笑起來,面容苦澀:“你想要怎樣,那就怎樣。你想讓我當你弟弟,那我就當你弟弟。可是阿嵐,我希望你明白——”
他抬起手,放在自己胸口,沙啞出聲:“在我心裡,我從來都不是你弟弟。”
“我答應你,”他微笑著,眼神明亮:“你的願望我都會實現,你讓我做什麽,我都會答應。我說了,你讓我不要九錫,我就可以不要,這話我沒有騙你。”
蔚嵐沒說話,她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如果桓衡和她僵著,如果桓衡大鬧,她還有應對的理由和能力,可當桓衡如此乖順,她居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
於是她只能歎了口氣道:“不要為難子臣。”
“好。”
“回北方吧。”
桓衡沒說話,垂著眼眸,一如少年時那樣,他不想答應什麽,又不會拒絕蔚嵐,就這麽不說話站著。蔚嵐不由得有些好笑:“你這什麽意思?”
“我想留在盛京。”
蔚嵐面上有了冷意:“你留著做什麽?”
桓衡抿了抿唇,終於開口:“我想陪著你。”
“阿衡,”蔚嵐冷了聲音:“你一個北方將軍留在盛京,知道意味著什麽嗎?你帶著士兵來,沒有人會信你沒有謀逆之心,你不帶士兵,那就是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當年的事,你還想再發生一次嗎?”
桓衡僵了僵。
當年如果不是他任xing來盛京,也不至於回北方時會láng狽成那個樣子。
他一言不發,蔚嵐知道是戳中了他的痛處,溫和下聲來:“阿衡,你不是說,你已經長大了嗎?”
“長大了,要懂的別離,知道割舍。”
“你知道,那年為什麽我固執想留你在北方嗎?”桓衡苦笑,慢慢抬眼,凝視著蔚嵐:“因為我舍不得。”
蔚嵐還想說什麽,桓衡突然抬手,冷靜道:“我回去。”
“可是阿嵐,你要明白,”桓衡身披月光,面色平淡:“我回去,不是因為我怕了這盛京,只是我想讓你安心。”
“我知道,我不回去,你心裡就有一塊大石頭,總懷疑著我要做什麽。所以我回去。”
“只是阿嵐,”桓衡突然覺得有些心酸:“我回去之前,你能不能抱抱我?”
蔚嵐一時有些為難,桓衡二話沒說,大步上前,就將蔚嵐抱在了懷裡。他死死擁抱住這一刻的溫暖,沙啞著聲道:“在盛京好好的,誰欺負你了,你寫信給我。”
“嗯……”
蔚嵐也不知道怎麽的,心裡突然就發酸起來。
桓衡在她心裡,一直是如同魏華一樣重要的人,甚至比魏熊還要親近,畢竟在她獨身一人北赴戰場,在她起於微末時,是這個少年一直陪伴著她。
他於她,如弟如友,哪怕是沒有了半分愛qíng的摻雜,也有無法剪斷的層層羈絆。
他錯了,她可以qiáng硬到讓自己做出一切理智的行為,包括讓他死。
可他低頭軟化下來時,蔚嵐就無從招架,竟然一時間拿他沒有半分辦法。明知道他懷著的不是姐弟之qíng,可話說到此刻,也已經再沒有了什麽還要堅持推開的理由。
桓衡察覺她qíng緒軟化,閉上眼睛。
“阿嵐,”他慢慢出聲:“這一輩子,你遇到什麽都別怕,有我在的。”
“你放心,”謝子臣聲音涼涼飄來:“我這輩子不會死那麽早,輪不到你來cao這個心。”
聽到這話,蔚嵐不由得發笑,她推了推桓衡,桓衡就放開她,蔚嵐笑意盈盈轉過頭去,看著謝子臣道:“哪裡能勞煩相公?在下這輩子,還未怕過什麽。”
這一聲相公讓謝子臣舒坦許多,雙手攏在袖間,將目光看向桓衡,冷道:“還不滾?”
桓衡冷笑出聲,撣了撣衣袖,朝著蔚嵐溫柔道:“阿嵐,我回去了。”
“嗯。”蔚嵐點點頭,桓衡便轉身離開,當謝子臣不存在一樣。
桓衡一走,蔚嵐立刻抬手,做出投降的姿勢道:“我錯了,我不該讓他抱的。”
“他不懷好意。”
“嗯嗯。”
蔚嵐認錯極快,謝子臣所有的話都被堵在了口裡,好半天,終於有些無奈道:“你怎麽這樣招蜂引蝶?”
蔚嵐想了片刻,有些不確定道:“大概是……人太優秀?”
謝子臣冷笑出聲,直接道:“怕是太多qíng。”
蔚嵐知道今晚醋壇要翻,怕是不好,連忙拉上謝子臣的手,將手放進他手心裡,讓謝子臣握著,謝子臣見得她的小動作,眉目終於舒展了許多,他發冠方才給桓衡劈斷了,此刻頭髮零散落在兩邊,衣服也被劍風掃得破破爛爛的,少有的láng狽模樣。但饒是如此,依舊豐盛俊郎,身姿翩然,不落“冷公子”的名頭。
一想起這個當年在盛京女兒家口中的名字,蔚嵐就忍不住笑出聲來。謝子臣有些好奇:“你笑什麽?”
“我前些日子,同謝太后聊天,知道了些趣事。”
“嗯?”
“聽聞你當年在盛京,被那些女人在暗地裡偷偷叫冷公子,真是好氣派的稱呼。”
聽到這話,謝子臣便明白蔚嵐的笑點了,握著她的手,勾了勾嘴角:“知道你的什麽稱呼嗎?”
“還有我?”蔚嵐有了不好的預感。
“當然,”謝子臣點點頭:“玉公子。”
“冷公子謝子臣,玉公子蔚嵐,月公子王曦……”
謝子臣數落著當年他們這批人的外號,感慨道:“這些每天在家繡花的女人真的很閑。”
“是啊。”蔚嵐讚同點了點頭:“的確是讓人頗為羨慕。”
“你要是羨慕,這還不簡單?”謝子臣笑意盈盈回頭:“當上謝夫人,你想繡花就繡花,想聽戲就聽戲,想怎麽花錢就怎麽花錢,這樣不好?”
“不好不好,”蔚嵐跟著他的話,搖頭道:“萬一什麽時候你不開心了,我就沒錢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