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從來沒信過。
他轉了個話題,慢慢道:“chuáng簾還是不用了,一個chuáng簾也攔不住我的睡姿。”
“隨子臣的喜好。”
“蔚嵐,”謝子臣睜著眼睛,他覺得,無論是作為友人還是愛慕者,他都有必要提醒她:“你知不知道,其實一個男人愛另一個男人,是一種汙點?”
“嗯?”蔚嵐沒想過他會突然提這個問題,有些好奇,側了身子,看著月光下謝子臣的面容,溫柔道:“子臣想說什麽?”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打算走很長的路,”謝子臣也側過身子,轉頭看她,兩人仿佛兩個小少年,躲在被窩裡,細細說著悄悄話,只是這個話題格外沉重認真,謝子臣眼中滿是憂慮:“你最好,還是能喜歡個女人。”
蔚嵐:“……”
她要是喜歡了女人,這才是最大的問題吧?
見蔚嵐沉默,謝子臣心裡有些酸楚,他低著頭,不知道是告訴蔚嵐,還是告訴自己:“大丈夫何患無妻?和青史留名比起來,這些都是可以舍棄的東西。阿嵐,作為兄弟,我不能看你這樣步入泥潭。”
“所以,”蔚嵐覺得心裡有些發毛,皺起眉頭,認真道:“你打算做什麽?”
“阿嵐,”謝子臣抬頭看著她,無比認真道:“我會幫助你糾正這個錯誤,填上這個缺點,你現在還小,長大後你就明白,這世界上,還是女人好。”
蔚嵐:“……”
“你放心,”謝子臣看著蔚嵐糾結的表qíng,下定了決心:“我不會讓你泥足深陷,再靠近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了。”
不三不四的男人蘇城、桓衡、王曦、林澈在自己屋裡,同時打了個噴嚏。
而蔚嵐的內心則是崩潰的。
很好,這世界上又多了一個老媽子桓衡。
“子臣,”蔚嵐還想掙扎一下,歎了口氣:“我想我這輩子,大概是不會喜歡女人的。我只能喜歡男人。”
“你不試試又怎麽知道?”謝子臣僵著臉:“你至少該走出你的第一步,找個女人試試,這樣你才會知道,女人有多好。”
聽到這裡蔚嵐實在忍不住笑了。
“那要是我一直只能喜歡男人怎麽辦?”
“那就站早這個朝廷的巔峰去。你成為朝廷的主宰,你說什麽都沒有人再敢多說其他,這時候,你想喜歡誰就喜歡誰。但在此之前,你就不該一次次挑戰這個世俗,你要知道,禦史台那批人不是吃素的,你的敵人更不是吃素的。”
蔚嵐沒說話,她看著這個男人的神qíng,覺得這個男人如此認真和她討論著這話的模樣實在是太可愛了。
他的話她都明白,可她不在乎。
誰沒有些缺點呢?只要你足夠qiáng,你的能力足夠qiáng大,那這些無傷大雅的小事,誰又會在意?
她那麽努力,女扮男裝走到今天,難道不就是為了不受這個世界的狗屁規則所束縛?
她喜歡哪個美人,就可以去追求,追到手了,如果要在一起,就等她奮鬥努力到頂端,然後十裡紅毯迎娶他。
如果連追求一個人的魄力都沒有,談什麽社稷江山?
不過這些話她自然不會說出口,男人的眼界就那麽點,這樣的豪qíng說出來,大概也只是會嚇到他。
於是她笑了笑,翻過身來,躺得端端正正道:“罷了,睡吧。”
其實謝子臣還有很多話想說,但這些話都被這一句睡吧堵了回去,謝子臣也就不再多說。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當一切安靜下來,他的感官就變得格外敏銳,仿佛是在天姬坊的藥效還未散去一般,他聽著她的呼吸,聞著她的味道,感受著她的存在,就覺得這一切都變得格外撩人。
他有些睡不著,僵著身子,感受著自己的身體變化。
而她在旁邊猶然不知,一副什麽都不知曉的模樣。
他聽著她的呼吸變得均勻,陷入了熟睡之中。
她的睡姿一貫標準優雅,雙手自然放在腹間,不曾移動半分。
月光落在她臉上,溫柔而聖潔,他就這麽側身看著,老遠瞧著,就覺得自己似乎有了極大的滿足。
他的呼吸重起來,伸手握住了自己,就這麽靜靜看著對方。
等一切結束的時候,謝子臣靠在chuáng上,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片頹靡。
他站起身來,悄悄走了出去,繞到院子後的枯井邊上,用井水一桶一桶從自己身上淋了下去。一面淋一面念誦《道德經》這些靜心養xing的經書。
等洗gān淨後,他身披涼意、換了衣服回到屋中。
他動作一直很輕,始終沒能打擾到對方。他就躺在她身邊,就這麽靜默著看著她,兩人就隔著一丈的距離,可是他卻始終不能觸摸她。
於是謝子臣突然明白,什麽叫做咫尺天涯。
或許是月光太溫柔,夜色太撩人,酸楚淹沒他心頭時,他鬼使神差靠近她,小心而鄭重的,在她額頭吻了吻。
如蜻蜓點水,她始終未曾察覺。
小心翼翼做完這一切,謝子臣內心終於平靜下來,他躺在chuáng上直直看著上方,直到眼睛酸楚,終於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蔚嵐醒來的時候,她覺得很欣慰。
因為她懷著自己會被謝子臣壓醒的覺悟睜開眼睛,居然發現這次謝子臣的睡姿溫和了許多。
他還是滾進了她被窩裡,但這一次,他沒有太過豪邁,反而是像某種小動物,微微蜷著,將頭靠在她的肩頭,睡得認真而香甜。
蔚嵐不由得笑了笑,溫和道:“子臣,起chuáng上學了。”
謝子臣睜開朦朧的眼,在看到蔚嵐面容的瞬間,他僵了僵。但很快,他就調整了自己,直起身來,面無表qíng下了chuáng。
洗漱過後,兩人一同出了房間,這一早上的課程,眾人都明顯心不在焉,蘇城似乎很是高興,讓扇子不停在手中打轉,他高興,他的伴讀們自然也高興,整個早上都興致勃勃。而蘇城高興,太子那邊明顯就緊張嚴肅了許多,太子時不時會將眼睛瞟向窗外,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麽。
謝清也察覺出眾人的失神,便給大家早早下了早課。謝清前腳剛走,太子便帶著人匆匆離開,而蘇城給大家使了個眼色,他的人也迅速離開。
屋內瞬間只剩下了他們兩人,蔚嵐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一般收拾著書,這是一個小太監就匆匆趕了進來,一臉淡定道:“殿下,今日早朝,張大人參奏了徐城水利一事,陛下已經讓刑部立案。”
聽到這話,蔚嵐面色不改,將書放在一邊,抬頭看著蘇城,似笑非笑:“殿下以為,區區一個萬榮,就能威脅我?”
“哦?”蘇城露出好奇之色來。“世子已有對策了?”
“這自然是有的。”蔚嵐笑了笑:“我怎麽舍得,讓我與殿下的感qíng蒙塵?我會幫助殿下,”她半直起身,靠近他,壓低了聲音:“從來不是因為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