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嵐話很多,事實上,一般qíng況下她是不喜歡多話的。但身為女子,面對意中人總要大方些,上輩子她是大梁京都中的風流人物,雖然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卻惹了無數公子癡戀。
猶記得那時候打馬自長安街過,就能看到手絹紛飛,她二十歲及笄禮之前,多少世家公子推遲了婚期等著她,多少青樓花魁揚言分文不取候著她。
想到當年,蔚嵐便揚起嘴角,不由得感歎道:“謝公子真是太過矜持了些。”
一直敷衍著搭話的謝子臣聽到這句話,整個人都沉默了。
矜持二字用在了他身上……
這個魏世子到底是個什麽人啊?!
謝子臣憋著陪著她走到玲瓏閣,她似乎與這裡的老板熟識,老板們一路引著蔚嵐二人進了玲瓏閣頂層後便退了下去,屋中只剩下蔚嵐和謝子臣二人。
玲瓏閣頂層十分寬大,鮮花布滿了屋子,一股清新自然的花香縈繞了整個房間。蔚嵐走進屋中,站在花叢中央,取出一隻開得正好的桃花,遞給剛剛走過來的謝子臣,笑道:“謝兄,可喜?”
謝子臣沉默了片刻,抬起手來,接過了桃花,白皙修長的手指撫過桃花花瓣,淡然出聲:“其實,今日謝府本不是我來的,是我頂了二哥的差事。”
“哦?”蔚嵐正在倒酒,聽到這話,倒頗為詫異,然而她一個轉念立刻明白了過來,含笑道:“謝公子有事找我。”
“正是。”謝子臣點了點頭,雙手攏在袖間,平靜得有些yīn冷的面容上終於帶了些表qíng:“魏世子有兩個伯伯,母親因當年魏老夫人qiáng嫁給當年的長信侯的緣故自縊身亡,成年後搬離長信侯府,大伯魏嚴任丞相長史,二伯魏凱任倉部主事,當年有從龍之功,如今又隨著丞相緊緊跟著三皇子,正受聖恩。想比遠在邊疆的長信侯,其處境自然好的太多。”
蔚嵐不說話,坐在放著軟墊的椅子上,看著面前的謝子臣,似笑非笑道:“然後呢?”
“長信侯前年在戰場上,被敵軍一箭貫穿左胸,便一直帶了舊疾,是直到世子斬殺狄傑將領後得到聖上賞識,聖上才將長信侯從前鋒的位置換了下來。”
“嗯,的確是這樣。”蔚嵐撐著下巴,打量著美人如玉的面容,謝子臣微微勾起嘴角,一瞬間如chūn花綻開,看得蔚嵐微微一愣,隨即聽他道:“如此豺láng四繞,世子不怕嗎?”
“謝公子,”蔚嵐笑著道:“您要什麽?”
謝子臣從容坐到椅子上,端起蔚嵐方才倒好的酒,抿了一口,淡道:“我乃謝家庶子,且,母親乃青樓之人,意外懷下的我,為了讓我入府,母親自盡身亡。”
“所以公子的處境,十分艱難。”蔚嵐了然點頭,給他斟酒。
“在下有一份能救魏世子於水火的qíng報,我願將此事告訴魏世子,和魏世子換個人qíng。而不日後,陛下要在世家子弟中廣挑伴讀,謝家適齡的人只有我和三房嫡子謝傑,還望世子幫忙。”
話到這裡,蔚嵐已經懂得謝子臣的意思,他想和她成為盟友,他給她qíng報,她幫他殺人。
看著面前人冷漠淡然的表qíng,蔚嵐滿不在意笑了笑,當年她的家族中,亦是如此,多有爭鬥,殺個偏房嫡子,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她認了謝子臣是她未來主君,那他給不給這份qíng報,她也樂意殺這個人;若她不認這個主君,那就得看qíng報的重要程度了。
她實在猜不出,一個庶出之子,手裡的人少得連個偏房嫡子都動不了手,哪裡來關系她侯府的重要qíng報?這個qíng報,想必她也早就知道。
她敲著桌子,問了最後一個她感興趣的話題:“謝公子可是良家子?”
“什麽?”謝子臣詫異抬頭,完全不能理解,對方為什麽在這種緊要關頭,問出了一個如此出乎意料的話。而且,良家子,什麽叫良家子?
反應過來謝子臣並不理解良家子的含義,蔚嵐看著他呆愣的表qíng,覺得分外可愛,簡直忍不住想要湊過去逗弄他。然而一貫的君子禮儀壓住了她的念頭,她大大方方瞧著謝子臣,含笑道:“謝公子,可碰過女人?”
“你問這作甚?”謝子臣皺起眉頭,然而耳尖卻微微泛紅,風月場上見慣了的蔚嵐立刻明了,這個庶子怕是無人照看,而且年紀尚小,的確是清白之身。
她不由得朗笑出聲,點頭道:“好,我幫謝公子這個忙,而且,日後謝公子若有任何急事,蔚嵐都願為謝公子赴湯蹈火。”
謝子臣皺起眉頭,他從來不信天上掉餡餅這種事。
蔚嵐抬了眼,繼續道:“不過,謝公子須得答應我一件事……”
聞得此話,謝子臣終於舒了眉頭,面色平淡,靜靜等著蔚嵐後面的話語。蔚嵐認真看著他,鄭重道:“我若不婚,謝公子亦不能成婚,且要守身如玉,不得觸碰任何女人。”
一聽這話,有什麽在謝子臣腦海中轟然炸開。
蔚嵐勾了勾唇,繼續道:“當然,男人也不可以。”
話已至此,還有什麽不能明白的!
方才一直不對勁的地方紛紛湧了上來,謝子臣瞬間明白過來,猛地起身,怒喝道:“魏世子,你這是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上菜的小二到了門口,聽到裡面的爭執聲,敲了敲門道:“世子,謝公子,小的進來了?”
“進吧。”蔚嵐一片坦然,謝子臣在人前不願做聲,但話都堵在舌尖,憋了個臉紅。小二端著菜盤將菜一盤一盤放了上來,瞧著兩人面色不對,很快就告退撤了下去。
房中隻留下兩人面面相覷,謝子臣終於恢復了清醒,忍住心中怒火,鎮定道:“不知世子癖好,今日是在下冒昧了,還望世子見諒,就當在下從未來過。”
說罷,便甩袖離開,蔚嵐撐著頭,看著美人修長的背影,揚聲道:“公子想要走到哪一步?”
她聲音太大,謝子臣不敢讓她大聲嚷嚷,蹲下步子,冷聲道:“世子,你什麽意思?”
“謝公子是希望謝傑死,還是希望他只是不要爭這一次呢?”
謝子臣皺起眉頭,眼中冷意已讓蔚嵐明了謝子臣是個什麽樣的人,她點了點頭,溫和道:“你放心,我會辦好的。”
“魏世子,”謝子臣抬起頭來,看著蔚嵐,眼中滿是警告:“在下對斷袖之事不感興趣,若魏世子有此癖好,城北南風館中多的是取樂之人。在下就算是庶子,也是謝家的庶子,還望世子三思。”
聽到這話,蔚嵐滿不在意笑了笑,搖頭道:“世子誤會了,在下不過是有些怪癖,但沒有斷袖之好。”
本來就是個女的,斷什麽袖啊……
蔚嵐心中默默哀歎,謝子臣卻冷著臉,完全不信的神色,拱手道:“告辭。”
說罷,便大步走了出去。蔚嵐歎息了一聲,覺著這個世界的男人,比大梁國的男人,難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