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當局者迷,風華知道殿下怕是太在乎王妃了,只怕上午一聽見王妃懷孕的事情就懵了,殿下本身又中毒多年,不可能讓女子懷孕,怕是根本來不及多想,來不及思考,下意識的就在抵觸王妃,可殿下這樣該多傷王妃的心啊,風華忍不住歎氣,他看著殿下長大,也曉得他無情,這二十多年來都沒喜歡上誰,就喜歡上了王妃,可他性子孤傲,自大,也不肯低頭,真不曉得這次兩人會鬧成什麼樣子了。
風華想了想勸道,「不管如何,你都不該沖王妃發脾氣的,王妃是一心一意為你著想的,況且還有王朝他們四個侍衛隨身跟著王妃,想來你也從王朝那裡聽說了王妃這段日子都做了什麼,更加不該懷疑王妃了,聽師父一句話,你去看看王妃。至於孩子的事情,你可以去問問薛神醫,我聽聞薛神醫也在附近,可用我去派人把薛神醫尋來。」
趙宸一臉陰沉的點了點頭,他如今不是懷疑王妃,只想把孩子的事情弄清楚,他這會腦子還是有些亂,一時理不清頭緒。
風華起身,「我派人去找薛神醫,你過去跟王妃賠個禮,王妃性子軟,你多哄哄就沒事了。」說罷就轉身出去了。
寶珠從趙宸的營帳出來後,直接過去了她休息的營帳,這會小腹還悶悶的疼,她心裡擔心的厲害,吃下一顆養生丸後就臥床休息了。
腦子太亂,她也睡不著,只拉過衾被蓋住了頭,整個身子都曲卷成一團埋在衾被中。她心裡難受,來之前她是想過把懷孕的事情告訴趙宸的,後來還是下意識的瞞住了,她怕,她真的不曉得殿下懷疑她,她會如何處理,打掉孩子?不,這當然不可能的。
她也沒想到他會發這麼大的脾氣,難受的同時心中更多的卻是失望,除了乳液的事情沒告訴他,自己真是對他一心一意了,明明還派了四個侍衛跟著她,卻還不相信她。
寶珠很想現在就離開軍營,可她不敢拿孩子做賭注,方才那一跤摔的太狠了,她怕這時候在趕路回去孩子會保不住。趙宸中毒,她卻還能懷上身子,這孩子的身子骨肯定不好,就算如此她也從來沒想過放棄孩子,這會更加不願意趕路害了孩子。
況且沒有趙宸的手諭,只怕她一個人根本離不開這地方的。
亂糟糟的想了一會,聽見營帳門口傳來士兵恭敬的聲音,「殿下,林公子正在裡面。」
寶珠是以男裝身份出現在軍營的,除了趙宸的幾個親信,其他人根本不知她是王妃,都還以為是風華從哪裡請來的神醫。
趙宸道,「你去遠處守著,沒我的吩咐不許進來,也不許讓其他人靠近這裡。」
「是!」那士兵轉身離去。
趙宸進了營帳,一眼就瞧見床榻上那隆起的一團,心裡有些疼的踹不過氣兒來,他這輩子最在乎的人就是她了,不想兩人卻成了這般模樣。一步步的走到床頭坐下,他掀開衾被,她正縮成一團閉目休息。
寶珠的眼皮輕輕的顫抖,洩露了她此刻並沒有睡下。
趙宸伸手撫上她的腹部,那微微的隆起讓他心中升起奇異的感覺,有些茫然,更多的是感動和歡喜。
寶珠整個人僵住,再也裝不下去,猛地睜開了眼睛坐直了身子,甚至是朝後退開了兩步,避開的他的觸碰,神色也有些驚恐,「你……你不要傷害孩子。」
「誰同你說我要傷害孩子了?」趙宸臉色立馬黑了,伸出去的手也並沒有收回,反而伸手把寶珠整個人拽進了懷中,另一隻手從她的衣擺下方伸了進去,罩在她的小腹上,那微微隆起的觸感越發明顯的,他又忍不住懊惱起來,方才真不該沖她發脾氣的。
寶珠身子僵的厲害,「殿下自知曉我懷孕後就沒了好臉色,可想而知對我肚子裡的孩子有多不喜了。我不知曉殿下為什麼不喜歡這個孩子,可他是我的命,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的。」看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寶珠強忍著懼意道,「殿下,您還記不記曾經您許過臣妾一個條件,說是不管什麼事都會答應臣妾,如今臣妾只求殿下能夠饒了這孩子。」
趙宸猛的收手起身,猙獰道,「我在你眼中就是這麼一個心狠的人?」
寶珠沉默不語。
趙宸卻當她默認了,心裡氣的都想殺人了,他曉得這會肯定是不能在跟她說下去了,怕自己又會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情了,冷著臉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在過來看你。」說罷就甩袖離開了。
寶珠怔怔的坐在床上,伸手撫了撫小腹,喃喃道,別怕,你父王不要你,我要你。
翌日一早,寶珠還要過來幫趙宸治療。
趙宸瞧見她進來,跟子騫交代了幾句就讓他出去了。
寶珠上前在床頭的小杌子上坐下,淡聲道,「殿□子還沒好,今兒還要替殿下治療。」說罷伸手搭住了他的脈搏。
趙宸人雖然醒了,可體內的毒還沒消除乾淨,寶珠並沒有在喂他乳液了,只給喂了解毒丸,又放了毒血,熬煮了藥湯給他泡澡,熬煮藥湯的事情她並沒有親力為之,而是吩咐了軍營的軍醫。
不想剛交代完,趙宸已經冷著臉道,「讓軍醫下去熬藥,你在這裡待著,待會還需要你幫忙。」
寶珠張了張口,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讓軍醫下去熬煮藥湯了。
一個時辰後湯藥才熬煮好,兩人就這麼默不作聲的在營帳裡待了一個時辰。
軍醫抬了藥湯進來就退了出去,趙宸起身看了寶珠一眼。
寶珠也看著他。
趙宸道,「過來幫我脫衣。」
寶珠起身,沉默不語的替他脫了衣衫,他身子精瘦,寬肩窄臀,身上也佈滿大大小小的傷口,指尖偶爾會觸碰他的身子。
趙宸低頭看她,她的手指無意間觸著他的身子,他心底有些癢,也有些軟,正想低頭同她服句軟話,外面突然響起了子騫的聲音,「殿下,薛神醫來了。」
趙宸恩了一聲,對寶珠道,「你先過去休息吧。」
寶珠點頭,直接退了出去。
子騫帶著薛神醫進來,薛神醫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變化,瞧見趙宸無奈的道,「你把我叫來作甚?你這不是好好的?」
趙宸讓子騫出去後,隨意披了件衣衫在身上,問道,「薛神醫,我毒未除之前真的不能讓女子懷孕?」
薛神醫瞪大眼,「誰懷上了?王妃?」
趙宸點頭,隨意在榻上坐下,眉宇間滿是疲憊。
薛神醫直接上前替趙宸把了脈,唔了一聲,「毒雖還沒清除,不過比之前好多了,怕是有人替你醫治過,不過沒有我說的那幾味草藥,你這毒也不可能徹底根除的,不過說實話,你這毒還清除前基本是不大可能讓女子懷上的……」
瞧見趙宸皺眉,薛神醫忙道,「你也別急,我只是說是不大可能,沒說是絕對,只世上沒什麼是絕對的事情,許是王妃身子特殊,能懷上也不意外。」
「什麼叫身子特殊?」趙宸忍不住問。
薛神醫看了他一眼,「身子特殊就是,比一般人的痊癒能力好一些,甚至因為從小泡藥草而百毒不侵,這樣的女子有可能懷上你的孩子。不過,我也直接了當的跟你說了吧,你這毒,就算讓女子懷上了,那孩子也活不下來的。」
趙宸臉色發白,抿唇不語。
薛神醫看了眼旁邊的湯藥,過去聞了聞裡面的味兒,「這誰配的解毒的湯藥,真是不錯,醫術了得。」
趙宸沒說話,薛神醫哼了聲,「聽說你中了毒箭,這會看來也是死不掉了,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趙宸讓子騫把人送了出去,自己在床頭坐了許久,腦中只剩下薛神醫最後那句話了,‘那孩子也活不下來的。’
寶珠過了營帳,昨天休息了一夜,肚子好多了,這會兒也沒什麼痛感了,她也就不想留在這兒了。把趙宸接下來需要的治療都寫了下來交給了風華,告訴他自己打算回去了,說是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
小兩口的事兒,風華也插不上嘴,道,「你去同殿下說一聲吧。」
寶珠點頭,過了趙宸的營帳,子騫直接讓她進去了。
趙宸這會還坐在床頭,聽聞寶珠進來,抬頭看了她一眼。
寶珠瞧見那藥湯還沒動過,張口想勸說兩句,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趙宸啞著聲音問道,「過來作甚?可是有什麼事情?」
寶珠道,「殿下的身子也恢復的差不多了,之後只用天天泡了湯藥就差不多了,臣妾想著這兒也需要不上我了,這裡又是軍營,我留在這裡也不好,所以想先回去了。」
趙宸有心想留她下來,可也知道她說的是實話,這裡是軍營,戰爭隨時都有可能打起來,她還懷著身子,留在這裡實在是不妥。又想起方才薛神醫的話,他不由的看了她的肚子一眼,她卻下意識的捂住了小腹,似怕他傷害了孩子。
趙宸心裡苦笑,也實在不敢把薛神醫的話告訴她了,就怕她會胡思亂想,說道,「你想回去江南也可以,不過你還懷著身子,這會雖是初春,路上還是有些形容寒冷的詞語,不要在騎馬了,坐馬車吧,路上讓車夫趕慢些。」
寶珠點頭,「多謝殿下。」說罷便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出去後,自有人幫她準備了馬車,大約一個時辰後就能出發了,走的還是四個侍衛還是同她一塊回去了,她來的時候是騎著小九的,這會自然用不上了,寶珠身後撫了下小九的腦袋,溫聲道,「待會我們就要回去了,你跟在馬車身後就可以了,不要到處亂跑可曉得?」
小九極通人性,用大腦袋蹭了蹭寶珠的手。寶珠這才上了馬車,馬車漸漸駛出軍營。
趙宸站在營帳門口看著馬車慢慢離去,心裡空成一片,隱隱的有些不安,甚至都想開口把她留下了,到底還是覺得不妥,硬生生的忍住了。
他在營帳外站了很久,目光一直注視著寶珠離去的方向。
寶珠的馬車很快就駛出了軍營,這裡是山路,路兩旁都是連綿起伏的大山,這位置本就偏僻,走的人不多,所以路也不好走,車夫趕路趕的極慢。
四個侍衛前面兩個帶路的,後面兩個護著馬車,小九就跟在馬車左側慢悠悠的往前跑。
寶珠坐上馬車後心裡才踏實了,說實話,她一直不敢肯定殿下會如何對她,所以還不如離他離的遠遠的,至於其他的事情她也沒多想。
馬車走了四五天都還未走出這山路,寶珠這幾日也怕孩子出什麼事情,所以都是儘量讓車夫走慢些。
這日眼看著夕陽西下,寶珠讓人停了馬車休息,晚上是不趕路的,怕出了什麼意外。
王朝他們尋了柴火過來生火煮了熱食,這些都是殿下臨走時候交代他們的,說是白天趕了一天路吃些涼冰冰的乾糧,晚上就要讓王妃多吃點熱食。
這裡又是挨著大山,王虎很快就山中獵了好幾隻野味過來,開腸破肚,剁成一塊塊的清洗乾淨,同精米熬出成了肉粥。
寶珠懷孕後不害喜,什麼都吃的下去,光是肉粥都喝了兩碗,也差不多飽了。
吃了熱食,寶珠就上了馬車打算休息了,不想外面忽然傳來鬧騰騰的聲音,寶珠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心裡就咯?了一聲,方才還很安靜的大山中竟竄出不少拿著刀的土匪來。
寶珠粗粗看了一眼,估摸著有大幾十人。王朝他們臉色也變了,怎麼都沒想到在這附近會遇上土匪。
其中一土匪大冷天也不嫌冷,穿著一身敞開胸膛的褂子,露出雄健的胸膛來,面容剛毅,有些黝黑粗狂,他扛著大刀哈哈大笑起來,「真是沒想到在這種地方也能碰見幾個小魚小蝦的。」
他身後站著的一個子稍微矮些的男人,笑道,「大哥運氣好,瞧著馬車華麗的,肯定是個有錢的主兒。」
身後的土匪都興奮的大笑了起來。
王朝示意另外三人先不要動手,如今他們才四人,最主要的任務還是保護好王妃,他上前一步朝著那黝黑粗狂的大漢拱了拱手,「這位大哥,大家都是江湖中人,瞧大哥也是個講義氣的人,大哥若是求財,我們身上的銀子留下,希望大哥放我們一條生路。」
那漢子大笑道,「成,把你們身上值錢的都留下……」說著目光轉到小九身上了,眼睛一亮笑道,「這匹馬也留下,他奶奶的,多少年沒瞧見過這麼好的馬了!」
寶珠坐在馬車中自然也都聽見了,咬牙攥拳,她當然不想把小九給他們,可這會也知曉利害關係,什麼話都沒說,只盼著待會小九聰明點,趁著他們不注意能偷偷的跑掉。
王朝跟其他幾人把身上的銀子和值錢的東西都留了下來,小九他們不願意給,可這會王妃是最重要的,不能因為小九跟這些人起了衝突。
那粗狂漢子吩咐手底下的人把銀子跟值錢的東西都收了過來,又讓人把小九牽了過去,沒想到小九死倔,站那兒動都不動,那人用了拉了半天還差點被小九給扯摔跤了。
那粗狂漢子原本是打算過去馬車裡瞧瞧的,這會見小九這麼倔,忍不住咦了一聲,「這脾氣可真夠倔的!」說著親自上前拉住了小九的韁繩。
這人力氣似乎極大,光是一隻手都把小九扯的往前了幾步。
小九叫了兩聲,不停的踢踏,顯得極為不安,饒是被那人拖著往前了幾步,小九也不肯跟它走。
那漢子忍不住罵了兩聲,拿大刀拍了拍小九的腦袋,「他奶奶的,你再不聽話,老子就砍了你!」
馬車中忽然傳來一個極為沙啞的聲音來,「小九!」
小九一聽見寶珠的聲音,掙扎的更加厲害了,寶珠又道,「小九同他離開,你乖乖的。」
小九竟漸漸的平復了下來,那人咦了一聲,目光忍不住往馬車看了幾眼。
王朝上前擋住了那人的目光,「大哥,銀子跟馬都是你的了,能不能放我們離開了?」
這會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路兩邊都是連綿大山,顯得這裡越發陰森了起來。
那大漢唔了一聲,用大刀指了指馬車裡,「裡頭什麼人?」
王朝道,「是我家公子,身子有些不舒服。」
「我瞧瞧!」這漢子說罷已經繞過王朝打算把車簾子掀開瞧瞧裡頭的人了。
王朝四人立刻上前圍住了馬車,王朝冷聲道,「大哥,你這是作甚,裡頭是我家公子。」
這人不滿的道,「我就是瞧瞧,你們慌什麼!」說罷就饒過幾人,拿刀挑開了車簾子。
這會天色暗,寶珠坐在裡面,四周又都有簾子圍著,想來那人也瞧不清他的容貌,況且他還是男子打扮,忍不住撫上肚子鎮定了些。
卻不想,那漢子瞧見寶珠時竟愣住了,過了會才放開簾子,砸巴下了嘴巴,把刀抗在了肩膀上,揚眉道,「裡面的人我看上了,這銀子跟馬都不要,就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