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灩珠憋著的氣兒終於能對外撒了,哼笑一聲,「誰家的女眷出府,還能讓咱們國公府的姑娘們讓路了!我倒是要去瞧瞧了!」說著面紗一戴,蹭蹭的跑下了馬車。
明珠知道她這兩天憋著氣兒,心裡不順,怕她鬧出了事讓榮家人臉上無光,只能也帶了面紗跟著下馬車了。
海珠性子有些跳脫,這也要跟著下車去瞧熱鬧,寶珠自然也跟著了,轉頭跟葉姚道,「嫂子,你身子重要,待在馬車上,我們去去就回。」
葉姚笑道,「不礙事的。」到底是跟著一塊下了馬車。
明珠上前拉著灩珠,低聲道,「大街上,鬧起來成何體統,你個姑娘家的,就這麼衝上去了,不是還有丫鬟婆子嗎!」
榮灩珠甩開她的手,「姑娘家的有何不能露面的,四姐瞧瞧這路上多少姑娘家的,還不是好好的,我倒是要瞧瞧是誰敢讓咱們鎮國公府的女眷讓路!」說罷,頭也不回的衝了上去。
明珠在一瞧後面的幾個跟屁蟲,只能認命的一塊上前去了。
到了前頭的馬車,慧珠,佩珠,平珠和大堂嫂杜秀妤也出來了,杜秀妤也懷孕五個多月了,穿著寬鬆些,倒也不怎麼顯肚子。
榮灩珠衝上前去,正打算開口喝斥兩句,一瞧見對面馬車上面的標誌,生生的住了口,臉色沉沉的站在那兒了。一般的平民百姓或許不知,榮家姑娘顯然都是認識馬車上的標誌的,這是皇室馬車特有的標記,這裡面不知坐的是哪位貴人了。
杜秀妤年歲最大,上前問道,「不知是哪位貴人?我們是榮府的女眷,若有冒犯還請見諒,這就讓車伕把馬車退開,貴人先行一步就是。」
對面馬車沉默了會,一隻有些圓潤的手掀開車簾,先下來一個身穿綠色衣裙的姑娘,又從馬車上拿下了小杌子放在馬車下,這才又掀開簾子,從裡面扶出個穿著藕荷色緋羅蹙金刺五鳳襦裙的姑娘來,姑娘約莫十一,二歲的模樣,鵝蛋臉,皮膚白皙,五官柔美,樣貌當真出色。
除了寶珠,其他幾個榮家女眷立刻認出了這位姑娘的身份。寶珠也猜出個一二來了,宮中符合身份的只有當今的長安公主了。
這幾年過去,皇上還是子嗣單薄,只有一位太子趙天瑞,一位公主趙天雪,公主於去年被冊封為長安公主。
榮家女眷福了福身子,「參見公主殿下。」
長安柔和一笑,「不過是在外面,不必多禮,既然碰見也是緣分,這裡說話實在眼雜,不如就到旁邊的酒樓去敘敘舊也好。」
公主邀請,如何敢拒,一行人去了旁邊的酒樓要了個包廂。
依次坐下,長安笑道,「今兒出來也不過是瞎逛逛,沒想到碰見了你們。」眼神在榮家女眷身上轉了一圈,這才進酒樓,榮家女眷連面紗都還沒去掉,長安笑道,「說起來,你們榮家的七姑娘還真是神秘的很,這些年本宮似乎一直沒瞧見過她,還想著前幾日宮宴能遇上,到底還是錯過了。不知今兒榮七姑娘可出來了?」
這公主明晃晃的意圖,榮家人豈會不知,不就是她家七妹傳聞又胖又醜的,好奇唄。
榮家女眷一一取掉面紗,寶珠也上前取下面紗,沖長安行了禮,「臣女便是榮家寶珠,臣女前些日子身子不舒服,便沒能去宮中,還忘公主見諒。」
「這……」長安一呆,顯然是沒料到榮七姑娘會是這麼一個美人兒,一時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半晌才反應了過來,笑道,「看來真是以訛傳訛了,明明有這般的容貌,卻被外人傳的如此不堪,榮七姑娘也是好定力,竟也不去辯解。」
寶珠笑道,「不過是傳聞罷了,何必放在心上。」
長安的笑容到底還是淡了幾分,她自認容貌已是不俗了,真是沒想到……原本碰見榮家女眷也是偶爾,便想瞧一瞧榮家傳聞的七姑娘到底有多醜,倒是給了她一個『大驚喜』。
長安笑道,「以後多去宮中走動,本宮與你年紀相當,比你長了一歲多,倒是有許多話說。」
「多謝公主抬愛。」
公主解了心中的疑團,也不想對著寶珠這張臉自虐,客套了幾句就走人了,榮家人自然也不會久留,回到了馬車上。
明珠道,「只怕公主回去就會同皇后說起寶珠來,盼著莫要引起了太子的注意才是。」太子自幼喜愛美人,從小還對寶珠有特殊的情義,真不知這次到底會如何了。
寶珠倒是不怎麼擔心,一是她年紀還小,二是太后對她不喜,怎麼也不可能讓她給太子做媳婦。做妾的話……你說一個太后下懿旨也只能給人說正妻,你總不能還下個懿旨給太子說個妾吧,不被人唾沫淹死才怪。
寶珠道,「若是太子還顧念著我救過他一命的情分,便也不會為難我。」就怕太子真長成了一個大渣渣,啥情分都不顧著了。
「罷了,不說這個了,你年紀還小,說親也是五六年後的事情了。」
到了藥房的時候,明珠讓葉姚下去把把脈,看看到底如何了,葉姚知道肯定是懷孕了,興致不高,直說回去後請了大夫把脈就是。
明珠也不多勸了,很快就到了傅記首飾鋪子,裡面的首飾倒是別緻的很,竟不比宮裡的司珍房要差。姑娘們哪有不愛首飾的,自然可勁的挑選。
一人挑了好幾套,慧珠要出嫁,做的首飾要精緻些,選了款式讓人打造,約莫半月才能做好,到時在過來拿就是了。
好不容易出府一趟,姑娘們逛的開心,每人都挑選了不少東西給慧珠做添妝。
這一逛也就忘了時間,在外面的酒樓用了午膳才回去,倒不想回去的時候又碰見了事兒。
馬車又被堵在了路上,榮灩珠簡直煩透了,「今兒出門是不是沒看黃歷,什麼日子,連著兩次被堵著了。」說著掀開簾子朝外望去,神色一怔,又飛快把簾子放了下來。
榮家女眷也都看了一眼,默默的把簾子給放下了,也不喊車伕過去催人。
寶珠心裡奇怪,偷偷的挑起小塊簾角朝外看去,竟瞧見一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年正使勁毆打著年歲相當的少年。打人的少年顯然是富貴人家的孩子,穿著一身錦衣,被打的少年身穿麻衣,用手護著腦袋。
寶珠歎氣,「那被打的少年好生的可憐,打人的真真是可惡。」放下簾子轉頭看明珠,「四姐,讓車伕下去勸勸吧,憑著國公府的名頭應該能讓那少年住手的。」
明珠輕聲道,「七妹且好好看看那打人的少年是誰。」
寶珠疑惑,再挑開簾子看了一眼,這一眼就傻了,那打人的少年長的真是不錯,很是俊俏的少年,可那模樣竟隱隱和小時候的皇子有幾分相似,寶珠喃喃細語,「那少年莫不就是太子殿下。」
榮灩珠冷哼,「正是太子,你敢上去阻攔就去吧。」
寶珠沉默不語,心裡歎息一聲,兩人再見竟是這幅情景了,看來太子還真長成了大渣渣,打人都還要親自上手。正打算放下簾子,待瞧清楚那被打少年的容貌時,心裡猛的咯登了一聲,手都有些抖了,死死的捏住了馬車窗沿。
明珠瞧見寶珠的異常,握住她的手道,「你自幼心腸就好,可這事兒是萬萬不可插手的,太子是什麼性子你最清楚不過的。」
寶珠喉嚨有些乾澀,心中更是難受的厲害。
這少年她的確認識,卻不是這輩子,而是上輩子。
上輩子她十六歲嫁給蜀王,那時才是真的天真不諳世事,剛嫁過去沒幾個月,帶著後宅的女人們去寺廟祈福,卻有人看她不順眼,使喚了個小丫鬟把她騙去了山裡的一處空房裡,等她進去就落鎖了。
就算她在不懂事,也曉得是有人想損她的名聲,那時候她怕的不行,躲在房裡哭著,卻不想外面窗戶傳來叩叩的聲音,竟是個少年問她怎麼了。
她向那少年求救,少年破窗救下了她。
那少年正是眼前被打的少年,只不過她記得那時候少年左手似乎垂著在,似殘廢了。
其實她與少年並不僅僅是那一次的見面,那次她知道少年名叫舒漓,是附近獵戶家的孩子,和她同歲。舒漓後來跟了蜀王身邊做了侍衛,幾人有過幾次幾面,卻都是擦肩而過,並無任何交集。
寶珠再次看向外面的舒漓,他正用左手臂護著腦袋,太子一腳腳的踹在他的左手臂上。左手臂能抬起,顯然現在還是好的,莫不就是因為這次……
寶珠實在受不住這種煎熬,若舒漓真是這次被太子毀去了手臂,她會寢食難安的。
「四姐,救救他吧,再被打下去,只怕他的手臂就殘廢了。讓車伕下去勸說兩句,不管成不成,我們先試試如何?」寶珠拉住明珠的衣袖求道。不管如何,這次她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寶珠……」明珠歎息,「你可想清楚了?」
寶珠點頭,「五姐,那人……實在可憐的很,救救他吧,只要說出了鎮國公府的名字,太子也會忌憚一兩分。」
榮灩珠道,「七妹,太子是何人!你小心惹禍上身,你真以為太子會顧念著你救過他的那份情分?別癡心妄想了!」
明珠到底是拒絕不了寶珠,跟車伕小聲說了幾句,讓他下去報上國公府的名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