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您辛苦了。”
“杜先生,以後您都這樣辯訟嗎?”
“杜先生,殺貴人真的沒有關系嗎?”
杜九言看著一張張淳樸的臉,裝滿小心謹慎的目光,她道:“貴人、隻貴在地位,僅此而已。”
“而地位,在律法中是一視同仁的。”
大家恍然大悟,紛紛點頭,屈三道:“如果有案子,能去找您嗎?”
“可以啊,”杜九言笑盈盈地道,“不過得付我訟費,一文錢、一個饅頭、一束花或者一碗海蠣子,都可以!”
“畢竟,我是三尺堂的名訟師,從不免費給人辯訟。”
大家都笑了起來,連伯道:“杜先生,一碗海蠣子怎麽能夠,要是有事找您,起碼提一桶來!”
“海貨不值錢,杜先生喜歡吃什麽,改天我們給您送去。”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熱鬧不已。
“說起來,還有一件事,西三街上有一間書院,免費收學生讀書。想讀書的就自己去報到,不論年紀大小,去了有書有墨。”杜九言道,“唯一的要求,就是認真聽先生上課,不可搗亂!”
大家一臉驚訝,屈三跳了出來,問道:“不收束脩嗎?”
“不收!”杜九言道。
“我、我能去嗎?”屈三問道。
“能啊!若白天沒有空,你就晚上去,如果實在過意不去,可以幫先生做點事,洗件衣服做頓飯都可以。”
屈三眼睛發亮,他想讀書,他想認字。
“我、我去!”屈三道,“我什麽事都能幫先生做。”
杜九言頷首,道:“去吧,認真學。”
屈三眼眶紅紅的,點頭道:“我一定認真學!”
“我、我這就回家和我爹娘商量。”屈三說著,一溜煙跑回家去。
剩下的人都看著她,有人小聲問道:“杜先生,讀書又不能出頭,白費了這功夫,還不如去做點事掙點錢。”
“飯都吃不飽,讀書有什麽用。”有人附和道。
杜九言搖頭,道:“讀書不只為出頭,更為了明事理。”
“更何況,”她看著眾人道,“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準備的!”
她揚眉看著眾人,大家聽不懂,連伯卻是恍然明白過來,一個激靈後,他激動地看著杜九言,顫抖著唇道:“杜先生,您……說的是真的?”
“這是必然趨勢啊。”杜九言道。
連伯使勁點著頭,道:“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多謝杜先生!”
他說著,招呼大家,道:“都隨我來,我和你們說。”
“杜先生,那我們告辭了。”大家七七八八的告辭,三三兩兩地跟著連伯到一個死胡同裡,連伯讓一個少年去放哨,他看著跟著他來的幾十個人,低聲道:“杜先生現在在推行律法,律法的推行就是為了我們庶民。”
“將來,庶民的地位必然會提高,不會如現在這樣一條狗都不如。”
“等到那時候,讀過書的庶民,就有更多的機會了。”
連伯激動地道:“聽懂了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個人都點頭了。
“杜先生說了,白天沒空讀書就晚上去,無論年紀大小,只要想讀書的都可以去。”連伯抹了眼淚,道,“她這是為了我們,用心良苦啊!”
“那我將我兩個兒子都送去行嗎?”有個很老實的男子道,“以後,我們會不會就不是庶民了?”
連伯也不清楚,他道:“如果有機會,就一定是給有準備的人。”
“是!是!”男子一知半解,他們那明白的一半,足可以讓他熱血沸騰,就算他死了又何妨,能讓他兒孫們不再做低賤的庶民,他的犧牲值得。
這邊熱火朝天的商議著,屈三回到家中,將事情告訴了屈泉,屈泉放了碗看著兒子,問道:“讀書有什麽用?認字了你還是要出海!”
“我不耽誤出海,”屈三道,“杜先生說了,我晚上去讀書。”
屈泉凝眉,道:“晚上城門都關了,你怎麽出來?”
“我就住在書院裡,我睡在哪裡都可以。爹,我一定要讀書。”
屈泉看著長大的兒子,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一會兒他道:“隨便你吧,只要不耽誤家裡的事就行。”
“我一定不耽誤!”
屈三說著,提著自己唯一一雙鞋,跑去打了水,將自己的腳上的泥巴洗乾淨,又仔仔細細洗了一把臉,讓他母親幫他梳了頭,他立在院子裡,衝著家裡人道:“我現在就去書院!”
屈泉擺了擺手,隨他去了。
屈三像是一陣衝破重重阻隔的鳥,一下子衝了出去,跑得很快,枯黃的頭髮在腦後亂舞,他一口氣跑到西三街,等他到的時候,卻發現書院裡有好幾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孩子,正拘束又好奇地看著三位先生。
其中一位生的很好看,白白淨淨的,年紀也很小,一看就是家境很好很有學問的少年。
少年衝著大家一笑,露出整齊亮白的牙齒,道:“我姓魯,以後呢你們喊我魯先生,或者大白牙都可以。”
“我的牙很白吧。”他叩叩自己的牙,“雖然呢,我是小孩子,但我的學問教你們,肯定沒有問題,因為言言也說我很有學問。”
緊張拘束的心情,在魯念宗充滿童趣的話語中松懈不少,少年們都笑了起來。
“不收學費沒有問題,但是呢,要輪流掃地抹桌子!”魯念宗道,“畢竟,掃地很辛苦,我可不喜歡掃地了。”
屈三舉手,大聲道:“先生,我什麽事都會!”
“好!”魯念宗道,“這是乖孩子!”
大家爭先恐後說自己可以乾活。
……
劉永利在後院的柴房裡,待了一個上午。
剛才才被連奎放出來。
他頭昏腦漲地和自己的小廝出來,才發現,管凡的案件已經結束了。
“劉大人,”桂王負手過來,站在他面前,指了指身上的袍子,“官服太小了,你做兩件大一些的。”
劉永利一臉驚愕地看著桂王:“王爺,上午您……您扮作下官審案的?”
“這事,只有你我知道就行了。”桂王低頭看著他,“不能對任何人說!”
說著,不急不慢地走了。
劉永利看著桂王的背影,想哭。他一定是犯了太歲,剛上任就遇到了桂王夫妻來,來就來吧,還成了傀儡。
桂王上午也不知道做了什麽事,還得他頂著這名頭。
好一會兒他無力地道:“咱們回去吧。”
他雙腿發軟地出了府衙的門,剛拐了個巷子,忽然從裡面躥出來兩個人,蒙著面拿著棍子,見著他就喝問道:“你可是劉永利?”
“我是,你們是誰?”劉永利道。
兩個人抄起棍子就衝過來,道:“讓你猖狂,讓你橫!真當自己是大官了,打不死你。”
劉永利和自己的小廝,被摁在地上,被打的頭昏目眩。
那兩個人打了一會兒就跑了,劉永利怒著起身,罵道:“豈有此理!”
“你們給我等著,我一定能查到你們。”
……
管凡一個勁兒地道謝:“要不是您二位,小人這條命,肯定是要丟掉了。”
“多謝王爺,多謝王妃。”
“小人這就回崇安,將這些事回稟給家主。”
杜九言道:“不用謝。你回去將鄭文海的事告訴你們家主,也好讓他知道,鄭文海和劉鎮的齷蹉之心。”
“是,是!”管凡應是,帶著人騎馬走了。
杜九言和桂王一起回行宮,桂王換回長袍,覺得舒服多了,活動了一下筋骨道:“鄭文海他們是打仗打怕了,否則就劉鎮做的事,怎麽著也要打一架才行。”
“他們現在都還在休養生息,說打架也就嘴上狠了。”杜九言道,“王爺,您今天很帥氣威風啊。”
桂王揚眉道:“沒給你丟臉?”
“哪能啊。我可是仗著您的勢,才敢在這裡耀武揚威。”杜九言道,“王爺,這訟費你我平分,晚點我請您吃飯。”
管凡出了兩千兩的訟費,不高也不低,很合適。
“我是在乎一頓飯的人嗎?”桂王搭著她的肩膀,低聲道,“我在乎什麽,你能不知道?”
杜九言嘿嘿一笑:“好說。”
兩個回家洗漱,睡了個午覺,魯念宗跑回來了,激動地拍著門,喊道:“言言,快起來。”
桂王光著膀子開的門,叉腰站在門口,展示自己美好的線條,挑釁道:“舅爺,知道這是臥室吧,臥室是用來睡覺的吧,睡覺是用來做什麽的吧?”
“我的天!”魯念宗捂著嘴,一臉驚訝好奇害羞,“白日宣淫?”
桂王道:“夫妻二人,講究氣氛,你管我白日還是黑夜呢!”
說著,很不客氣地將門關了。
魯念宗眼睛咕嚕嚕轉著,一臉激動好奇,將耳朵貼在門上。
忽然,門再次被打開,他的耳朵被杜九言揪住:“舅舅,您聽小輩牆角,為老不尊啊!”
“我不老!”魯念宗嘟噥著,趕快換話題,“言言,我有十一個學生了,厲害吧?”
杜九言豎著大拇指,道:“舅舅最厲害。那你和其他兩位先生趕緊將課排出來,認真給人上課,別耽誤人孩子。”
“不可能!”魯念宗道,“我負責教國學還有畫畫!”
“畫畫?”杜九言想到他臨摹的七十二式,低聲道,“舅舅,人家是來學知識的,您不許教亂七八糟的東西。”
魯念宗敷衍地點著頭:“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九哥,九哥!”竇榮興急匆匆跑進來,“我需要你幫忙!”
杜九言問道:“怎麽了,你的案件遇到麻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