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會果然不一樣。
紀居昕卯時出發,到西山不過巳時,這裡已經非常熱鬧了。
還有熟人蹦蹦跳跳地來打招呼,“紀九你來晚了!”
紀居昕看著穿一身銀腋貂裘騎裝,顯的越發清俊活潑的林風泉,非常驚喜,“你們也來了!”
林風泉圍著紀居昕繞了一圈,連連驚叫,“我還擔心你照顧不好自己,穿不暖和呢,原來你進了京城這麼有錢!瞧這鹿皮靴,瞧這紫貂絨……嘖嘖,腰上這塊是暖玉吧,好嫉妒!”
林風泉轉到紀居昕面前,凶巴巴地提要求,“有錢人必須出血,你得請我們喝酒!”
他面上雖凶,眼底卻閃著欣喜開心,明顯在為好朋友高興,紀居昕曲指彈了下他的額頭,“好。”
林風泉哇哇叫著後退兩步,誇張的朝後面喊,“還學會打人了!夏兄徐兄你們快來看,小九學壞了!”
“怎麼了?大驚小怪的。”徐文思緩步走來,細長眼睛帶著笑意,先與紀居昕行了平輩禮,才指著林風泉,“這孩子長到現在也沒長大,最欠收拾,紀九你下手時千萬不要太客氣。”
林風泉鼓著臉看他,“你不講義氣!”之後巴巴瞧著夏飛博,還把手拿開,亮出腦門上被他‘特意’搓出來的紅痕,特別期待夏飛博能為他做主。
夏飛博看了他一眼,招招手讓他近前,同樣屈起手指,做出彈人的姿勢,“需要我再來一擊麼?”
林風泉不幹了,張牙舞爪道,“你們都要請我喝酒!一人一次,不醉不歸!”
紀居昕眼底融融笑意幾乎要漫出來,“還嫌來京那日醉的不夠?”
來京那日紀居昕做東,請三位好友喝酒,四個人不一例外,全部喝的伶仃大醉。借著熟悉京城環境玩了一段時間後,幾人都被拘在各自家裡看書,只這一次西山會才有機會出來,想想也是挺久沒見了。
林風泉有些惆悵,“看來還是得等來年春闈過後,才能好好享受啊。”
徐文思笑夠了,拍了拍他的肩,“也沒兩個月了,你就忍一忍吧。”
林風泉本來就是與紀居昕逗著玩,現在人齊了氣氛開了他開始提議,“我們要不要去林子裡找野物?好多大家公子都去了。”
紀居昕看了看夏飛博。
夏飛博是三人裡最穩重,大局觀最強的。
夏飛博點頭同意,和紀居昕解釋,“來早的大部分進林子裡了,估計最快也要一個時辰才會出來;自恃身份來的晚的,大概也需一個時辰才來,我們站在此地無益,不如也去林子裡轉轉,正好讓下人用這個時間把篷子搭起來。”
西山會是京城自發組織的聚會,並沒有個別人負責,大家會在每年這幾日前後,帶著下人過來,找個平穩之地搭篷,自己準備吃喝。有走的近的,帳篷就搭在一處;在這裡發展了新友誼新關係的,就互相串門聚餐共食。
這□□政會正常進行,所以當朝高官不會來,來的只會是這些官員們的幕僚,親眷等等。財權勢大的人家,會占一個小小峰頭,搭好幾間帳篷,這樣帳篷裡的人,也是眾多青年才俊想要結識的,只是這些人來的都比較晚。
好在西山夠寬夠大,別說京城幾家權貴小族,便是皇上帶著禁衛軍來了都夠用。
紀居昕微笑道,“好。”
來西山會的年輕人比較多,除了想被人賞識,拓寬關係網,甚至有幸能搞到一個冬月祭名額外,好好玩一下也是很重要的。
紀居昕很久沒有放鬆玩了,衛礪鋒總擔心他的安全,現在冬天又多了一條天冷理由,總是阻止他。在六谷出現之後這點更嚴重,六谷也擔心他這沒武功看著風吹就能倒的身體,不想讓他在外面吹冷風,連衛礪鋒跟著都不行。
這下沒人管,他非常開心。
幾人背了弓箭,慢悠悠的往林子裡走,一邊賞景,一邊聊天。
紀居昕問了幾位好友現狀。夏飛博說一切順利,商會,生意,課業都還好;林風泉活潑樂天,根本沒有煩心事;徐文思覺得進了京城稍稍有些壓力,不過沾前些日子紀居昕走動的光,他家裡那位科道給事中的伯父升了官,對他特別好,他過的相當滋潤。
紀居昕眉眼淺淺彎著,“咱們只管努力參加會試,以後機會多著呢!”
幾人早看出來,紀居昕雖出身微末,可眼明心亮,聰慧無雙,總會發光發亮,開創一番事業。
他們不知道紀居昕手下都有了什麼力量,但明顯他能左右的事情更多了,現在交的朋友,也是他們只能仰望的,但紀居昕沒一點嫌棄舊友之意,他們已然非常滿足了。
可紀居昕不滿足,朋友們之前助他良多,現在正該他回報的時候,明明有人有困難也不與他說,他歎著氣主動提起,“夏兄,若我消息不假,你家皇商的位子,是不是最近有些麻煩?”
夏飛博微微一怔,轉而笑了,“是有些麻煩,不過都不是大事,此次我將參加京城會試,只要過了,皇商之位對我夏家便不再重要。”
在大夏朝,商哪裡有官值錢。
紀居昕深深看了他一眼,“總之,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儘管與我說。”
夏飛博眉眼沉肅,“好。”
紀居昕拎著小箭和林風泉一塊射驚出來的野兔子玩,夏飛博徐文思卻只是看到大點的才會出手,四人行了很久,公主皇室沒遇到,遇到一群青年。
這群人正在圍殺兩頭雄鹿。鹿受了驚,跑的非常快,用蹄子和角攻擊來人,人們玩的大概很高興,都沒有使用弓箭,非常刺激的只拿著匕首刀劍,慢慢上前圍緊雄鹿。
紀居昕皺著眉,覺得這樣很危險。
他看了看左右,就連一向最大膽的林風泉神色裡都有些不贊同。
徐文思緩緩道,“本來遇到人該打個招呼,但既然他們在忙,我們就不打擾了吧。”
幾人想法一致,即刻轉身準備離開。
豈知場內雄鹿不知怎麼的,突然躍起,拼著受傷也擠出了包圍圈,直直沖紀居昕四人的方向奔來!
而動物噪動很具影響性,這群青年並非走著進林子的,他們大多人騎了馬,雄鹿被圍攻時,一邊馬群已經跟著有些反應,雄鹿拼著受傷嘶吼著跑出來時,離馬群很近,大概有什麼東西驚到了馬群,它們也跟著一同跑了過來!
林風泉嚇的瞬間臉色蒼白,“怎麼都沖著我們來了!”
夏飛博會武,尚算冷靜,“分開方向跑!跑不掉就儘量躍起抓住樹枝,能爬上樹最好!”動物群體大的時候,還是不要試圖以武力壓制,因為不管誰都有受傷可能。
紀居昕卻不甚擔心,他有周大,還有暗中保護的榴五柳無心。
他同幾位友人關注點不一樣,在鹿躍出圈子,驚到馬群時,他注意到了一個人。
那人穿著灰色下人衣服,是個馬夫,可他目光遊移,看到自己後明明愣了一瞬,偏又假裝不在意沒看到。他左手牽馬韁,右手輕撫著馬背,喃喃低語,像在安慰自己的馬。
等雄鹿沖出圈子,眾人視覺焦點被轉移,下一瞬,紀居昕再看向這個馬夫時,他已經驚慌失措地高呼救命了,而與他一樣負責牽馬的各家馬夫,還愣愣地沒回過神來。
紀居昕目光微涼,要說這人不是沖著他來的,他還真不信!
轉瞬間雄鹿距離只有十步遠,紀居昕手臂一緊,已經被周大帶離。周大輕身功夫了得,一個漂亮的起縱,已經避開雄鹿和馬群的行進方向。
紀居昕看了看四周,“去把夏飛博林風泉徐文思也帶過來。”夏飛博還好,會功夫,林風泉徐文思除了基本的騎馬射箭,並沒學過太多的武功,重點全在課業之上,護院雖然帶了幾個,但這種情況下並不好使。
他們分三個方向跑開,試圖避開雄鹿馬群方向,仍然有脫群的雄鹿和馬追了過去。
周大立即去了,率先沖向林風泉徐文思,一邊胳膊夾著一個,帶離危險方向,最後去幫夏飛博。
紀居昕才鬆了口氣,不遠處的青年群有個別情緒過激的開始射箭了,明明那麼多人在提醒“那邊有人不能射!”“小心傷到別人!”,還是有箭矢射來。
有那麼一兩支,正沖著紀居昕的方向。
而紀居昕的方向,明明與動物群不相干!
紀居昕根本沒注意羽箭,只觀察那些射箭的人,他倒想看看,是誰要害他!
他很有自信,就算周大不大,榴五柳無心也不會讓他受傷。
果然,關鍵時候左臂被拉住一扯,他人退到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後面。
“崔三?”他看到人很意外。
崔三笑容如朗月清風,“嚇呆了?箭來了不知道躲?”
紀居昕眼角餘光瞥到左側樹梢飛躍的榴五,示意她自己已經安全,微笑看向崔三,“的確有點驚住了,謝謝你。”
崔三略頜首,“你可是在找人?”他眸裡似有光華流轉,手指指著一個方向,“我剛剛在那邊看到召郡王。”
能遇到劉召紀居昕當然高興,但是——他開了個玩笑,“崔三公子這般不想與我說話?”
見崔三微怔仿佛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笑了笑,指向身後,“我還有朋友在。”
“能與你相處自然榮幸,可惜今日事忙,實在不巧,”崔三恢復優雅神態,笑容溫潤,“我亦有任務,要招待臨清友人,”他指了指夏飛博林風泉徐文思三人,“你的友人借我一用可好?”
紀居昕訝然,後又明白,此次西山會,到底是一個大家都有目的盛會,並非純粹來玩的,他不能阻友人前程,微笑點頭,“好啊,我同他們打個招呼。”
“至於你我之事——”崔三微微側了頭,“待你春闈過後,金榜題名,我們再把酒言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