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反應還算淡定,驗過禁衛軍的御賜權杖無誤,只驚訝了一瞬,便回身坐到車裡,任禁衛軍押送,並不多話。
皇貴太妃反應卻非常大,聽聞魏王於城門處被拘,即刻換衣服求見皇上。
她是先皇生前最寵的妃子,位份很高,身上還有先帝親賜免死金牌,永寧帝雖是當今聖上,也不能太敷衍,便親切召見,關心她最近生活和身份狀況,有什麼短缺的東西,有沒有無禮下人怠慢。
皇貴太妃位份高,又不是皇太后,能拿捏永寧帝的東西太少,一直以來都是憑著手中金牌與人倫大義名聲與永寧帝周旋,這次也一樣。
到底是做過多年寵妃的,她並沒有怒氣衝衝冷眉豎眼進門就罵,執意推辭不肯坐,以‘年邁’的身體站于白玉階前,淚眼模糊地感恩了一番先帝,語意真切的感謝了一番永寧帝,表達自己過的很好,托皇上的福,能時不時出宮禮個佛賞個景,還能讓外面人看看皇家一家如何親近,皇上待她如何尊重友好……
再誇一遍後宮諸人,貞靜賢淑,個個都是好的,對她照顧有加,來日必能開枝散葉,令皇族壯大;誇一遍太子,生來就得天之福,是我大夏綿保證……
她甚至連皇上都誇的龍精虎猛,說來日後宮之內一定到處皆有稚子之聲。
皇貴妃年紀不小,眉眼卻仍有往日絕麗痕跡,氣質純淨無辜,一番話說出來,好像真的沒帶一點諷刺。
最後,她才道她這一生做錯了很多事,死而無撼,聽聞唯一兒子做孽,自覺對不住大夏朝,不想活了,求皇上賜她三尺白綾,她要去陪先帝。
她非常真切的表示,她真是活夠了想死,願意寫自白書陳於天下,是她自己想死,與任何人無關,亦不是皇上要害她。
永寧帝聽的眼睛眯起。真要想死,何必來這一出?到底是為了什麼,不言而喻。
永寧帝歎息一聲,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將魏王的事情告知皇貴太妃,重點是證據確鑿,朕本來也不信,但民心沸騰,不辦不行啊。
皇貴太妃言語輕淡,並未說太多,仍然求死,說想與魏王死在一起,兩母子一起去陪先帝,正好團圓。她說了很多,故意前後有些不搭,模模糊糊透出一個意思:先帝曾留了一些私房給她。
她年輕時得盛寵,先帝為了她差點改立太子,世人皆知,若說先帝留了東西給她,永寧帝一點也不懷疑。且他留皇貴太妃住在西宮偏殿這麼久也未讓她離去,就是想知道實情。
他幼時曾見過先帝手下有一支精英隊伍,本事高強,只服從先帝,可他登基之後一直不見這股力量,他懷疑先帝給了皇貴太妃,一直試探,卻未有答案,此次皇貴太妃為保魏王,竟主動說了出來……
永寧帝手指輕叩桌面,微微笑了。
……
忙碌混亂的日子過去,吳明青娘大獲全勝,衛礪鋒功勳再加一等,結果可喜,唯一不好的是,魏王只是被圈於府裡,由禁衛軍層層把守,府裡所有人不得進出一步,並未下天牢宗人府大獄,紀居昕很有些遺憾。
衛礪鋒親親他眼角,“皇家宗室犯罪決判一向不易,能有這樣的結果已經不錯。”
紀居昕抬眼看他,清澈的大眼睛滿是擔憂,“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魏王如此危險,不一下子把他拿下,之後……有意外怎麼辦?”
“意外?”衛礪鋒挑起一邊眉毛,笑容特別壞,“我倒是很期待有意外。”
到現在還敢尥蹶子,那就沒旁的話,既刻出手解決,生死不論。
紀居昕聽出言外之意,眼睛立刻亮了,“你在暗中看著他?”
衛礪鋒揉了揉他發頂,“皇上不會那麼傻,對魏王的看守,安排了諸多環節,他若敢有異動,殺了也不會引來麻煩。”
紀居昕怔怔,“是啊……都到如今地步了,殺不殺輿論都會向著皇上。”
現在不殺,輿論會認可皇上仁德,忠君之心更強,時時唾棄鄙視魏王;魏王若出現異動,即刻殺掉,輿論會認為皇上迫不得已,魏王不識好歹,殺的好!
……
總之皇權爭鬥之事與自己無關,衛礪鋒既然注意著局勢,紀居昕便不再關心此事,專心帶著青雀墨隊尋找鐘三。
都說狡兔三窟,鐘三這只油兔子,可不只三窟。紅野坡之事後,六谷為了尋找真相跟蹤了鐘三一陣,得知事實後迫不及待的回來找紀居昕,鐘三一轉一停一跑一繞,手下就跟丟了。
六谷有些心煩,都沒時間盯著衛礪鋒占紀居昕便宜,天天往外跑。
他覺得事至如此,他非常有責任。
正好衛礪鋒忙過一段時間特別閑,見此大好機會,天天抱著紀居昕,這邊舔那邊親,過了好一番癮。
可惜小狐狸還是不准他進一步,稍微過點就亮爪子,他忍的發疼都不讓。
衛礪鋒只好歎氣,誰讓他找了這樣一個厲害媳婦呢,只好忍了。
而且不忍……也不行。
小狐狸現在身邊人多,不只有他的人,墨隊,青雀的人都在身邊,睜一隻眼閉一眼沒管他佔便宜就很好了,他要惹急了小狐狸,小狐狸真讓人打進來,他是還手還是不還手?
衛礪鋒深深後悔,怎麼就沒早點把人給辦了。
明明有過機會,甚至霸王硬上弓他也有把握能把人哄回來,偏他痞了小輩子,非要在媳婦面前裝君子,結果悲劇了!
每逢他衝擊不成功耷拉著臉回將軍府,牛二都咧著大嘴嘿嘿傻笑:老牛早說過,上炕要早!都是老爺們摁住樂就行了,等紀主子害臊完保准沒事,叫你不聽!
衛礪鋒:……
臘八這日,紀居昕沒去平安胡同,拉著衛礪鋒一起逛街買年貨。
記憶裡從來沒有這種時候,懷著欣喜愉快的心情,和喜歡的人一起玩,紀居昕興致特別高,看到什麼有趣的,可愛的東西都要買,有用的,沒用的,買了一路。
衛礪鋒也不反對,肩扛手提,出了汗也不願意把東西讓給後面跟著的小廝長隨,一點將軍形象都沒有。
紀居昕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周大,“讓他提吧。”
衛礪鋒空著一隻手,暗地捏了捏紀居昕掌心,笑出一口白牙,“沒事,你男人有的是力氣。”
也不知道他怎麼動的,像玩雜耍似的,東西一拋扔到空中,空出另一隻手迅速從懷裡摸出一打銀票遞給紀居昕,再帥帥伸手把東西接住,笑眯眯道,“我就愛看媳婦買東西。”
他一邊笑還一邊挺了挺腰,亮出腰間荷包,那意思——不夠花這裡還有,想怎麼買就怎麼買!
紀居昕笑的無奈,“拿不住就兩隻手拿。”何必再空出一手來握自己?街這麼多人……也不怕被看到。
衛礪鋒眼角微挑,俊美頰側似染了春意,“我喜歡。”
紀居昕心頭猛地一跳,甩開衛礪鋒的手,跑進了旁邊的鋪子。
暗罵這人真真是妖孽!一面千變,想冷酷殘忍就冷酷殘忍,想痞賴流氓就痞賴流氓,想俊美風流就俊美風流!
偏偏他還總被吸引……
他冷酷殘忍他不害怕,他痞賴流氓他不抗拒,他俊美風流他就心蠢蠢動……
真是……
冤家。
這輩子大概栽進去了……
心情好的時候總會有煩人的蒼蠅亂跳,紀居昕在一處轉角,偶遇紀仁德。
紀仁德眼神閃爍,背著手挺著腰,好像在等他上前行禮問好。
紀居昕冷笑,時至如今,紀仁德還敢在他面前挺腰子,顯是受到的教訓不夠!
紀仁德有心機,擅鑽營,最懂攀附上位之人,用各種手段達到自己目的。可惜這世碰到自己,他不會再有出頭機會!
紀居昕叫來周大,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看都沒看紀仁德一眼,繼續往前走,把紀仁德氣的臉立刻黑了。
可看到衛礪鋒在側,紀仁德並不敢鬧,冷哼一聲,袖子一甩離開了。
衛礪鋒走到紀居昕面前,“小寶貝兒……別不開心,看你男人給你變戲法!”
他打了一個響指,不知怎麼的,手指中間冒出一朵花。
紀居昕看的驚奇,衛礪鋒神秘一笑,手指一撚,花不見了。
紀居昕好奇,衛礪鋒手伸到他耳側,“你看,在這裡呢。”
紀居昕看衛礪鋒從自己發間取下花枝,噗一聲笑了,捶了下衛礪鋒的胸,“將軍大人還真是全才。”
見小傢伙笑了,衛礪鋒哄著他繼續逛街,買買買。
私下裡,他丟給牛二一個眼神:看看周大去幹什麼,如有需要,搭一把手。
以衛礪鋒和紀居昕如今站的位置,手底的資源網路,整治紀仁德,真算不得什麼大事。三日後,紀仁德接到上官令,因上任以來毫無建樹,屢屢傳出不良事件,治家不嚴,私德不修,給刑部抹黑,給同僚帶來不良影響,責其暫退刑部,冠帶閑住,歸期再議。
這是一種懲罰,也是另一種形式的罷免。
紀仁德接到消息直直暈了過去,怎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