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好運氣用盡,紀居昕接下來,被示意“養病”。
還是楊氏身邊的陳媽媽親自過來暗示的。
當時紀居昕剛同百靈畫眉說完話,就見綠梅來了,身後跟著陳媽媽。
陳媽媽面容一如既往地嚴肅認真,鬢髮梳的一絲不苟,進門給紀居昕行了禮,規矩一絲不錯,“老太太聽說九少爺染了風寒,著奴婢送了些藥物食材,請九少爺好生休養生息,養好身體。”
百靈口快,立時疑問,“我家少爺好好的,沒病啊……”
畫眉心眼多,知道此事必有隱意,立刻拽了百靈下去,“你不是之前還說少爺蓋薄了,正好同我一起,再拿床厚被子過來。”
拽開百靈後,她就捂了百靈的嘴讓她說不出話,回頭眉彎彎地看著紀居昕,“少爺,我們先下去了。”
她知紀居昕最中意百靈的天真,這傻丫頭既然得了少爺的眼,她就得幫忙護著,別讓她做出什麼不合適的行為。
急少爺所急,慮少爺所慮,才是忠心好丫鬟。
果然,她看到少爺俊秀雙眸裡似有欣慰之色,聲音也略略輕緩,“去吧。”
陳媽媽這話,畫眉能覺出不對,紀居昕更懂。
難道是他打過招呼,楊氏的生意順了,現在暫時用不著他了,就示意他可以安靜了?
他看了眼綠梅。
綠梅站在陳媽媽身後,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他便明白,這事綠梅不知。
綠梅算是楊氏院裡長大的丫鬟,就算出來了,昔日交情還在,偶爾想問些消息,只要不是太過分,還是能得到示意,現在她搖頭,就是說……
紀居昕目光微閃,漆黑雙眸看向陳媽媽,“近日天寒,我這身體經不住,害祖母擔心,實是不孝。我亦憂心祖母,或若強拖病體前去請罪,累祖母過了病氣可如何是好?還請陳媽媽替我向祖母傳達歉意,我只願她老人家身體康健,萬事順遂。”
看他這麼懂眼色,陳媽媽目光動了一下,也僅止一下,又恢復常態,“九少爺能如此想,老太太想必會深感安慰。”
“那……這兩日我因身體原因,沒去正房請安,不知祖母可好?”紀居昕順著話頭往下走。
他知陳媽媽行事一向謹慎,可難得他這麼聽話,淺淺試探著問些三不著兩的話,看她是否願意提點一二。
陳媽媽站在原處,姿態一絲不變,“回九少爺,老太太一切都好。”
“四叔回來,家裡熱鬧,想來四叔四嬸應是經常看望祖母。”
“四老爺四太太一向有孝心。”
“那日聽聞四嬸要請方家大太太過府做耍,近來可是有下了貼子?”紀居昕淺笑,“若是有外客,我也好更謹慎些,不要胡亂走動。”
近幾日紀家無事,他那不省心的生父嫡母並沒來找他麻煩,也沒有什麼讓楊氏顧慮的,想來想去,唯有一件事能讓她如此。
方家梅宴上的事,楊氏或許已猜出一二事實。
婦人長於內宅,能到楊氏這地步的,都甚是精明。
田氏如何圓說不提,方家梅宴之事,後面定有不少小道消息,她稍做探聽再一一分析,很容易知道衛礪鋒說的最重要的一句話——他好龍陽,欲染指於我。
方家大少爺是臨清地面上數得著的年輕人,以聰敏高才聞名,怎麼可能不認識衛礪鋒,還肥了膽的要去染指他?
這絕不可能。
楊氏再想想田氏話語,稍作分析,再悄悄套幾句話,就能明瞭。
她只要能往深裡想一想,就能猜到紀居昕在這裡扮演著什麼角色。
至於為什麼紀居昕躲過這一劫,方大少爺怎麼會認錯人,事實已經造成,不需去介意。
只是方大太太,方大少爺知道紀居昕這個人,會不會給紀家帶來麻煩?
楊氏暫時想不出多的對策,只有讓他‘養病’了。
紀居昕猜著此中深意,故意問田氏動靜,還找了原因,他一點也不怕陳媽媽猜不到他的意思,能在楊氏身邊多年,陳媽媽必然長了顆玲瓏心。
陳媽媽卻仿佛不知他話中試探之意,臉上表情未變,順著他的話就答,“倒是聽四太太提起,與方家大太太有幾封書信往來,因著過年,家家戶戶都忙,只好約到年後走動。”
“這次我與四太太一同去梅宴,偏不順利,我有些憂心四太太對我有看法,陳媽媽是祖母身邊老人兒,今日我厚著臉皮問上一問,四太太可曾與祖母提過我?若是有,還求陳媽媽幫我說些好話。”紀居昕抱著茶盞,小臉微白,清澈的大眼睛裡隱隱擔憂,就算臉上掛著笑,也頗有些勉強。
陳媽媽靜了靜,才道,“九少爺多思了。老太太喜歡九少爺乖巧,四太太陪老太太時間長,偶爾會提起您很是正常。四太太是您的長輩,便是偶有擔心,也是盼著您好,希望您日後更長進,承歡老太太膝下。”
“奴婢未曾聽聞任何過份之言,九少爺年少,多思傷身,老太太必不願意看到。”
紀居昕站起來,鄭重朝陳媽媽一揖,“謝謝媽媽提醒,媽媽雖是為祖母考慮,然此番話與我很重要,請受我一禮。”
陳媽媽側過身子不受,後退兩步行了個蹲禮,“九少爺請保重身體,認真養病,奴婢告退。”
陳媽媽走後,紀居昕坐在椅子上,手執茶盞靜了很久。
聽陳媽媽意思,田氏是與楊氏說了不少,也數次提起了他。
那麼他猜到的……大半是事實了。
雖然話裡話外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看起來就像是普通對話,可紀居昕明白,陳媽媽幫了他。
這是為何呢?
陳媽媽行事頗為周正,連幾位老爺的面子都不給,只忠心楊氏一人,為何會對他……
這個忙雖不算大,明顯與她的處事原則相悖。
她還反復叮囑他要乖乖聽話養病……這應該是楊氏意思,不容有失。
好一會兒後,綠梅過來給他換了茶,在他耳邊低聲說,“少爺的衣服奴婢處理了,四太太屋裡的丫鬟來問過我,少爺進園子時穿的可是出門時的衣服。”
紀居昕接茶的手微微一頓。
方平睿定然在悄悄找他。
不過田氏有這樣一問真是讓他差點失笑,他是存在感有多低,田氏並身邊下人竟都沒注意到他穿什麼衣服!
聽綠梅的意思,田氏那邊記得他出門時穿的是紺色外袍。
那日回來時見他身上衣服不同,田氏曾問起,他只說在方家門口遇到了林風泉,衣服是林風泉的,並沒說是因為什麼,又是何時換的。
現在方平睿順著衣服尋人,大約也只記得服色,並不記得樣式細節。
方家透出來的消息太少,田氏並不知道她的建議到底成沒成功,想來方大太太不會對她提太多,她不知道,心裡必然記掛,聽到這消息自然想查問,可惜她與身邊下人皆不記得他穿了什麼衣服。
明明他被她的丫鬟叫去與方大太太請安,那時他還沒換衣服!
這些人臉上招子是白長了麼!
還是都在想什麼別的,認為他紀居昕不值一提根本不需要用心看?
不過這樣也好,讓她去猜好了。
他低聲吩咐綠梅,“散出話去,就說衣服是林少爺見我穿的單薄,進了園子就送了自己的衣物給我。”
之後,紀居昕閉門不出,在院子裡乖乖‘養病’。
他分別寫了幾封信命孫旺送出去,夏飛博林風泉徐文思看完信都有些不大爽快,不過紀居昕言辭肯切,請他們不要介意,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紛紛送了些禮物到紀家,抬進紀居昕的院子,約好過完年一定聚聚。
吳明的消息還是一日接一日地來,紀居昕讓周大悄悄去查看過了,有了他給的銀子,吳明租到一處偏僻大院子,把那群小乞兒帶過去照顧,這個冬天應該能順利度過。
大概是經年希望終於有了曙光,吳明最近幹勁很足,消息來的又多又好,還親自分了類,方便紀居昕
紀居昕越來越滿意,此人經歷磨難,難得性情未變,他或可考慮怎麼用更佳了。
只是手裡銀子……還是太少。
紀居昕琢磨著,他是不是該偷偷去外面置個鋪子。
可是他從沒打理過鋪子,異想天開要不得,需要信得過的掌櫃。
還有,置什麼鋪子會對他更有幫助……
養病的日子紀居昕過的很舒服。
沒有外人叨擾,有足夠甚至可以揮霍的銀霜炭,有楊氏送來的上好藥材,有夏林徐三家送的好吃的好玩的……回想以前,竟從未過過這等好日子。
居安當思危。
紀居昕想到,不能因一時所得迷惑,他所施皆小計,能對紀家帶來的影響有限,四叔不是好糊弄的人,他若想壓制四叔,需要更強!
他想了想,就著吳明送來的消息,細細分析後,精心寫了一份條陳,命周大送到南街十二號劉記紙墨鋪。
周大見過牛二,紀居昕告訴他交給牛二便可。
周大穩重,從大佛寺之事,就知道主子另有秘密,主子不說,他亦不敢問,現下主子讓他辦事,想是沒想瞞他。
他心內歎息,主子對他,真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臘月二十九,臨清出了大事。
一夜之間,好幾家被抄,其中包括商賈巨富,朝廷官員。
臨清縣巨富鄉紳王得才,夜裡悄悄的就被抄了,清點家財後,抓捕一家七十八口,入了監牢。
臨清州知州被罷官,通知家小後,亦關入獄。
與其牽連過甚的官員,多數被請進府衙吃茶問話,之後又是一通雷厲風行的查抄。
其間種種,不多贅言。
因行動是黃昏及至入夜,帶頭的官員行事又穩准狠,直到除夕一早,才有消息傳出。
不僅僅是臨清,東昌府都抓了很多人!
東昌知府被摘了頭上烏紗,正接受欽差調查。
東昌府巨富李大明,同王得才一樣被抄家。
府軍佐領孫言,被奪了兵權虎牌,鋃鐺入獄。
府倉掌鑰孔其,平日裡仗著知府姐夫橫行霸道,如今知府失勢,他身上又帶罪,同別人不同,入獄之後直接被罪犯弄死了。
……
未到正午,有幾家人接到旨意,卻是喜氣洋洋。
其中便有林家徐家。
林風泉父親,此前為八品臨清縣丞,突然連升兩級,成為從六品的臨清州同知!
徐文思大哥,進士及第後,因病誤了派官,本以為前程多磨,不想此次直接提調過來做了臨清知縣!
同林徐兩家交好的夏家,不過商賈,再是皇商也不是官,於御前無甚地位,今日竟得御賜之物兩箱,更有聖上親贊,夏家後繼有人!
這是多大的榮譽!
不等幾家人反應過來,前來恭賀的客人們已經踩平了門檻!
三家人沒有靜思的時間,立刻支應著迎客。
正經來說,沒這規矩。
除夕這日,家家團圓,誰家不忙著自己事,怎會不知眼色的去別人家叨擾?
但今日不同,這些人怕是聽到昨夜消息,心內擔憂,看他們三家升官發財,認為一定深知聖意,前來打探消息的。
夏林徐三家忙的腳打後腦勺,累的要死要活,臉上卻帶著膩死人的笑。
林家升官,是因為那封名單,林父心內清楚,本以為不會這麼快有結果,不想事情竟這般順利突然,心下想著要好生謝過紀居昕。
每每看到林風泉,就要與他耳語兩聲,商量著怎麼回報紀居昕。
徐林兩家也是因為紀居昕的分析,上京城一番佈置。仍然因為紀居昕的建議,林風泉在與夏飛博來往信件中提了點消息,隱晦提了下名單的事,兩家才避開風險,讓事情走的無比順利。
如今三家都得到了好處,唯有紀居昕,什麼都沒得到。
甚至被關在內宅裝病,不得出。
夏飛博父親夏江海扼腕歎息,這等人才,竟被困於內宅,真真可惜!有些人真是有眼無珠!拽過夏飛博反復叮囑要好生與紀居昕來往。
幾家人熱熱鬧鬧地過了一天,黃昏時分,林風泉的小廝顛顛跑過來,今天忙了一天,現在腦門都帶著汗,朝林風泉行過禮,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林風泉立刻呆在原地,心內情緒翻騰。
趙家被抄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孔其連累,趙家家財被抄,人當場被流放!
聽聞趙家還脫口說出一人姓名,說開年就會有任命下來,趙家老爺將是臨清知縣!
可惜,明旨已下,知縣已被委任,趙家再無機會。
趙家扛了很久,見沒人來救,委任聖旨已下,方才死了心,收拾收拾跟押送官兵走了。
林風泉雙眼放光,狠狠捏了手心,趙文禮總來挑釁,他不勝其煩,同紀九訴苦,紀九表情輕鬆,問他想要如何。他說想一勞永逸,紀九便給他想了個法子,果然成了!
原來還可以這麼利用!紀九可是真聰明!
他年紀雖還算年輕,心裡卻沒有什麼高大上的慈悲,別人一次次挑釁不善,他當然要報復回去,就算那人死了,他也沒半點後悔!
只是紀九……他得好生感謝!
紀居昕覺得這個除夕過的真真是……豐富多彩。
一連串的消息接連傳進紀家,不等分析一番回味一番感歎一番,新的又來了。
楊氏還派了紅英過來,問要不要以他的名義去夏林徐三家送個禮問個安。
卻隻字不提讓他出門。
紀居昕淺笑著回了句:孫兒都聽祖母的。
他知道楊氏也想湊上去打聽消息,生怕他自己提出要求,字字句句壓著,暗示只以他的名義,他的人還是乖乖呆在紀府的好。
紀居昕一點不在意,他與夏飛博,林風泉,徐文思的交情,楊氏做什麼都不影響。
再者他一點也不好奇這三家的事,因為結果是早已預料到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他還以為至少要過完正月,朝廷正常上朝辦差,這事才會慢慢被處理。
因為‘病著’,也沒人叫他去吃團圓飯,只楊氏還‘記著’他,命紅英送了一桌席面。
紀居昕心說正好,他還不想見到那群討厭的人,影響心情。
菜色倒是不錯。
他慢條斯理地用過晚飯,把未動的菜賞給幾個丫鬟小廝,“我想睡會兒,等下好有精神守歲,你們自去用飯,好生熱鬧熱鬧。”
晚飯用的早,今日又被一圈消息轟炸,他有些頭疼,這一睡,直睡到亥時方醒。
綠梅聽到聲音,進來伺候。
紀居昕穿好衣服後讓她下去,“今天守歲,你也下去玩吧。我這裡沒什麼事,有事再叫你們。”
“可是少爺一個人……”綠梅想勸。
少爺是有家的人,有父有母有長輩有兄弟姐妹,明明得了老太太的眼,卻還要一個人過除夕,怎會不委屈,不孤寂?
紀居昕看出綠梅眼底擔憂,莞爾一笑,“我在莊子上過了十三年,一個人的除夕早已習慣,現在自得的很,你不要擔心。”
“可是……”現在不一樣,少爺回來了啊……
“沒有可是。”紀居昕擺擺手,“你要不放心,叫周大過來。”
綠梅知道少爺不會改主意了,蹲身行過禮,就下去了。
周大很快過來,還帶了吳明的消息。
“怎麼今日還有?”紀居昕有些驚訝。他早前日寫了條子,說近日年節,消息可以先放一放,也給他放個假,待過完年再恢復。
周大也知道這事,條子是他親自放的。
“今日屬下沒事,在外面走了走,走到放置消息的地點,就看到了這張紙。”周大卻不怎麼意外,“可能是這兩日事多,想著少爺可能需要。”
下屬要為主子考慮,天經地義。
紀居昕放下手中的筆,淨過手,拿起了消息紙。
既然送來了,他便要看看,也是吳明一片心意。
果然是今天聽到耳朵癢的事。
他在紀府,聽到的消息滯後,抄家升官這麼勁爆的消息,都是晚幾步才聽到,吳明到底是人才,收集到的消息詳細具體,什麼時候,多少人,什麼樣的人領著辦的事,都說的清清楚楚。
礙於身份,他不能離那些人太近,但並不耽誤他收集消息。
乞兒最易忽視,沒誰去專門注意他們在幹什麼。
看到後面,有一條消息讓紀居昕大大的震驚,手裡的茶盅差點掉下地摔了。
方家五房主母鄧氏,死了!
就在今日上午,突然死了!
此時死人不吉利,可鄧氏為五房主母,也是有娘家的,方家不敢輕忽,先壓下了消息,準備好歹過完初一再舉哀,反正派人去親家報喪,也需要時間。
派出去的人得到的消息是,鄧氏是得急病死的。
紀居昕差點失聲喊出來,這不可能!
鄧氏明明不應該這時候死……急病,又是什麼急病?明明前些日小宴好好的,看架式在方家地位也不低,怎麼就突然死了?
他忽地站起來,在房間裡踱著步子。
此次臨清事發,皆因那張自大佛寺得來的名單。
他看過那名單,林父升官與名單有很大的關係,臨清,東昌府將會出現大面積的官員流動。
衛礪鋒手裡有另一份更為全面的名單,那張名單上的東西更為嚇人。
他覺得這件事來的那麼快,跟衛礪鋒有關。
他可以確定前世衛礪鋒也來過臨清,督辦此事,但前世衛礪鋒辦差時間不長,根本沒在人前出現過,這次卻高調出現,還曾與他說過,最近都會在這裡。
此事必是發生了變數。
或許衛礪鋒得到了與前世不一般的資訊,或許此次更全,皇上那邊的要求不一樣了。
紀居昕記得,臨清這窩……是反賊,當時只被認為是訓練有素的山匪,與朝廷命官相勾結,魚肉鄉里,不顧人命,斂財有方,做盡壞事,於是清了臨清官場,派兵清剿。
可是幾年後這幫人再次出現,只是換了地點,不在臨清,朝廷才意識到事情不對。
當時皇上又派了衛礪鋒,衛礪鋒查出是前朝反賊,才知這群人手段非常。
可是這一切,不管哪處消息,都與方家無關,方家非常安全的偏居一隅,未受一點波及。
鄧氏死的時間太過巧合,讓人不由會有聯想。
可是紀居昕想來想去,都找不到理由。
衛礪鋒……
猛地,紀居昕腳步一頓,黑亮雙眸裡光芒閃耀。
衛礪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