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隨意擇座而座,林尋站在前側最中央,這一幕像極了第一次大家相聚的場面,衣衫倒是嶄新,沒有當初因為被林尋強綁來造成的磨損,每個人都換了一身新裳。
但眾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有的臉上掛了彩,有的氣息不穩,正如這裏有人眼中透著精芒,有人滿心不甘。
“看來已經有了結果。”林尋斗篷下的面容露出一點笑意,他對之前許諾的東西自是不會吝惜,隨手一揮,三枚聚靈丹渾身丹氣雲繞,出現在眾人面前。
即便已經見過一次,但不少人還是不由暗暗咽了下口水……聚靈丹,吃上一顆不知抵得上多少漫無天日的修煉。
“丹藥畢竟是輔助,”看清他們的眼紅,林尋沒有趁熱進行一番激勵,聲音反倒是冷了下來,“修煉一途,須知厚積薄發。”
低沉的聲音像是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某些人不切實際的想法。
“今天是第七天,”林尋垂眸,“我的耐性不差,但也不佳,距離新生大比前,我最多還會進行十次這樣的比試。”
他話音一頓,“所謂新生大比,不如說是諸宗會武,為的是什麼,你們不會不知道。”
連同夏夜白在內,不少人低下頭,他們自然知道,甚至心裏看得透亮極了,這一次大比,為揚威,亦為打壓。
龍若抬頭,鳳必俯首。
兩強相遇,必有高低,天聖學院作風一貫低調,但它連續十次包攬新生大會的魁首,早已揚名立萬。不論是院系還是宗派,諸脈同台打擂,萬法爭鬥,大道共鳴。
“巧了,”林尋嘴角勾起,“我選人的規則和這比賽也有幾分相似,比方說擇優。”
最後兩個字一出現,眾人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言盡於此,如果最後誰失意落選,只能說明自己……”他薄唇輕啟,笑容緩緩擴大,吐出的字卻是冰冷至極,“技不如人。”
吃完藥自然要給蜜棗,林尋問:“前三名是誰?”
有兩人很快將身上的玉佩解下放在桌面,一個是蘇興邦,另一個則是之前不怎麼起眼的一個小姑娘,瞧著第一的玉佩一直沒出現,除了夏夜白,所有的視線都聚焦在丁聖身上。
莫非這位大爺平時好日子過慣了,根本瞧不上聚靈丹?
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丁聖的底蘊何其深厚,一枚聚靈丹也許尚不值得他動心。
他不想要,排在第四的人心中多了幾分希冀,那枚聚靈丹會不會最後落到自己手上?
林尋的眼中露出些許玩味,“這第一要是再不出現,獎勵怕是要作廢了。”
在所有人都關注丁聖的時刻,一隻手慢慢移動上桌,玉佩輕輕落在桌面,細微的響動在這關頭引不起任何注意。
他咽了下口水,再度以極其緩慢地龜速移開手,寬大的袖子剛剛離開,那抹灼目的紅色便獨自在桌上耀眼。
第一個發現這枚玉佩的是夏夜白左後側的小姑娘,她余光剛好無意瞥見這裏,玉掌捂住紅唇,但一聲‘啊’仍舊發了出來。
一個碎石激起一片漣漪,就在她話音落下不久,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夏夜白,其中不乏數人擦了擦眼睛,定睛一看,牡丹玉佩上鮮豔奪目的一個‘一’,仍舊頑固地停留在那裏,讓人瞠目結舌。
“不可能,這枚玉佩怎麼會在你這裏?!”最先緩過神的是最初的那個小姑娘。
“是啊,怎麼就在我這裏了呢…”夏夜白訕笑幾聲,神色十分尷尬,方才的勇氣褪去大半,他喉頭滾動,手忍不住遮住半個玉佩,“呃,大概是你眼花了。”
小姑娘神色狐疑的看著他。
“只是相似罷了,這哪是什麼牡丹,我這枚玉佩,是蓮,對,蓮!”
有人呵呵冷笑,“紅色的蓮花?”
夏夜白霸氣回應:“浴火紅蓮!”
然而他的豪邁沒有維持一秒,就一聽一道聲音傳來,“是麼?”
夏夜白抬頭,林尋的目光已經從他的身上移走。
“能者居之,”林尋淡淡道:“如果出乎意料,只能說明有人技不如人。”
“嘶——”底下傳來一道道倒吸冷氣的聲音。
蘇興邦則是苦笑,想不到真的讓他成功了。
而那隨後出現在三張桌前的聚靈丹已經證實了前三甲的廬山真面目。
“名次出來了,獎勵也已經到手,接下來繼續今天的課程。”林尋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淡定地翻開書,自始至終都沒去看丁聖一眼,後者則更是平靜無波,很是配合林尋的工作,翻書,聽課。
至於這從容表像下掩藏著什麼波瀾,除了當事人,無人知曉。
夏夜白趁勢收起桌上的玉佩,狀似什麼也沒有發生,低著頭,看似認真聽講,瞳孔深處卻滲透一點幽澤。
都用了什麼手段不礙事,他現在處在第一的位置,也就是說第二次比試他會成為眾人眼紅的目標,甚至比這一次都要嚴重,餘光掃了一眼周圍的幾人,眼中多了幾分嘲諷,槍打出頭鳥,在不知道他是通過何種手段獲勝前,前兩天應該還沒有人會主動出手。
兩天的時間,足夠他佈置很多。
在他身後,穿黑色衣裙的女子同樣是低著頭的姿勢,不過纖手將書舉起一點,遮住唇畔的弧度,蘇興邦用劍,她用刀,自古多男掌刀,女禦劍,他們卻反了過來。
丁聖的毒太詭異,但蘇興邦的劍未必她會敵不過,假以時日,星眸多出色澤,“只要再給我一段時間。”
不止是夏夜白和黑裙女子,十八個人,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目標。
這些人中,蘇興邦心思倒最是單純,自始至終徘徊在他腦袋裏的只有一個想法:怎麼才能給宗門換個名字?換個名字!換個名字!!他看了看身旁幾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心裏莫名生出幾多同情。
這些人大約還不知道現在的宗派叫什麼名字。
這般下去,等到新生大比那一天可就‘有趣’了。他們中,沒有一個身份是簡單的,有侯府的小王爺,有伽藍國生意做的最大的趙氏家族,甚至還有一個隱秘世家出來歷練的繼承人。
三月後,這些勢力中自然會派出有身份的人親自參加新生大比,有的因為血緣關係深厚,還會親自出席——
“接下來合歡宗蘇興邦對戰天聖學院XXX。”
想到這個場面,蘇興邦不由打了個哆嗦,天聖學院低調慣了,除了新生大比,沒有人知道在裏面的人實力究竟如何,而他的父皇,肯定以為他早就在入學測試中一展風頭,進入天聖學院。
想到有這個想法的不止他父皇一人,蘇興邦竟然得到了一絲詭異的安慰。
林尋一個人站在臺上,透過書本邊緣將每個人的神色收歸眼底,卻視若無睹。
“修靈道,先修靈脈,主脈共計一百八十條……”一字一句,停頓得當。
窗外看去,學子專注,師長敦厚,一派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