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尋同季子濯暗示他需要三天時間,實際在第一天晚上,他便有要離開的意思。
【系統:宿主可以再次嘗試邏輯風暴。】
林尋思慮一番,還是作罷,這個關頭,他可並未再想發生差池,倒是要將消息洩露給哪些人,需要仔細斟酌一番。
“你在婆婆媽媽什麼。”一道略帶嫌棄的聲音傳來,林尋抬眼,鐵窗外不知何時多了張臉,隔著月光,一張小臉慘白,和那過於烏黑的長髮形成鮮明的對比。
兩人目光撞上的一瞬間,林尋道:“做事前要有計劃。”
沒有朝著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那人不自然地扭扭身子,“蠢貨,這時候你應該滿臉驚恐的問我是誰,或者有什麼企圖?”
林尋狀似明悟,“你是誰?”
連鋸子都無法鋸斷的鐵欄被一雙柔荑握住,輕鬆往兩邊一拉,中間頓時空蕩蕩的,少女的骨骼極為嬌小,黑貓一般靈巧地鑽進來。
借著月光,林尋這才看清楚她的全貌。
尖尖的美人臉,齊劉海,黑髮垂下腳腕,像是漫畫中走出的人物,她的嗓音獨特,有股子雌雄莫辯的腔調。
“這位姑娘……”
“姑娘你妹,老子是純爺們!”
林尋唇角笑容一僵,‘少女’活動了下肩膀,“我叫燕嘉音。”
林尋:“……好大氣的名字。”
‘少女’似乎很滿意他的這句奉承,臉色好了不少。
【系統:姓名:燕嘉音。
身份:滄洱島主的次子,宿主的親弟弟。
天賦:音律攻擊。】
白色的長裙隨風飄逸,露出纖細的腳腕,林尋看著這一幕皺眉:“不是說燕景林是獨子?”
系統尚未作答,燕嘉音已經很自來熟地坐在林尋床上,讓人詫異的是,他是一屁股坐下去,但臀部剛一挨到床,立馬就坐直身體,雙手交叉放在腿上,完全的淑女模樣,不過一張口,這種恬靜氣質立馬遭到毀滅性的顛覆:
“好沒來得及介紹,大爺我,便是鼎鼎有名的燕家二少。”
林尋誠實道:“燕家我只知道燕景林。”
燕嘉音翻了個白眼,“你覺得我這樣,我父母會將我的身份透露出去?”
林尋覺得這是他見過的,難得有自知之明的人。
“現在是淩晨一點,”燕嘉音對林尋道:“要是到了三點,你還在這裏,絕對會死於非命。”
林尋反倒聽得興致盎然:“莫非你有預測未來的能力?”
“我又不是先知,”燕嘉音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不過是通過自己的一些管道,知曉我哥今晚會派人來暗殺你。”
林尋沒有作出發問,視線挪到被硬生生掰到扭曲的鐵欄杆上。
“如今所見,”燕嘉音在他身後道:“這裏的警戒設備都被切斷電源,幾個小時後才會恢復電力供應。”
“想不到我竟然有這麼大的價值。”林尋淡淡道。
“喪魂獄裏的人帶著鎖鏈,貿然出去也是死,你不一樣,聽說父親沒有給你佩帶。”
時間在他們的對話中已經過去好幾分鐘,林尋倒是從容起來,挪了下椅子坐在他對面,“這救命之恩恐怕不是白送的。”
燕嘉音打了個響指:“夠上道,有沒有興趣同我合作?”
一天內接連有兩種主動個他談合作,這讓林尋頗有些受寵若驚,他心情愉悅起來,順著對方的話問下去:“什麼合作?”
燕嘉音目光直勾勾盯著他,半晌後道:“死亡之海。”
林尋不動聲色道:“我來的時候那是片亂流區,不知有什麼吸引你的地方?”
“時間可是相當金貴,”燕嘉音勾了勾唇,“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我對死亡之海很有興趣,也知道一些事情,大家不如情報共用,一起去探一探。”
“我從前是在六區長大,”林尋道:“對於死亡之海,瞭解的恐怕還沒一個普通人多。”
“明人不說暗話,我敢肯定譚月春告訴過你什麼。”
林尋:“不認識。”
“就是一個紅發頭,很沒形象的男人。”
林尋:“男人?”
燕嘉音冷笑一聲,很是不屑:“她的性格和男人有什麼兩樣。”
說話間,他時不時用手捋了捋耳邊的垂下的細發。
目睹這一舉一動,林尋突然明白燕家為什麼極力隱藏這個孩子的存在。
“你要想得到完全的資訊,就必須帶著她走,”他自然不會說出紅發女子目前什麼都沒告訴他的事情,而是故意混淆視聽:“你該不會以為她會把所有知道的秘密都分享給我?”
燕嘉音站起來,表情很不耐煩:“麻煩,我討厭麻煩。”
林尋看著他走來走去,嘴裏喋喋不休:“那條鏈子除了父親誰也摘不走,該死,難道真的沒有辦法。”
“辦法不是來了?”林尋目光看向窗外,燕嘉音一扭頭嚇了一大跳,鐵窗邊不知何時多出一個人,正雙手抱臂,津津有味看著房間裏發生的一切。
來人同樣是潑墨般的長髮,全身籠罩在一層淡藍的霧氣中,正是許久不見的紀蓮。
很多事情需要通過對比才能看清,留著清爽短髮的林尋,和兩位不速之客比起來,顯得格外爺們。
只見他不急不緩地走到櫃子邊,取出剛來的時候,喪魂獄裏面的人給他準備的奶粉,沖泡在高腳杯裏,連續沖好三杯,自己拿起其中一個,對剩下兩人舉杯:“‘姑娘’們,讓我們共同歡慶這獨特的夜晚——我將它命名為‘爬窗之夜’。”
除了他,另外兩人紋絲未動。
林尋也沒有絲毫尷尬,自己喝完後,眼睛看著紀蓮:“你來做什麼?”
“劫囚。”
林尋握住手腕,紀蓮明白他的意思,不鹹不淡道:“要成功摘下來,要看運氣。”
林尋:“多大的運氣?”
“運氣好了,百分之五十,運氣不好,百分之一。”
林尋沉默了下,打開房門,“我去問問她的意見。”
不到十分鐘,他便回來,沒有談論徵詢的結果,不過紅發女子已經站在他身後,已經表明了態度。
譚春月看到燕嘉音的時候,瞳孔一縮,“竟然真的是你。”
看她一雙眼睛的怒火就要抑制不住,不難看出兩人之間有著很深的積怨。
林尋有些好奇,從年齡跨度上來看,他們中間隔著十幾年,紅發女子被關進來的時候,燕嘉音頂多六七歲,兩人結仇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關於這件事,我有所耳聞。”紀蓮不知何時踱步到林尋身旁,對著他側臉的肌膚吹氣:“譚春月當年被抓就是因為輕信了一個小朋友。”
燕嘉音臉上是和煦的微笑,眼神卻是帶著不屑:“是她自己蠢,居然會同情心氾濫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
紀蓮沖林尋使了個眼色,用口型對他道:“這就是真正的燕家人,恩將仇報,比惡狼還貪。”
林尋表面漫不經心,卻是暗自加強警惕,現實版的農夫與蛇,十年前燕嘉音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便能反咬一口,更何況十年後。他說的合作裏,恐怕並沒準備讓自己活著離開死亡之海。
紅發女子深吸一口氣,走到紀蓮面前,伸出手。
一旁燕嘉音瞧著她枯瘦的手腕,狀似驚訝地歎道:“從前還是潔白如雪,怎麼如今成了這幅模樣?”
林尋微微一笑,打了個圓場,伸出食指,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眼下還是讓他專心解下鎖鏈比較好。”
紀蓮用餘光瞥了眼,覺得同樣是笑容,林尋明顯給人感覺順眼的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見一個小時就要過去,紀蓮還是沒有任何進展,燕嘉音幾次想開口,卻見林尋跟個沒事人一樣在那裏,將其他兩杯沒人動的奶粉喝完,不由撇了撇嘴,耐著性子等下去。
又過了二十分鐘,十分細小的‘哢嚓’一聲傳來。
紅發女子呆呆望著自己的手腕,不敢相信十年來像噩夢一樣纏著她的鎖鏈,就在短短一個多小時裏,被打開了。細長的手指來回彎曲了下,見指尖有幽幽火芒閃動,方才確定這種力量恢復的感覺並不是錯覺。
燕嘉音突然一把搶過鎖鏈,“物歸原主。”
紀蓮冷冷道:“這東西本就是燕家的,想拿便拿去。”
燕嘉音塞進裙子口袋,剛露出笑容,忽然神色有些怪異,動作僵持在那裏。
林尋很快意識到不對,正要上前,紀蓮單手攔住他,“啞爆。”
見林尋用求解的目光看他,紀蓮解釋道:“大部分的能量已經在拆除過程中散去,還有剩下的極小一部分,附在鏈子上,我正愁沒有辦法解決。”
隨著他話音落下,燕嘉音白色裙子腹部的地方很快被猩紅的血液染濕。
林尋,“他還有救麼?”
紀蓮點頭,有些不耐煩道:“可以救,不過現在殺了要方便的多。”
其實不用他多說,紅發女子已經要上前結果了燕嘉音,囚禁在喪魂獄的這些年裏,她無時無刻不在等著這一刻來臨。
林尋搖頭,“他還有用。”
紅發女子手停在半空中。
“重傷又不是沒有氣了。”林尋道:“你要是真靠近他,死得說不定是你。”
紅發女子一怔,正好看見燕嘉音眼中還沒掩去的狡猾光芒,低聲咒駡了句,還是選擇收手。
“要是不及時醫治,我很快也會失血過多而死,”燕嘉音並未理會紅發女子,而是看著林尋:“關於死亡之海,我知道的並不比她少。”
林尋微微側身,“最近的醫院在哪里?”
燕嘉音露出得逞的微笑:“燕家有一個秘密血庫,我們每年都會抽血儲存在那裏,以備不時之需。”
這點倒是不足為奇,原身的記憶告訴他,在雪炎星,越是大的家族,越看重血統的純正性,他們認為輸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天賦低的人血,就是對身體的變相污染,所以在很多家族裏,都會定期抽血當做儲備。
大門打開的一瞬間,紅發女子身形有些踉蹌,她近乎貪婪地呼吸外面每一寸空氣。
“我會主動聯繫你的。”言下之意,是不準備與他們同去。
林尋含笑道:“希望不要太久。”
紅發女子沒有回答,林尋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黑夜,才將目光放在紀蓮身上,後者道:“走不了多遠的,我在她身上安了追蹤器。”
林尋微微頷首。
一路走來,誰也沒料到燕家的血庫竟是建在一個很不起眼的地下車庫裏,燕嘉音按下指紋,一扇門打開,通過狹窄的通道,燈光自動打開,一個完整的小型醫療機構便呈現在眾人前。
林尋,“你倒是放心,帶我們到這麼機密的地方。”
燕嘉音嗤笑道:“這只是燕家眾多秘點中的一個,過了今晚,它就會被捨棄。”
幾人穿上防寒服,越到裏面溫度越低,紀蓮親自取的血液樣本,先做了檢測。
燕嘉音皺眉,“我自己的血為什麼要檢測?”
紀蓮竟然難得耐心地作出一串解釋,“上面的標籤顯示你上次采血還是在三年前,這裏的儲藏環境不錯,但要想你的傷儘快復原,新鮮的血液用處要大的多。”
林尋看他拿出的那管血,眼睛眯了眯。
果然,沒過多久,紀蓮抬起頭,露出一個惡劣的微笑,“你知不知自己是什麼血型?”
燕嘉音沒有作答,在雪炎星,從小被放在檢測範圍的只有基因和天賦屬性探測,類似低級的血型校驗基本沒有人會做。
“B型血。”紀蓮道,然後舉起手中燕景林的血液樣本,“神奇的是,你哥哥的血竟然A型血。”
燕嘉音愣在原地,一下子又清醒過來:“這種手段騙騙小孩子還行。”
紀蓮冷淡的道:“要是不信,可以去下一個血庫,你親自取血,交到醫院做鑒定。”
燕嘉音低頭,厚重的劉海遮住他的表情,林尋離的近,依稀耳聞斷斷續續‘不可能,不可能’幾個字來回重複。
他握住燕嘉音的手腕,後者抬起頭時,林尋語氣沉痛道:“接受現實吧,你不是你父母親生的孩子。”
原本等著看好戲的紀蓮愣在原地。
這人明明知道燕景林才是冒牌貨,為何要進行這樣的誤導?
然而不等他說什麼,林尋臉上露出關懷備至的神情:“我知道這滋味不好受,你放心,只要你聽我的,我保證以後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燕嘉音甩開他的手:“你竟敢威脅我!”
“別說你現在重傷,即便是全盛時期,你也打不過我們兩個人,”林尋道:“滅不了口,就只能靠我們守口如瓶。”
燕嘉音瞪大了眼睛,卻再未曾口出狂言,他是個很懂得審時度勢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在孩童時期就能騙過譚春月,“你發誓,不會將今天知道的說出去?”
林尋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當然,前提是你要聽話。”
燕嘉音重重點了下頭。
作者有話要說: 林尋:毒蛇很快會被馴養成忠犬。
紀蓮:……要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