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月第一時間就將視線投到林尋身上。
林尋反應也很快,偏頭對另外一邊的南珩一道:“調皮。”
南珩一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林尋很淡定指著窗戶上的囍字道:“下次不許再開這種玩笑。”說完補充道:“雖然我知道你是好心。”
“……”要臉不?!
林尋向來把鍋推倒別人身上,用得都是一種認真的不能再認真的語氣,連幾個統領都信以為真:“沒想到南公子還是一個風趣之人。”
南珩一按下額頭隱隱凸起的青筋,往返念了好幾遍《清心咒》。
“裏面有紙不?”他問林尋,後者點頭,南珩一走入屋中,再出來時帶著筆墨紙硯,往桌子上一放,“開始談吧。”
幾個統領相互看了一眼,最終老者走出來道:“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他們一會兒要談論的話題直接會影響到未來人類和鬼族的格局,難不成就要在個破敗的院子裏談論合約?
“速戰速決,”南珩一僵硬著笑容道。
他算是看出來了,林尋就像顆不定時炸彈,自己要做的,是趕在他下一次爆炸前結束離開。
老者用試探的目光看千江月,“千觀主不是方才說要出去走走?”
有千江月在場,凡事他們都要顧慮三分,這可不是件好事。
千江月壓根沒有搭理他,看著林尋的目光耐人尋味。
林尋一副胸懷坦蕩的樣子,彷彿那個囍字真的和他卻全無關係:“街道上怪冷情的,不如我們就在這裏聽他們談可好。”
所有統領乃至南珩一的想法都是希望他有多遠走多遠。
“好。”
然而真正能做主的那個人卻是選擇了縱容。
本來就不大的桌子,林尋給自己加了個座,南珩一自知送走這尊瘟神無望,總不能他們都坐著讓師父站著,於是灰不溜秋進屋又搬了凳子出來,順帶還帶了套茶具。
壺裏是很普通的白水,經過一夜的放置,已經冷得不能再冷。
林尋手指在壺上摸了下,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傳來,裏面的水居然開了。
幾個統領的神情立馬變得嚴肅,再看林尋時不敢帶著絲毫輕視,入座的時候皆是避開,這不是怕,而是在沒有摸清對方實力前,本能地避開直接衝突。
南珩一隻關注自己今日來的目的,為了彰顯尊重,他沒有直接擬好條約。依照鬼族的性格,哪怕條約裏自己吃虧一點,他們還會認為你占了便宜,索性大家一起討論,避免以後生出事端。
玄陰一脈首領率先道:“裏面必須要寫明你會將藥方提供給我們。”
南珩一眼睛都沒眨一下道:“在下只負責提供藥。”
就在玄陰一脈首領不樂意的時候,老者對南珩一道:“就依你所言,但要保證,藥會一直供應到最後一個鬼族好起來為止。”
南珩一頷首。
雙方各有各的算盤,老者認為,只要有藥,何愁研究不出來藥方。
南珩一卻絲毫不擔心這個問題,之前萬里雲給他的只是能緩解發病徵兆的方子,他利用南家的人脈和金錢召集了天下最好的幾個醫師進行深入研究,但到目前,也沒有完全製造出徹底根治的法子。好在藥效強了不少,服用後與常人無異,保證定期吞服就不會再發病。
鬼族的醫術和人類比較還有一截差距,妄想一時半會兒破解藥方根本不可能。
手腕一動,第一條條例就此寫下。
老者陸續說了幾條,不是很過分但都是有利於鬼族,南珩一同樣大度寫下。
五條過後,南珩一終於提出自己的要求:“互不干擾的前提下,鬼族不得無故獵殺人類。”
並沒有誰立刻表示同意,半晌後龍牙一脈統領道:“就算我們答應,也不可能完全做到,這份條約是我們七個和你簽訂,但對下一任統領不會有約束力。”
南珩一:“時間限制是百年。”
鬼族從來沒有放棄過征服奴役人類的打算,人類亦然,就某種程度上說,他們隱藏在暗處的野心甚至比鬼族還要大。
雙方再度達成了一致。
之後南珩一談的話題就比較隱秘,他委婉地道明日後朝廷的局勢會由他來控制,必要時候鬼族還需要提供一部分幫助。
這次幾個統領答應的格外爽快,他們早就想瓦解皇室,不過沒有機會罷了。
南珩一不著痕跡地瞄了林尋幾眼,問他還有沒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林尋也不客氣,直言道:“如果看到陌生人,不論男女進入落燈觀觀主的房間,要第一時間通知你,你再傳達給我。”
南珩一愣了幾秒,後悔向他詢問意見,不敢去看自己師父臉上的神情。
這幾個統領雖然沒有和千江月正式交過手,不過死在後者手中的同族不少,看到千江月吃癟樂得高興,玄陰一脈統領當場道:“我沒有意見。”
其餘統領紛紛點頭。
南珩一擎在手中的筆停頓在半空中,始終沒有下筆:“總該參照當事人的想法。”
林尋毫不避諱地望著千江月:“有意見?”
“囍字是成親時才會用到的。”
林尋沒想到他開口竟是又扯到窗戶上的剪紙上去。
“成親,媒妁之言,好的媒人至少紋銀百兩。”
區區幾百兩對林尋來說根本是小意思。
“好的喜服要去蘇州訂,最貴的價值千金。”
林尋的笑意收斂了稍許。
千江月:“壓箱底的禮金少說有萬兩才拿的出手。”
他還沒說完,林尋果斷道:“我們好聚好散吧。”
南珩一低下頭,實則強忍笑意,至於其他鬼族首領,覺得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他們的存在感卻是一降再降,老者忍不住道:“談情說愛還是私下為好。”
林尋微笑頷首:“也是,畢竟我們都新婚快樂了。”
說罷對南珩一使了個眼色:“也不枉費有人專門幫忙貼喜紙的情誼。”
一向以貴族公子形象示人的南珩一竟然沒控制住,剛要爆句粗口,冷不丁接受到來自千江月的注視,硬生生咽了回去。
林尋見好就收,指尖一動,墨汁就像一串音符活躍在空中,他虛空劃了幾下後,墨汁濺落,連在一起組合成漢字,一字不落記載林尋剛剛口述的那條。
做完這一切,施施然起身走出院門,不忘回頭對千江月招招手,似乎要與君同遊。
南珩一見千江月真的有要走的趨勢,趕忙拉住他,“師父,心跟著他走就行,人留在這裏。”
讓他一個人和這些鬼族統領說話,性命安全得不到充分的保障。
林尋站在門口用口型跟南珩一說了幾個字,趕在千江月做出反應前,南珩一果斷放開了自己的手。
……
外面人很少,兩人不緊不慢走著,看看周邊風光倒也不錯。
“剛剛跟珩一說了什麼?”
林尋:“水裏下了毒,要是那幾個統領有不軌之心,他們下場也不會好到哪里。”
千江月停下看他:“你真有下毒?”
林尋笑笑:“說開就沒意思了。”快速往前走了幾步,在一個特定的位置停下:“你那徒弟將身家性命看得太重,反倒失了談判應有的氣勢,我不過是給他點底氣罷了。”
千江月現在的注意力卻放在林尋所處的地方。
“是不是覺得眼熟?”林尋挑眉道:“你第一次主動伸手的地方。”
眯著眼彷彿在回味當時的擁抱。
千江月早該知道自己不應該寄希望於羞恥心這種東西出現在他身上。
林尋笑了笑,心思卻在南珩一那邊,想必他和鬼族的談判應該快要步入尾聲,相應的,自己的任務就快要達成。
一陣冰涼讓他回過神來。
林尋低頭,不知何時,袖子被往上拉了些,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可能會有點疼。”
林尋沒有在意,目睹手腕處有幾個奇怪的紋路正在慢慢形成,一眼看上去就跟貓玩亂的線團一樣,沒有絲毫規律可循。
等紋路徹底形成,千江月的臉色有些泛白,顯然此舉對他也是很大的耗損。
“這是什麼?”
【系統:星魂。】
雖然很機械化,但林尋能聽出它話語中帶著不同以往的情緒,似乎很不樂意。
林尋遂問千江月。
“裏面封印著我的一部分力量,如果你遇到危險,它可以救你一命。”
林尋直覺他只說了一部分,盯著手上的紋路看了許久,“平白無故從體內剝離一部分力量,怕是短時間內恢復不了。”
千江月以為他是擔心自己才對星魂有所排斥:“這是我的決定,和你沒有干係,不要有心理負擔。”
很久後林尋抬起頭,依舊是一副完全不能接受的的樣子:“太醜了。”
千江月一怔。
“牡丹,蓮花,蜻蜓點水,”林尋:“至少也該畫個好看點的圖案。”
這種紋路如何搭配他的盛世美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