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尋睡夠了,低下頭,閱讀《心經》。
‘啪’地一聲,一陣疾風刮過,書被重重合上。林尋抬眼,周圍一片寧靜,那疾風明顯是人為的。
俊美邪性的男子坐在他對面,臉色陰沉沉的,嘴裏一直在嘟囔什麼,林尋聽不清,但直覺他是在罵人。
末了,他目光如箭,“以後不許再看這些禍國殃民的東西。”
林尋撇嘴望天,怎麼就上升到禍國殃民的層次?
下一刻,那男子卻跟來時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林尋搖頭,攤開書,伴著清風朗讀:“緣起性空,無常無我,斷得乾淨……”
悅耳的聲音隨著風飄遠,正施展輕功離去的男子依稀耳聞最後幾個字,氣息不穩,差點一頭栽下去。
殿內,辰寒正和蘇秦說著話,忽然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冷氣,迅速抱起奏摺站在蘇秦背後:“愛卿,有人刺駕!”
蘇秦瞥了他一眼:“熟人。”
辰寒因為身體原因,沒有辦法練武,待到來人走近後才看清,他回到原來的位置,放下奏摺,面上恢復嚴肅端正。
來人嘴角一抽:“你這裝模作樣的樣子倒是十幾年如一日。”
辰寒端得是帝王的架子,面上卻很柔和不少:“二哥,許久不見。”
江玉也發現他的神情變化,怒火剛剛熄滅一些,辰寒又接著道:“正好你來了,最近天氣炎熱,宮裏的禦廚醃了不少小菜,你可以就著下酒吃。”
乍一聽到‘醃了’兩個字,江玉頓時就毛了,冷笑一聲:“皇恩浩蕩,皇上不但顧念著舊情,還不忘教導泉犬子,當真是把他教導的好極了!”
辰寒這會兒正懷疑自己之前打了個噴嚏說不是傷寒,他的身體本就不是太好,太子不能獨當一面,他一旦病倒,朝政根本沒有人能夠代理。
於是便沒能聽出江玉話裏的怒意。
“這是應該的,”辰寒擺擺手:“二哥不必放在心上。”
地面搖晃了一下,辰寒眼疾手快接住差點要滾下地的毛筆,不解地看向江玉。
“二哥何意?”
江玉冷笑一聲:“你都讓他把七情六欲滅乾淨了,還有臉來問我。”
辰寒想起幾個月前林尋說過的那個荒唐的願望,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朕以為你是有些誤會。”
江玉:“難不成還是他自己想做太監?”
“當然不,”辰寒一口否認:“他想做的是太監總管。”
“……”
冷,外頭豔陽高照,辰寒卻感覺一陣冷氣化作千萬個針尖從腳底紮進心臟。
辰寒默默身子向後退了一點。
“蘇愛卿。”
“臣在。”
“……護駕。”
另一邊,淨塵大師回來的時候,發現林尋正一字一句認真讀書,很是乖巧,大師滿意點頭:“孺子可教。”
林尋放下書,眨巴著大眼睛,裏面閃爍著一種叫做求知欲的東西。
淨塵大師雖說是個出家人,還是被這個眼神給萌住了,坐在他身邊:“可是有什麼想問的?”
林尋:“人之初性本善,對麼?”
淨塵大師轉著他的佛珠:“阿彌陀佛,貧僧認為每個人生下來都是一樣的,他的思想和情感是隨著成長環境不同,而產生的各種各樣的變化。”
“所以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林尋合上書:“天下也沒有兩個完全性格一樣的人。”
淨塵大師笑道:“人與人相處,本身就是一門學問。”
林尋點頭:“那佛理是不是能用來解決世間所有複雜的人際關係?”
“單是一個緣起性空便囊括了世間萬物,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自然能夠涵蓋人際關係。”
林尋:“我有一個朋友,他的母親是他的母親,他的父親卻是他母親父親的孩子,然而他父親的母親又是這孩子母親父親名義上的妾室,你能幫我理一下這其中的關係麼?”
淨塵大師捏住一個佛珠不動了。
林尋輕輕蹙眉:“不是說人際關係只是佛理的一小部分?”
淨塵大師卻是張大了嘴,雙目瞪得滾圓,像是掌握了什麼驚人機密。
林尋:“你知道了?”
淨塵大師身子一僵,這語氣就像在變相說:“你知道的太多了。”
他猛地站起來,林尋差點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
“貧僧忽然想起還有要事,恐怕不能教二皇子了。”
這會兒他連‘施主’兩個字都不說了。
林尋皺眉,出家人的要事不就是長伴青燈古佛,同教他有什麼衝突?
淨塵大師無論如何不肯再留下,自行去辰寒面前請辭,辰寒如何挽留,淨塵大師從頭到尾只有一句話:“殿下天資聰穎,自學也能成才,貧僧不欲過多干擾。”
辰寒無奈,同意放他離去,淨塵大師後腳便匆匆出宮,聽下人回報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
“現在你可看清楚了?”淨塵大師跟逃命一樣離開後,辰寒緩緩說:“你那寶貝兒子早就自己悟出一條‘道’,和旁人無關。”
江玉依舊不聽解釋,拔劍相向,認定了是辰寒將辰安宴帶到歪門邪道上。
蘇秦微微一抬袖,地面一陣黃色煙霧潮江玉蔓延過去,後者閃身避過,鼓動的衣袍稍微沾上一點,便灼燒出一個黑洞。
“適可而止。”蘇秦道。
江玉挑眉,“好久沒動手,怎麼,想過上幾招?”
蘇秦目光一變,就要動真格的。
辰寒倒吸了口冷氣,這大殿可都是琉璃瓦,四處擺著的全是名貴的古玩,這兩人在這裏動手,保不准最後宮殿要重建。
“二哥。”辰寒坐直身體,雙眼一眯。
江玉心頭一跳,每次辰寒這個表情都不會有好事。
果然,下一刻,就見辰寒揚起一個標準的微笑:“你要做爺爺了,知道麼?”
生怕不夠狠,辰寒又補了一刀:“還是四十歲不到的爺爺。昌然群主懷孕了,逢人便說孩子是安宴的。”
……
還不知道自己在無意間興起多少波瀾的林尋,將手裏的《心經》隨意丟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褪去衣袍,走進湯池。
暖氣蒸的人很舒服,不用沐浴焚香禮佛,林尋悠哉地靠在池壁一側,心道那和尚倒真是出乎意料的膽子小。
不過關於皇宮裏的隱秘,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卻是真理。
他忽然歎了口氣,轉為趴在池子邊緣的姿勢,目光盯著牆角的白骨,林尋特意將它放在拐角處,半坐的姿勢。
在無憂山莊也沒給它少澆血,怎麼就不見變化?
【系統:餵養蠱王墳的鮮血最好由宿主本人提供。】
林尋一怔,無利不起早,系統這竟是主動發聲了。
“如果用別人的血呢?”
【系統:一百碗血才能抵得上宿主的一滴血。】
林尋:……
沉默半晌,他盯著拐角的屍骸看了良久,起身擦幹身上的水珠,穿好衣服默默走到外邊。
屋外是無際的星空,林尋眼神略有空洞,心中卻是思忖:有了蠱王墳便能贏得無憂山莊的支持,單是依靠強壯的軍隊是遠遠不夠打下這片天下的,辰國雖然目前軍事實力最強,但蓮國和域外一帶也不好對付。
尤其是域外一帶,雖然政治不開明,打起仗來卻是不要命的,硬碰硬的話,即便勝了,也是慘勝。
一番斟酌,林尋終究還是沒有放棄培養蠱王墳。
他攤開雙手,看著沒有一點傷口的皮膚,用刀劃的念頭僅僅是一閃而過,點頭又搖頭,似乎做了某個決定。
夜更深一些的時候,林尋走出房門,攔住一個僕人:“國師回來了麼?”
僕人:“回來了。”
林尋回房間,拿出個碗,回憶著蘇秦平日的起居時間,伺機而動。
話說蘇秦的生活規律和林尋是兩個相反的極端,林尋通常是心血來潮想到什麼便是做什麼,蘇秦恰巧相反,像是一個標準的時刻鐘,早上什麼時候起床,要做些什麼,晚上回來還有處理哪些事情,都有一個固定的時間段。
林尋有時候覺得蘇秦過得好生無趣,有時又有些佩服他強悍的自製力。
無論如何,蘇秦這種規律的生活方式今天對他來說只有好處。
……
黑髮鋪散在水中,朦朧的水汽下,蘇秦的目光讓人捉摸不定。
林尋在紙窗上戳了個小孔,臉貼在上面,眼睛專注看著裏面霧氣繚繞下的美景,碗抵在下巴尖上。
水光中,可以依稀看見蘇秦動了動身體,露出肌膚迷人的紋理。
啪嗒!
一滴鼻血滴了下來。
林尋掃了眼碗裏的血,很滿意,繼續認真看。
骨節分明的手隨意將濕了的頭髮撥到一邊,性感的鎖骨一覽無餘。
啪嗒!
又是一滴鼻血。
林尋舔了舔嘴角,再接再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