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肯吃?」
骨節分明的手自雲紋雪袖中伸出, 那是一隻瑩白修長的手,望入眼中美則美矣,卻又沒有什麼溫度, 冷如寒玉。謝讓清正欲收起棋盤上被打亂的黑白棋子, 一隻圓滾滾的小傢伙卻跳到他手邊的那枚白棋上,非得故意搗一下亂。
謝讓清見狀, 手指一下又一下輕撫著小傢伙毛茸茸的腦袋,他的眼簾半闔, 輕笑著問道:「師妹前幾日說你是個小胖子, 到如今也還在生著她的氣?」
不管小傢伙生得再怎麼圓滾滾, 也不許別人說自己的壞話,他當即就遷怒於謝讓清,不大高興地啄了一口他的指尖, 然後背過身來自顧自地生悶氣。
簡直都要氣成一個花裡胡哨的球了。
脾氣這麼大的小傢伙,除了鶴歲也沒有別的人了,他留給謝讓清一個圓潤的背影后,自己氣呼呼地問系統:「為什麼我和別的鳳凰長得不一樣?明明我也是鳳凰的。」
系統笑嘻嘻, 「還不是你圓到走樣了。」
鶴歲一聽差點就要蹦起來,「才不是因為這個!」
說起來別看鶴歲是圓滾滾的一小只,提溜起來放進手裡, 連掌心的一半大小都沒有,但是他在這個世界裡還真的是一隻鳳凰,儘管看起來一點鳳族的尊嚴也沒有,可愛得只想讓人上手揉捏幾下。
不過這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鳳族那邊是出了名的難伺候, 什麼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鶴歲這隻小鳳凰又是鳳族百年來唯一存活下來的一隻幼鳥,再加上他的個頭太小,族人自然爭相先後地寵著,生怕哪裡委屈到了他。
鶴歲本來就嬌氣,又被這樣慣著,別說上手捏他幾下,稍微碰一下都要被凶巴巴地咬幾口,完了還有族人給他撐腰,一句話都說不得,到哪兒都是橫著走,就連九天之上的仙君們都對此略有耳聞。
至於為什麼鶴歲後來又到了謝讓清手裡,這完全是因為鳳族向來行事恣意,積怨無數,有人就把主意打到了鶴歲身上——於是他的命盤盡毀,仙骨不再,天命星君更是斷言鶴歲活不過涅槃。
鳳皇不甘如此,他遍訪九天仙宮,終於從不老翁的口中撬出了幾句話:「興許清衡上仙有法子。」
清衡上仙在九天是出了名的冷淡寡慾,萬事萬物在他的眼中不過塵埃。他與天道共生,甚至連天帝也要客客氣氣地稱呼一句師尊,他無謂世間生死別離,更不存任何憐憫之心,驕矜而不可一世。
鳳皇聽見這個名字就眉頭直皺,他心知在這九天之上,誰都可能出手相助,唯獨清衡上仙不可能。但饒是如此,鳳皇還是過去了一趟,畢竟鶴歲等不了太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清衡上仙並未開口回絕,他只是側眸掃了一眼鳳皇,即使眼神冷漠至極,卻語氣淡淡地問道:「他的名字是什麼。」
「長生。」既然上仙問起,鳳皇並沒有多想,而是直言道:「他叫祝長生。」
清衡沉默片刻,還是抬眸道:「來年冬至初雪將他送至三清之巔,過路的謝讓清是他命裡唯一的變數。」
鳳皇再怎麼不捨也只能依言照辦,族人倒是對清衡上仙感恩戴德,但是鶴歲就別提有多討厭這個人了,幾句話就害得自己要被送出去。
鶴歲沒有仙骨,再怎麼纏著鳳皇帶自己去九天玩兒,鳳皇也不答應,所以他見不著清衡上仙,也不能咬人,只好氣鼓鼓地往嘴裡塞東西吃,而族人餵給鶴歲的又全是大補的玉露瓊漿或是仙果,見狀更是為鶴歲搜刮了不少好東西給他吃,結果補著補著,鶴歲就補成了圓滾滾的一小只。
顧十三回回見到鶴歲都要嘴欠地說:「長生,你怎麼光往圓里長,就是不長個兒?」
其實顧十三不止嘴欠,手也是欠的,他說就說了,還老是拿手指頭來戳鶴歲的腦袋。鶴歲要是沒留神一準被他戳得骨碌碌地連翻幾個跟頭,顧十三看了還笑話他:「你有沒有見過人間的蹴鞠球?滾起來就你這樣兒。」
鶴歲氣得要命也只能咬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