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好吃也得說不好吃,鶴歲見鬼了似的瞪著柏知寒,睜得圓圓的眼眸裡水汪汪的一片,漂亮的眉眼也跟著鮮活起來。他掙扎道:「……我就說小表哥是不會買這種東西的,而且一點也不好吃。」
柏知寒不置可否,他望了鶴歲一眼,忽然抬起手來。
少年的膚色偏白,哪怕是泡芙包裹著的奶油蹭在上面,也格外顯眼。骨節分明的手撫上他的臉,指腹還未將那點奶油拭去,鶴歲就下意識地就往一旁偏過去,不讓柏知寒碰自己。然而下一秒,那隻手再度襲來,捏住了自己的下頷。
鶴歲擰著眉,凶巴巴地問他:「你幹嘛?是不是想打架?」
柏知寒用手指將鶴歲臉上的奶油拭去,不鹹不淡地說:「有奶油。」
「有奶油你也不許對我動手動腳的。」鶴歲的臉上紅撲撲的一片,黑白分明的眼眸也蕩著水光,他甕聲甕氣地說:「我又不是不能自己擦乾淨。」
柏知寒垂下眸,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鶴歲正抱著酸奶的手上,漫不經心地開口:「是嗎。」
本來鶴歲都要忘了,結果被柏知寒這麼一看,一下子記起來上回他非得讓柏知寒給自己擦手。鶴歲心虛地把手縮回來,背到了自己的身後,惱羞成怒道:「要你管!」
這個時間還沒有下課,老師雖然不在了,但班上還是很安靜,於是鶴歲的這聲「要你管」顯得很是突兀,讓不少正在對答案的人抬起了頭,好奇地望向他這邊。被幾十雙眼睛同時盯著,鶴歲再也逞不起威風來,他紅著臉趴到桌子上,一動不動地裝死。
楚楚嫣轉過身來,小聲地問鶴歲:「我卷子改完了,你要不要看?」
鶴歲連掙扎都不想掙扎一下,「不看。」
於是楚楚嫣換了一個話題,又問鶴歲:「前幾天你都沒有來學校,你怎麼了?」
鶴歲心不在焉地捏著橡皮,悶聲悶氣地說道:「腳踝有點腫,我媽怕我在學校不注意,弄得更嚴重,讓我在家裡養幾天再回學校。」
「是不是扭到了?」楚楚嫣皺起了眉,擔憂地說:「下午還有體育課,你能不能去上課?不能的話得去找班主任請假,老師們查人挺嚴的,而且年級主任也會來教學樓巡視有沒有逃課的學生……不過說起來,你還沒有選課吧?」
「選什麼課?」
「我們的體育課是可以自己來選的,課程有足球、籃球、羽毛球之類的。」他這個反應就是沒有選了,楚楚嫣跟鶴歲解釋道:「我選的是太極拳,你要不然和我一起來學太極拳怎麼樣?老師挺好的,而且還可以偷懶。」
要是讓鶴歲自己來選的話,他唯一樂意的就是趴在教室裡吹冷氣。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把拒絕的話說出來,就聽見了一道冷淡卻又不容置喙的聲音,柏知寒沉聲道:「他不去上課。」
「誰說我不去了!」
鶴歲一聽,立馬改了主意,非要跟柏知寒對著來。他咕噥著說:「我就是要去上體育課,我還要去學太極拳,然後再過三十年我就去廣場帶人打拳,一個人收兩百,不對,五百塊錢。」
楚楚嫣差點笑出聲來,她抖著肩膀總結道:「多姿多彩的中老年生活,可以說是非常滿足的了。」
鶴歲示威似的瞟了柏知寒一眼,尾巴都要翹上了天,「那當然。」
話是這樣說的,可是真到了該上體育課的時候,鶴歲皺著一張臉別提有多後悔了。這些天的氣溫越來越高,而且也太久沒有下過雨,外面悶熱不已,他才從教室裡面出來,只覺得像是冰火兩重天。
鶴歲有氣無力地抱怨道:「好熱。」
「趕緊下場雨,真的要受不了了。」楚楚嫣頗為贊同地點點頭,感歎道:「還好我們教太極的老師人好,也不故意折騰人,非得我們在太陽底下曬著。」
說著,楚楚嫣望了一眼球場上打球的人,心有慼慼然。
與其說太極拳老師人好,還不如說他任性。人一到齊,老師就讓他們自由活動,說是等沒有這麼熱了再來上課,於是楚楚嫣就拽著鶴歲找了個地方乘涼,而他們挑的位置恰好正對著籃球場。
鶴歲一抬起頭就看見了柏知寒,他垮下臉,說:「怎麼哪裡都有他。」
球場那邊的柏知寒身姿挺拔,即使在一眾體育生的襯托下也不容忽視。更何況柏知寒就連打個籃球也不顯任何的狼狽,反而一舉一動都帶著優雅,極為出眾,讓人不想看見他都難。
「有誰?」球場上有不少人都是他們班上的,楚楚嫣不知道鶴歲指的是哪一個,她捧著臉問道:「你是說柏少還是柯見夢?」
鶴歲氣哼哼地說:「柏知寒。」
「他是不是總喜歡欺負你?」楚楚嫣坐在鶴歲的前面,偶爾也會聽見他們的對話,幾乎沒回都是鶴歲被惹惱,氣得不理人。「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柏少。之前看他總是很冷淡,什麼也不在乎的樣子,就連對柯見夢和沈容秋也沒有多麼地關注,不過一對上你就不一樣了。」
承認被人欺負就太跌份了,鶴歲還是要面子的,他嘴硬道:「是我欺負他。」
「好好好,你欺負他。」楚楚嫣摀住嘴偷笑,語氣像是在哄人,「對了,你知不知道,其實一開始我們沒想到你可以演伊蒂絲公主的?還是柏少看過劇本後,說你最適合這個角色,我們才來找你的。」
鶴歲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他說的?」
「對啊,他說的。」怕鶴歲不信,楚楚嫣又補了一句,「我還以為你們兩個認識很久了,是發小之類的,所以想讓柏少來幫我們跟你說。但是他說如果他來的話,你肯定不會答應,我就只好自己硬著頭皮上了。」
什麼一對上他就不一樣,說得再好聽,鶴歲也氣紅了臉,只想毆打柏知寒。
鶴歲低著頭自個兒生悶氣,沒有注意到柏知寒忽然往他這邊瞥了一眼。稍微的停頓之後,柏知寒將籃球投向框內,卻與既定的軌道差之毫釐。籃球重重地砸在籃筐之上,又被反彈回了地面,裁判的哨聲也在此時響起。
「7-8,就差你那一球。」往日柯見夢是不怎麼在乎輸贏的,但這一次就不一樣了。他笑嘻嘻地湊到柏知寒的身邊,明知故問道:「你剛才看到什麼了?讓我來看看……周從心和楚楚嫣怎麼坐在那邊?」
「不知道。」
柏知寒不怎麼感興趣似的擰開礦泉水瓶,抬腳要走,卻又聽見柯見夢道:「你看那個周從心,比人一女孩子都還要嬌氣,也不知道家裡是怎麼寵過來的。你什麼也不說,只管逗著人家當然是要發脾氣的,還不如把心思挑明了,什麼都順著他的意來,讓他知道你喜歡他。」
沉默了片刻,柏知寒的眼簾半闔,不鹹不淡道:「我不想嚇到他。」
柯見夢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他不可思議道:「沈容秋自己都說他這個表弟天不怕地不怕的,皮得很。況且先來招惹你的就是他,真要這麼沒譜,哪兒還能追到我們班上來,畢竟他表哥就在旁邊。」
「我會考慮。」
柏知寒的語氣沒有什麼起伏,他從柯見夢的身旁走過,神色寡淡而疏離。然而當他抬起眼望向鶴歲時,冷峻的眉眼間便多出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