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遺玉也享受到了用筆墨紙張練字的待遇,蜀中地區寫字用的紙張最好的就是麻紙,雖然縣城裡也有賣南方特產質地更細膩一些的藤紙,但價格也要貴上不少,就連這二等的麻紙十打百余張也花去了三百來個錢。
白鷹晴空在傷好之後就被遺玉提出放回了山林,臨別的時候這扁毛畜生好歹也算是通點人性繞著遺玉頭頂飛了兩圈才衝進深山。
為了準備過冬,盧氏提前將三個孩子的冬衣準備了出來,當遺玉試上她改大的襦襖之後才發現自己忽略的又一個問題,盡管盧氏巧手地將舊衣和新布改在一起,即合身又整齊,但是它們卻都僅是較厚的布料而已,根本就沒有半點棉花的影子。
遺玉差點就忍不住詢問盧氏有關棉花的事,隻是仔細想後就知道了這大概又是這個怪異朝代同她所認知的唐朝類似的地方,棉花種植尚未引進,人們冬季還隻是依靠疊衣禦寒,好在遺玉現在的體質並不十分怕冷,也就不大害怕即將到來的冬天。
至於棉花確實是個好東西,似乎是從外邦引進來的,中國地大物博,肯定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裡也生長著這種東西,隻是不為人所知而已。
*
今日以來氣溫乾燥,大半個月沒有下過一場雨,原本村人引水灌溉的小河幹了一半,無法順利流進田間。農田裡的糧食剛剛發苗,麥田更是面臨越冬的關鍵時期,一旦返青苗過弱,來年十有**要面臨饑荒。
這日盧氏給兄妹三人做好午飯,村長就派來人來通知集合商量這件事的解決辦法,為此事煩惱了好幾日的盧氏也顧不上填飽肚子就跟人去了村長家,這一去到了傍晚時候才回來。
村民們商量的結果是大家兵分兩路,一部分人負責挑水給田地灌溉,一部分人負責疏導堵塞的土渠,明日一早在村前集合。
盧俊聽了盧氏的轉述之後自告奮勇地要去幫忙挑水,盧智也表示希望出力,但盧氏最終隻答應帶了盧俊去,並言自己到時候會請人幫忙。
於是第二天一早兩人就帶上工具出了門,家中又剩下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對兄妹,直到中午兩人吃了午飯也不見人回來。
*
半下午的太陽曬的人渾身懶洋洋的,遺玉拎著小竹凳蹭到盧智身邊坐下,直直盯著正在看書的他,企圖引起他的注意力,可惜對方感到她的靠近卻連頭都不抬一下。
最近遺玉愈發覺得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下降了,原本對她體貼有加並且還算小心翼翼的大哥似乎是她的錯覺,現在就連偶爾享受一下他的溫言細語的待遇也變得屈指可數了,僅比起總受欺壓的二哥盧智來說要好上一些。
不過這會兒她確實有事要求盧智,也就不會使那小孩子的性子,老老實實地開口道:“大哥,你別看書了,咱們――”
“餓了灶房鍋裡有大餅。”
“小玉不餓,咱們――”才吃過午飯不到半個時辰而已,她怎麽會餓。
“渴了就去倒水喝。”
“也不渴,我說咱們――”
“沒事的話,就去繡你的花。”
好吧,她確定自己是打擾到對方看書的興致了,但是他就不能等自己把話說完嗎!遺玉氣急地一把抽出盧智手上的書本,待他終於舍得看她一眼後,大聲說道:“咱們去田裡看看娘他們吧!”
盧智面無表情地從她手上拿回書,輕輕撫平被她抓皺了的紙頁,反問她,“去看他們做什麽?”
“當然是去幫忙了。”
遺玉老實地回答,這幾天晚上被盧氏摟著睡覺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到對方根本沒怎麽休息好,今天又是要去幹體力活,她確實很擔心盧氏。
“你挑的動一擔水嗎?”
遺玉搖頭。
“你拿的動鋤頭?”
遺玉再搖頭。
“沒事乾的話,你還是去繡花吧。”一句話說完,盧智又重新翻開書本找到剛才他沒看完的那一頁繼續研讀。
遺玉就這樣被涼在了一邊,她實在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心裡清楚盧智不理會她的要求一方面是不想她去添亂,一方面是怕她過去被人使喚著乾活。
但是她這次是真的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早在看開了擁有的特殊能力之後她就打算要盡可能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合理運用它,幫助家裡農田增產是她能想到最直接的一件事情了,可惜一直都沒有正當理由實施自己策劃好的方案。
直到昨天盧氏把村長的安排說給他們聽的時候,她就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於是今早盧氏走後她就悄悄在灶房背著盧智忍痛放了十幾滴血又兌了水盛在小竹筒裡,只等到了田間再伺機加入到澆灌的水源當中去就好了。
她算好了所有的步驟,卻忽略了最關鍵的地方――盧智根本不讓她出門!
“大哥,小玉雖然幫不上忙,但是想去看看娘,小玉很擔心,娘昨晚都沒睡好,一直給小玉掩被子。”
遺玉無奈之下隻好使了苦肉計,背在身後的一隻小手狠狠按了一下上午放血的那根手指頭,小鼻子一抽嗓子一噎就嗚嗚地哭出了聲,金豆子更是順勢掉了下來,沒有作案的另外一隻手可憐兮兮地去揉眼睛擦淚水,隻是小腦袋抬是不是,低也不是,即怕眼尖的盧智看出來自己表情不對又怕他看不見自己的眼淚,達不到目標效果。
好在盧智一聽見她哭就合上了書本,小小歎了一口氣後,伸出一手去扶著她的小肩膀另一手去抓她擦淚的小手,輕聲哄她道:“好了,小玉不哭,看你眼睛都紅起來了,不許揉了,大哥又沒說不帶你去。”
“嗚嗚嗚...小玉擔不動水...”
“盧俊能擔得動就行。”
“嗚嗚嗚...小玉舉不起鋤頭...”
“盧俊舉的起來就成。”
......
於是兩刻時之後,兄妹二人出現在了靠山村前的田壟間,一眼望去就見稀稀拉拉不少人都正在糧田中忙活。
遺玉掃視了一圈之後才看見了包著皂白頭巾正在十幾丈外的田裡彎腰澆水的盧氏,剛想撒開丫子跑過去就被身後的盧智一把拽住,遺玉回頭疑惑地看著他,隻得到了一句話。
“不要跑,走過去。”
遺玉當他擔心自己跌倒,也就老老實實地走到了盧氏跟前,卻在離她還有七八步的時候停了下來,不是她不想上前去,隻是看到盧氏的表情實在不大美好,她恐怕根本就不歡迎自己和盧智的到來。
“娘。”遺玉弱弱地喊了一聲,余光瞄到走到她身旁的盧智,不著邊際地蹭到他的身後才覺得盯在她身上的凌厲目光弱了一些。
“你們來幹什麽的,添麻煩嗎?看看這裡都忙成什麽樣了,還來添亂!盧智!我怎麽交待你的?”盧氏果然生氣了,田裡的情況確實不大好,村中比較老到的農民都斷言明年收成不會好,心情欠佳的盧氏見到兩個不聽她話跑出來的孩子自然不會給什麽好臉色與他們看。
“娘說讓我們不要亂跑。”
“那你怎麽不聽娘的話!還帶著小妹到田裡來,你覺得自己長本事了可以不用聽娘的話了嗎?”
“娘,我們很聽話沒有亂跑,我們走過來的。”
“......”盧氏本來還嚴厲的表情一下子就扭曲了。
遺玉不由一臉敬佩地看了一眼她大哥,心道恐怕全家敢挑娘語病的隻有他了,她偷偷瞄著盧氏糾結的表情,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同情,暗道最近被盧智噎得說不上話的不只是她一個人,難道是少年叛逆期到了?
她在一旁胡思亂想,也沒注意後來兩人說些什麽,回神的時候盧智已經幫盧俊挑水去了,盧氏看她又莫名其妙地發呆也沒再多念叨她,轉身繼續澆水去。
見盧氏確實不打算讓她幫忙,她便在取得對方首肯之後就去找土渠的水源了,由於乾旱河水變得乾涸,盧氏也不怕她在河邊出什麽事兒,這會兒水源處的大人也多,總不至於讓她一個小孩子遇到危險。
遺玉小跑到了離大片農田不遠處的小河邊,果然看見不少人聚集在那裡,有的正在重鑿土渠,有的卻是來回挑水,看了一圈也沒見到盧智和盧俊,她也沒再刻意去找他們,一個人靜靜走到河邊通水處。
實在是大人們都太忙,原本以為要廢不少功夫的遺玉實際上很容易就把掛在腰上的一筒稀釋了她血液的水倒進了淺淺的渠口,這裡經過村人一上午的開鑿已經重新通了水,一指深的水面盈盈流動著,緩緩將清水送向各家的田間。
遺玉很清楚她血中奇特的作用,知道經過這樣的稀釋後,雖然不能讓大家夥的田地都像後山的山楂樹一樣瞬間成熟,但想來明年也不至於青黃不接。
盡管她大可以多放一些血進去讓靠山村的田地大豐收,但是在這種氣候下的豐收未免太過扎眼,引來外人的猜疑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