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留在城內城外的四萬唐軍左右埋伏,將五萬援軍打的連連退敗,最後逃走了兩萬人馬,放棄了反攻遼陽城打算。
在李世績的建議下,李泰趁勝追擊,借嘜草之利,唐軍士氣大增,勢如劈竹,銳不可當,接連攻下白岩、蓋牟兩城,直逼虜人要塞。
此時已經是月半,夏末天氣最熱的時候,為了養精蓄銳,李泰命李世績大軍在蓋牟城休整,等待張亮、李道宗等將率兵來前來會合,集結兵力,直破高句麗國最後一道防備線——安市城。
然而,比援軍先來到的,卻是朝廷發來的快報——皇上派長孫無忌帥五萬大軍,前來支援,令太凡事勿躁,切聽取趙公之言。
在臨時改建的議事廳,李泰從信使接過這份手詔,看著上頭鮮紅的張印,手指不由加重了力道,關節突起。
下面響起竊竊sī語聲,眾人議論紛紛,都在心裡揣測皇上的意圖,在太正盛的風頭上,派了同太不和的長孫國舅帶兵來支援,還叮囑太多聽他意見,這是個什麽意思?
當遺玉從李泰手看到這份手詔時,心也有這樣的疑問,不過她更直接地對李泰問出了口:“很明顯的,皇上是在分你的兵權,可是他在這關頭上派了長孫無忌來,就不怕到時候軍心亂了,影響到接下來這一仗嗎?”
只要攻破了安市城,高句麗王國就是一隻羔羊,任人宰割,由此可見這一仗的重要xìng。
李泰搖搖頭,他同樣百思不得其解,他能肯定父皇決心要滅掉高句麗國,可是現在派了長孫無忌帶兵來分自己的兵權,利弊相抵,實是多此一舉。
雖自從四年前大病一場過後,父皇已不如往昔英明,但也不會糊塗到這份上。
“皇上究竟是怎麽想的!”遺玉心煩地將那份詔丟在了桌上。
李泰靠近桌邊,將卷起的地圖打開,在上頭找到標注過的蓋牟城和安市城的位置,手指點著上頭,慢慢分析道:“從這裡到安市需要四天路程,張亮和李道宗最遲後天會帶兵前來同我會合,他們的糧草所剩無多,兵馬約有十萬,日前攻下遼陽、白岩、蓋牟三城,獲糧草三十余萬石,可供他們吃上三個月,長孫無忌帶來的五萬兵馬已經到了這裡,至少等上半個月,集二十萬兵馬。昨日探報回來,安市城只有萬兵馬駐守,高句麗定會加派援軍,若不能在一個月內將該城攻下,勝算將減三成,虜人援軍來後,若兩月不能攻城,那時深秋,草枯水凍、糧草不濟——”
唐朝大軍也可以班師回朝了,這仗已經沒法打了。
遺玉清楚李泰斷掉的末句是什麽,長孫無忌的來到,表面上看,是給一舉攻克安市城增加了籌碼,然而糧草的限制,卻讓每一日都變得極為重要,多等上長孫無忌一日,十五萬大軍就是將近一萬糧草的負擔。
相比較起來,長孫無忌那五萬兵馬帶來的效用,便十足是雞肋了。
“你打算如何是好?”遺玉發愁。
李泰手指又在地圖朱砂標識的安市城上重重叩了一下,沉聲道:“不等他,待張亮和李道宗大軍一到,便先圍攻安市。”
他們要應付的不只是守軍,還有近在途的大量援軍,先發製人,後發,受製於人。
張亮和李道宗在第二天傍晚時候帶著十萬兵馬來到了蓋牟城,三路大軍會合,李泰當即便招了諸多將領到營議事。
遺玉聽說盧俊就在張亮麾下,便忍不住想要瞅瞅他,要知道兄妹兩個有將近半年沒見著了,奈何她現在身份敏感,不易暴lù,最終作罷,歇了偷偷去瞅上盧俊一眼的打算,讓阿生到議事廳去打探消息,再回來稟報她。
“二公兩為先鋒,在軍勇猛無二,先後助張將軍攻克兩座城池,據說二公這幾場仗,斬獲敵人首級近千,被人冠了個‘千人斬’的煞號,屬下看,等大軍凱旋回朝,二公資歷足夠,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那他身體如何,有沒有受過重傷?”
“屬下剛才在議事廳裡見到二公,看他身體還好,並無何處不妥。”
“那就好。”比起什麽加官進爵的,保住一條命才是最重要,遺玉對盧俊放了心,想起午同李泰商量過的事,便對阿生道:“我這是要到傷兵營找蕭大夫,你要同我一去嗎?”
“屬下陪您。”
阿生現在的職責,幾乎完全變成了遺玉的跟班,她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就算是有再重要的事,也都謹記著李泰的吩咐,不會讓她一個人落單。
現在三軍會合,兵營雖重重防衛,但難免魚龍混雜,攪有叵測之人。
這幾個月來,李世績大軍的傷兵營裡,是沒人不知道太爺身邊有個小胖異士,特喜歡來他們西營幫忙,大家混的熟了,漸漸也敢跟這太爺身邊的人物開玩笑。
遺玉一走進傷兵營,就有人熱情地同她打招呼:“喲,小胖哥來了。”
“小胖哥,今天晚上怎麽沒來同我們一起開夥啊?”
“餓的早就先吃了,蕭大哥呢,我找他商量點事,”遺玉一臉和氣地同這群缺胳膊斷tuǐ的戰士們點頭問好,打聽到蕭漢在哪裡,便帶著阿生過去找人。
蕭漢正窩在一座涼棚下頭,對照遺玉昨日給他的一張藥草改進的方,埋頭配藥,聽見守在外頭的士兵喊了一聲通報,頭也不回地衝遺玉擺擺手,道:“你先隨便坐,我忙完這點兒再同你說。”
“你先別忙,我有要緊事和你商量,這藥草待會兒再配也不遲。”遺玉就在涼棚裡挑了一張長凳坐下,示意阿生將涼棚周圍的人都驅趕到了別處。
蕭漢不情不願地停下搗藥的動作,將方用一塊鵝卵石壓好,扭頭疑huò道:“什麽要緊事?”
遺玉見四處安靜了,才問道:“從遼陽城收來的嘜草還有多少?”
蕭漢面lù可惜,“用的差不多了,最多再能撐上一場仗。”
遺玉承認蕭漢人品,就通過李泰,將調配嘜草汁這樣重要的任務,交給了蕭漢去做,故而那些嘜草的剩余,就連看守的都不如蕭漢一個人清楚。
遺玉估mō了數量,身體向前傾斜了一些,放低了聲音:“蕭大哥,太殿下命我來吩咐你,明天你上午去配兩缸嘜草汁,將剩下的嘜草都用掉,一缸就按照原先的分量放嘜草,一缸用顏sè相近的黃連汁替代,真的聽令發放,假的留作備用,只要讓將士們信那是嘜草汁,關鍵時候還可鼓氣一戰。”
蕭漢聽著遺玉把話說完,臉sè從不解到驚訝,最後停留在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上,也湊了些上前,小聲道:“這不是坑人麽!”
“這怎麽能叫坑人呢?”遺玉一臉正氣,從袖裡mō出一方腰牌丟給蕭漢,“你乾是不乾,不乾就是違抗軍令,我現在就讓人把你給抓起來,吊到外頭樹上。”
蕭漢呲牙接下那塊腰牌,辨識過後,當即就擺出一張嚴肅無比的面孔,“大督軍的命令,我豈敢不從。”
遺玉點點頭,站起來抽走了他手裡的腰牌,“那我走了,你務必把這件事辦好,事成後我向太殿下給你討賞,往後讓你在宮裡做個太醫,後半生過安穩日。”
蕭漢擺手,敬謝不敏,“免了,我乃粗人一個,就是懂得兩手醫術,到了宮,還不知怎麽束手束腳不得勁。”
“那就賞你些金銀,讓你回去好吃大魚大肉。”
“哈哈,這還差不離。”
遺玉一走,蕭漢便又垮下臉來,抓著下巴上新生出的胡鬱悶道:“要我做這缺德事,唉。”
張亮李道宗帶來的十萬大軍, 在蓋牟城休整了一日一夜,第二天早晨便啟程上路,前往安市城。
李泰派了盧俊帶著八千精兵先行,前方開路,剿殺埋伏在路上的虜人兵馬。
四天過後,氣勢洶洶的唐軍直接圍困安市城,十萬兵馬排布三裡。
安市城地理位置特殊,懸於土崖之上,易守難攻,並且據說高句麗人最強大的守城軍隊,就是聚集在此。
抵達當日,唐軍就在安市城門前叫陣。
安市城建在土坡之上,離地將有三層樓高,站在城牆上的高句麗人一看到唐軍來人,便大聲辱罵,卻不應戰,亦將城門緊閉。
臨近城下的唐軍大怒,然而安市城有道天然屏障的保護,一道高達三層樓的土坡難以逾越,人尚且不易攀爬,更別論將攻城器械運送上去。
李泰早就聽說過這座城市的格局,親眼所見,才知這場攻堅戰之不易,便命大軍先在城外三裡處安營,召集了眾將重新商討攻城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