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看到煙花的修士小心翼翼的向放出煙花的方向靠攏查看。卻看到那裡有個閣樓樣式的飛行法寶浮在空中,在黑夜中發著幽幽的光,分外顯眼。精緻閣樓的簷角上,有三面旗幟迎風招展。細看,正是長天宗、雲水門和空禪宗。
看到這三面旗幟,修士猶疑了一下,還是從藏身之地現身出來,朝那間閣樓飛去。才出來,便看到四周現身的原來不止他一人。有一人飛得尤其快。那人飛過去沒多久,有人從下方飛到空中的閣樓上,將盛陽宗的旗幟也系到了閣樓上。
四大宗門的旗幟齊全了,這修士再無疑慮。或許無人之處偶有膽大包天之徒膽敢冒充四大宗弟子行詐,但這樣正大光明的拉出四大宗門的旗幟,絕無可能是騙子。修士加速朝那裡飛去,飛的近了才看到那閣樓在空中,原來就是為了引人注意,人們都聚在地上,紮起了營地。看起來約有二三十人之數。
看到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修士反而更加放心,便落了下去。看了看周圍,似有十來人都似他一樣不明狀況,面露疑惑。
人群聚火而圍。見到這修士,有一個女子忽然開口道:“諸位稍安勿躁,周圍還有幾人尚未過來。”
她說完,看了身邊一個英武男子一眼。那男子會意,飛到空中,朗聲道:“長天宗、空禪宗、雲水門、盛陽宗,四大宗門皆有弟子在此,各位道友無需疑慮。魔修現世,還請諸位與我等一同商討對策。”
他吐字清晰,用上了“傳聲術”,聲音傳得很遠。四周還在觀望的幾名修士聽到後,略一猶疑,終於現身,飛了過來。
“好了,附近已經沒人了。”適才說話的那個美貌女修道,“近日來有魔修在秘境中現世,應該先跟諸位通報一下情況。但是……”
她一句“但是”話音還沒落,人已經鬼魅般飄了出去,她身法奇快,在場諸人竟無人看清。便是一銘,也是心中一凜。
剛才才到的那個修士只覺眼前一花,那美貌女子便已經到了他面前,一掌拍出!讓人窒息的威壓迎面壓來,這修士才是築基而已,被壓得完全動彈不得,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那一掌卻越過了他,拍在了他身旁一個修士的胸口。那修士口中噴出黑色的血,身體柳絮般向後飛去。肉身在半空之中就崩解,胸口癟了下去,白森森的骨頭紮了出來。有黑氣從傷口中飄散出來。
那修士卻桀桀笑起來,道:“竟被發現了。”
那女子道:“臭氣熏天。”
眾修士此時才聞到臭氣,那是死氣的味道,對以天地靈氣為食糧和能量的修真者而言,簡直讓人窒息。這人適才不知是以什麼術法掩蓋了這氣味,幸而被這女修發覺。
那修士吸一口氣,胸膛便重新鼓了起來。鼓到了正常狀態之後,卻沒有停下,他的身體四肢繼續膨脹。“砰”的一聲,頭上髮髻崩開,不過轉眼間,身形就漲大數倍,兩個眼瞳血紅,渾身縈繞著黑色的死氣。
適才他偽裝成活人,看起來仿若築基,此刻威壓放開,分明是金丹境的修士。氣息淩厲逼人,還令人噁心欲嘔。
“入魔了。”有人驚呼道。
這個修士已經是完全入魔的狀態。
他桀桀笑道:“你們聚在這裡,以為能如何?遲早,要麼與我一樣,要麼成為養料。我勸爾等早早從了吧,做什麼升仙夢,入得我道得永生才是正途。”
那女子身上忽然亮起清瑩的光,那光照到魔修,使他陡然發出一聲慘叫,向後跌去。同時在眾人身前不遠處,亦有黑色死氣顯形。原來那魔修一邊講話,一邊暗暗將死氣匿形,發送到修士身邊。
眾人大驚,紛紛閉氣後退。
那些死氣在清瑩之光的照耀下,都發出滋滋之聲,被灼燒淨化。
那魔修不料女修身上竟有這等法寶,竟是專克死氣等污濁之物。他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嘶吼,猛的從地上爬起,碩大的身軀便沖向了女修。他身形極快,帶起一陣颶風,比起尋常的金丹修士,顯然實力更強。
適才就站在他旁邊的修士忍不住驚呼:“小心!”
卻覺眼前閃過幾道綠芒,乍閃乍滅,魔修的龐大的身軀沖過去,崩解成了幾大塊碎塊跌落。黑色的膿液和霧氣四散,那女修一張手,白色的火焰憑空騰起,將屍塊和霧氣都迅速的燃燒乾淨。
靠得略近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火焰中令人驚心的熱度,不由都悄悄退後。
“好了。”待屍塊燒乾淨,女子回到篝火旁,手中碧綠的刀,在火光中發著幽幽的光芒。“現在同大家說說魔修的事。”
她道;“先自我介紹一下,我號竹生。”
叫竹生嗎?看不出修為。
可剛才的魔修已是金丹修為,這叫竹生的女子一刀斬了他。
一刀,斬金丹啊!
眾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秘境中出現魔修,如疾病一般蔓延,秘境之外的九寰大陸亦然。從四年前妖族青君警示人族以後,九寰大陸各處,都傳來了有魔修出沒的消息。
最先掌握消息的四大宗門,並未刻意隱瞞,這消息便如風一樣,幾年之內迅速的傳遍了九寰。最初的時候,的確引起了一陣恐慌。但四大宗門毫不見慌亂,有條不紊的調動人手,撲殺魔修。慢慢的,人心就安定了下來。
如今若在城市中的茶樓裡,便常能聽到修士們在議論哪裡又有了魔修的蹤跡,哪個宗門已經派遣了隊伍去撲殺。
人們最初的恐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漸漸生出的勇氣和信心。因著魔修死物的特性,註定了他們與大陸上的生靈不能共存。滅魔衛道,便成了茶樓街角常常能聽到的一個詞。
長天宗,證道峰。
沖祁凝神聽著門中執事的彙報。
“越、梁兩國的邊境,一整座城池的人口都消失了。該城是丙級下城,人口約八萬,絕大部分是凡人,修士約有十數人,亦一併消失。虛煌道君傳回來消息,已發現有死氣殘留,確是魔修所為無疑。”
“安平城沖旻道君次子馬泰入魔,道君已親手將其滅殺。”
“風陵城一鼎樓中數名爐鼎同時入魔,將幾十名修士精血都吸盡。城中執事殺滅數人,逃脫一人,目前還在追捕中。”
沖祁手指輕扣幾案,問道:“妖域有什麼新消息?”
執事道:“還那樣,自從冰鴛一族險些被滅族,青君震怒,追著魔修而去,已經快一年了。狼君找到了魔修被焚滅的痕跡,卻不見青君。青君亦未留下任何口信。”
沖祁忍不住微微蹙眉。
妖族便是這點讓人無奈。比起人族來,他們集體性和組織性要薄弱得多。青君更是不受羈絆,身為妖君,她卻想走就走,也從來不會給身邊人留下任何口信。全然不像人修這邊,若有事,便是匆忙而去,也不忘留下口信。
沖祁忽然抬眸,看向殿外。執事微怔。
“回頭再說。”沖祁擺擺手,微笑道,“客人來了,先迎客吧。”
長天宗護山大陣洞開,兩道虹光自外直射證道峰。
長天宗掌門沖祁真君率領著他峰上弟子於水天一色的廣場之上相迎。這些弟子年輕英俊,衣衫縹緲。他們腳下踏著碧青的水波,如同鏡子一般,倒映著這一群人間俊傑。
兩道虹光落在水波之上,點起圈圈漣漪。
落下的這兩人,一個貌在中年,豐神俊朗:一個看起來和沖祁一樣還是青年,方正冷肅。兩人廣袖飄飄,站在那裡還未開口,身周氣場已經將證道峰上一群青年俊傑比成了小菜鳥。
小菜鳥們一起躬身行禮,齊聲道:“參見廣元真君、玉和真君!”
原來這兩人,俊朗的中年人是雲水門掌門廣元,冷肅的青年是盛陽宗掌門玉和。兩人皆是還虛真君。
“兩位來得準時。”沖祁笑道。
面對這兩位,他沒了平時面對弟子、執事時的嚴肅,端得是笑得風流萬千,一雙精亮墨眸中,全是綿綿情意。
要不是他身後好幾排弟子眼巴巴的看著,玉和真君就想撩下擺上腳踹他了!看了這廝幾百年,依然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不由自鼻中發出輕輕的一聲“哼”。
廣元真君遠較二人年長。是親眼看著這兩人從小菜鳥一路成長,成為各自門中那一代中出類拔萃的俊傑,然後彼此相遇,在後來已經記不清次數的宗門間的友好較量、和平切磋中,不是你壓了我,就是我壓了你,成為了一輩子較勁的對手。而後二人又分別承繼了各自宗門的掌門之位,在過去一個甲子中先後煉神還虛,這場較量如無意外,看來還得再接續個一千年。
他便含笑道:“搞這些排場作甚,散了吧,散了吧。”
他風儀過人,令人心折。但長天宗的弟子們都沒動,直到沖祁笑道:“真君到來,豈敢不迎。”說著,他揮揮手,弟子們便魚貫退下。
這些弟子中自有當值的,自去崗位。也有不當值的,便從峰頂下山去。路上便不免議論,有人道:“說是四大宗門,一有事,還是咱們三家先通氣兒。”
旁人道:“空禪宗畢竟是這兩千年才從海外過來的,豈能跟咱們三家近萬年的交情一概而論。”
“佛爺們也實在不好打交道。上次慶典,就是我送請柬去的空禪宗。哎,跟我之前去雲水門的待遇,簡直天差地別。空禪宗那裡,簡直像獸窩一樣……”
“噓——噤聲,真君們還在峰頂,你們以為他們聽不見?”
先前說話的人忙捂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