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尤麗隻好唯唯諾諾哦了聲,略閃的目光裡暗藏了做了虧心事的感覺。
庾慶緊接著又補了句,“雕刻印版的時候,你再附上來找的地址就行。”
胡尤麗點了點頭,旋即又有些遲疑,“用家裡的地址是不是不太合適,容易被一些烏煙瘴氣的人惦記上,你們可能不知道,海市有些人很惡心的,見是小門小戶的話,會覺得好欺負。用前面姚記鋪面的地址怎樣?我會跟姚嬸說好,真要是你妹妹的線索上門了,讓姚嬸鋪裡的夥計跑腿知會一聲。”
庾慶略思索後,嗯聲道:“好。”
胡尤麗當即嘻笑道:“我先給小黑做吃的,很快就好,天亮前保證幫你們印完。”
得了準許,立刻撥棱上小黑,一起去了陽台上準備。
也是從這一刻開始,她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畢竟之前搞不清這些人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如今才發現,原來是來海市找妹妹的,看來也不是什麽壞人。
庾慶也立馬扭頭走上了樓梯,上了樓。
剩下南、牧面面相覷,看看去了陽台的人,又看看去了樓上的人,兩人隨後趕緊上樓去了。
找到庾慶,南竹立刻低聲道:“怎麽回事?快二兩銀子一張紙了,你怎麽就答應了,還連價都不講,裝什麽窮大方,你搞什麽?”
庾慶慢慢坐在了地板上,側身支棱著腦袋而臥,“我自有打算。”
南竹目光微閃,也盤腿坐下了,低聲問:“你打算等她把東西都印好了再殺價?”
庾慶閉目不語。
南竹當他默認了,回頭對牧傲鐵嘀咕,“等到印好了,不降價就不要,這廝有夠損的,真不是個東西。”
庾慶還是閉目不吭聲。
小半個時辰後,胡尤麗帶著吃飽的小黑上來了,同時向庾慶確定了告示傳單的大小。
敲定了後,她立刻噔噔跑下了樓,開始忙碌了起來。
沒多久,庾慶也下去了,就坐在了廳內一角的椅子上看她在燈光下忙碌。
圍了圍裙的胡尤麗不但點了燈火,還拿出好幾顆照明熒石把自己的工作台給圍了一圈,專心致志的在板材上雕刻。
南竹後來也出現了,沒下來,就在樓梯台階上坐了,因他忽然感覺老十五好像哪裡有些不對,又說不清楚,故而出來盯著。
雕版完成,胡尤麗又測試印刷效果,調整到沒問題後,才正式甩開了膀子大肆印刷。
一張又一張,印完一張檢查一張……
不知什麽時候就進入了閉目養神狀態的庾慶和南竹,忽然被一陣唰唰聲驚醒,抬眼望,外面天色已經微微亮了,而那忙了一夜的胡尤麗正在操持鍘刀鍘紙。
兩人都起身走了過去看,才知正在鍘一摞印好的告示。
因為字不多,告示不需要太大,所以征得了雇主同意的胡尤麗在一張版面上雕刻了十幅同樣的告示,自然也是為了方便省事,現在印好了,自然要全部切割出來。
為了鍘的好看些,她並沒有一次鍘太多,基本就是一百來張做一趟,一趟便能鍘出千來張告示。
把三摞大紙全部鍘完後,她也松了口氣,將三千告示堆在一起,對一旁的庾慶笑著交差道:“好了,全部弄好了,為免有失,我給你們多印了一百張,你們清點一下,看夠不夠。”
南竹在旁翻看那些印刷品的質量。
庾慶則盯著胡尤麗臉上不小心染上的墨跡看了看,平靜道:“不用了。”
表示不用清點之余,他也從袖子裡拿出了準備好的銀票遞給她,“五千兩,你點點看。”
什麽?南竹迅速抬眼看來,有點懵,還真給五千兩?
胡尤麗接了錢,立馬清點,之後又將銀票仔細做了檢查,確認沒問題後,喜笑顏開,“小黑昨晚的飯,算我請客。”
庾慶謝過,回頭對南竹道:“你招呼上老九,一起去街頭張貼。”
不是他想偷懶,而是他曾經在錦國京城無數人矚目的情況下遊過街,顯眼的事情能回避他還是盡量回避的。
誰知胡尤麗立馬道:“直接這樣張貼是不行的。”
南竹:“怎麽不行?我看街頭不是也有人貼嗎?”
胡尤麗:“先要去鎮海司找相關的人用印,用了印才能在海市街頭張貼,否則被發現了是要罰很多錢的,不要為了省點小錢賠大錢,搞不好還會惹出大麻煩來。”
庾慶:“用印要多少錢?”
胡尤麗瞟了那摞告示一眼,“蓋一張一兩銀子,你這裡三千張,那肯定要三千兩。”
“蓋一個印就一兩?”南竹瞪大了眼,繼而憤慨道:“這哪是用印,我看這是印錢吧,和搶錢有什麽區別?”
胡尤麗噘嘴,“那沒辦法的,在這裡就是這樣的。”
確實也沒辦法,既然到了海市,就得遵守人家海市的規矩。
最終又是庾慶掏了錢給南、牧,讓兩人去辦這事。
一直沒休息的胡尤麗又主動表示願意幫忙,親自為南、牧帶路,帶兩人去鎮海司,她畢竟熟悉……
海市鎮海司,代千流山執掌海市,統攬海市一應事務,所在地就在海市地勢最高處,猶如一座城堡矗立。
胡尤麗輕車熟路,直接帶南、牧找到了用印的衙門。
用印很簡單,就是看下你張貼的內容會不會造成什麽影響,總不能辱罵千流山的話也讓人張貼出去,剩下的就是交錢的事,然後啪啪不停的給你用印。
每一張上面都得蓋印,三千張也確實花費了不少時間,去了半上午才弄完離開。
一扇窗戶內,站在窗前的鎮海使朱軒目送了三人的離去。
門外,齊多來快步入內,在他身邊稟報道:“阿士衡確實沒來,那一胖和一壯就是他的同夥,那個狐女就是他們現在的房東。”
朱軒:“用印要張貼什麽?”
齊多來早料在了前面,拿出一張告示遞予,“讓下面以留存根的名義,扣了一張下來。”
朱軒扯到手一看,挑眉嘀咕,“找妹妹?他有個叫‘麗娘’的妹妹流落在了海市嗎?”
齊多來:“不清楚,有關他的身世我們也隻知大概,具體的也沒上心了解過。”
朱軒:“千流山那邊應該知道的更多,你去調閱其身世背景相關情況。如果人真的在我們海市,不管有沒有用,我們都要想辦法先找到她,能不能派上用場是一回事,能不能找到又是另一回事,一旦上面有需要,我們要隨時能給出交代。”
齊多來:“是,我立刻操辦。”
朱軒又問:“還沒查到他之前消失的兩次去了哪嗎?”
齊多來:“沒有,兩次走的是不同路線,不好提前準備。不過兩次走的都是海路,都是水遁而去,所以我已提前調集了水族候命,一旦他再次水遁,必能查清去向和原因。”
朱軒點了點頭,轉身而去。
這本就不是他公用的房間,純粹是為了看看那些闖入過小雲間的家夥長什麽模樣。
也就是如今了,若是以前山裡隱居的南竹和牧傲鐵,只怕這位連正眼瞧的興趣都沒有,更不用說特意跑來暗中觀察了……
街頭張貼尋親告示的南、牧突然覺得那五千兩印刷的錢花得值了。
胡尤麗不但領了他們去鎮海司用印,出來後又主動要了一些告示,什麽都沒有多說,就默默幫著一起張貼了起來。
再想想這狐女免了小黑昨晚的飯錢,南竹對那五千兩的耿耿於懷終於放下了,當然還有對老十五突然的大方存疑。
盡管有胡尤麗幫忙,三千張告示逛遍整個海市張貼也不是容易的事。
偏偏又都舍不得花錢雇人,那就只能是辛苦自己。
三人回到住處時,又是一個深更半夜,疲憊的胡尤麗又被小黑纏著搞吃的去了。
南竹則把庾慶拉到了樓上,並將人推搡到陽台上,神秘兮兮地低聲問道:“老十五,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對這小狐妖有什麽非分之想了?”
“有病吧?”庾慶一把甩開他,轉身就走了。
南竹盯著他離去的背影一陣哼哼,像是發現了什麽秘密似的……
次日中午,小黑還沒醒來,門外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位面帶微笑的男人。
來客不請自來,落在了陽台上敲門。
開門的胡尤麗不認識對方,看到了對方手上的請柬, 估摸著不會是找自己的,因為感覺上太正式了,遂問道:“找誰?”
來人微笑道:“奉我家公子之命,前來向庾慶、南竹、牧傲鐵三位先生送請柬的。”
就知道是這樣,胡尤麗指了指樓上陽台:“在樓上,去上面敲門去。”
“打擾。”來人略欠身,飛身而出,果真飛到了上面去敲門。
胡尤麗沒有回屋內,而是豎起了耳朵偷聽狀。
她很好奇,看那三位的樣子也不像是能在海市有什麽人脈的人,否則也不會屈居這裡,居然還有人宴請?
被驚動的師兄弟三人出門與來客一碰面,獲悉有人送請柬給自己,也很訝異。
“你家公子是誰呀?”南竹問了聲。
來人道:“請柬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