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柔四個人既沒有可拜年的人,也沒有給她們拜年的。
一大清早,李桑柔給大常三人派了壓歲錢,吃了大年初一的餃子,四個人四身新衣出來,直奔梁門。
大年初一這一天,一定得從裡到外從頭到腳煥然一新,這事兒,大常很堅持,李桑柔無所謂,那就隨大常的意思。
金毛對大年初一的餃子相當執著,這一頓餃子還得是素餃子,雞蛋韭菜餡兒最正宗,李桑柔更無所謂,那就隨金毛。
至於壓歲錢,黑馬覺得沒拿到壓歲錢就不能叫過年,李桑柔也無所謂,那就隨黑馬,由李桑柔這個老大,大年初一一早,給三個人一人派一個小金錁子壓歲。
四個人在滿城的喜氣洋洋中,直奔梁門外。
大年初一到初三關撲開放。
過冬至的時候也放了三天關撲,不過那時候李桑柔和金毛去江都城了,大常和黑馬要防著被人家摸了底兒,又要挖空心思多佔點兒便宜,連冬至放沒放關撲都沒留意。
李桑柔聽了不知道多少關於關撲的傳奇,卻沒見識過。
江都城嚴禁關撲,武將軍最厭惡惡賭,他在的地方,不許有賭這個字。
現在,她想去見識見識。
……………………
顧晞大年三十照例在宮裡過,先陪皇上吃團圓飯,再到明安宮和顧瑾一起守歲。
初一的正旦大朝會,照例是從早到晚一整天。
隔天二皇子代皇上到大相國寺上香祈祝,顧晞則和南梁使臣一起,到城外禦苑宴飲射獵。
初三日正好是立春。
二皇子這個名義上的府尹,要在城裡鞭一天春牛,勸耕祈福,顧晞則要跟二皇子一起,一身農夫打扮,陪同以及調度,忙到半夜。
直到初四日,顧晞才有了點兒空兒,坐在自己院裡,和文誠、文順之一起,喝上一杯閑茶,翻著薄薄一摞帖子。
每年春節,雖然他送出去的拜年帖子不過寥寥幾張,可收到的拜年貼子卻是要用筐裝的,只是能經過文誠,再遞到他手裡的,就沒幾張了。
“沒有李姑娘的,她沒回?”顧晞翻了一遍,
“不是沒回,是沒送出去。
她和她那三個手下,大年初一一大早就直奔梁門外關撲去了,天黑透了才回去。
初二去了封丘門外,昨天去了宋門外,直到子時前後鑼響,關撲結束了才走。”
文誠一臉苦笑。
“我想著,半夜三更敲門送拜年帖子,實在不怎麽合適,這帖子就……”
照習俗,拜年帖子出了初三就不宜再送。
他家世子爺斟酌再三寫的那份拜年帖子,沒能送出去。
顧晞臉色有點兒不好看。
畢竟,他的帖子竟然送不出去,長這麽大,這還是頭一回。
文順之瞄著顧晞的臉色,和文誠笑道:“李姑娘這麽愛關撲?”
“說是李姑娘一把也沒撲過,只看著她那三個手下撲。
她那三個手下,運氣都不怎麽好,都是輸多贏少。”
“一把也沒撲?只看?”顧晞驚訝了,這有點兒不能理解。
“嗯,說是看得十分專注。”
文誠攤著手,他也十分納悶,只看不撲,竟然能連看三天。
顧晞高抬著眉毛,片刻,將手裡幾張帖子扔到矮幾上,
看著文誠道: “聽說黑馬把人家牙行的陳年老帳抄了個遍兒?還是讓人家牙行自己抄給他的?”
“嗯。 ”文誠神情複雜。
李姑娘這倆手下那份膽大包天的狠勁兒,他歎為觀止。
至於永平侯府,像世子說的那樣,實在是太蠢,也太狠厲。
這兩家牙行實在可憐,一家賠上了三四萬銀子,一家的老底兒被人家抄了個乾淨。
“那個金毛,肯定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這麽樣三個人,對李姑娘唯命是從,視之如神,可見李姑娘從前行事……”
顧晞拖著聲音,後面的話沒說出來,從文誠看向文順之,接著道:
“以後對上李姑娘,不可大意,不要失禮。
還有,把人撤遠些,大體知道她在做什麽就行了,不必時時盯著。
我覺得,她不想讓咱們知道的事,只怕咱們也盯不到。”
“好,永平侯府那邊?”文誠問道。
“你這是擔心誰?李姑娘還是永平侯府?”顧晞打量著文誠問道。
文順之笑出來。
文誠有幾分窘迫,“不是,畢竟……咳,是我過於謹慎了。”
“永平侯跪到王府門口之前,那位李姑娘在咱們這建樂城,連酒都不敢喝一口,她為什麽不敢喝?
不就是怕我這棵樹不夠粗不夠牢靠。
永平侯敢用官威壓她,她立刻就會扯出我的大旗,再壓回去。
放心吧!”
顧晞斜瞥著文誠,一句放心吧,說的頗有意味。
文順之眉梢微挑,卻是斜瞥著顧晞。
文誠一臉苦笑,垂下頭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