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夜厲會跑,就是因為吸了太多內力,身體已經到了快崩裂的極限,所以他才想抓墨臨淵逃跑,但文豐反應太快了,他沒機會,而這個時候,他看到夜沐朝他走了幾步,那意思很明顯,讓他抓她。
而他抓到夜沐之後,那些人果然不敢再輕舉妄動,他這才有機會跑到這裏。
想到此,夜厲狂躁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銅鈴般的眼睛盯著夜沐。
「明明知道我危險,你還這樣做,不怕死嗎?!」
夜沐看著他,似乎想說什麼,下一秒卻錯開了視線。
「有我在,你才能活著離開,你現在不可能殺我。」
她的回答,讓內殿陷入死寂。
夜厲真的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竟然……還有人想幫他?
……那些文人謀士幫他,是因為他有錢有權,夜家軍的將士忠心耿耿,是因為他利用了他們的信仰,矇騙了他們,而夜沐呢?她為什麼幫他?這個時候,他都已經敗了,一無所有,難道她還能在他身上得到什麼不成?
折騰了這麼久,夜沐也累了,她坐在地上扯了一塊錦帛擦自己的臉,卻聽夜厲突然陰沉說道。
「等我逃走,為了不泄露行跡,我一定會殺了你!」
夜沐擦拭的動作頓了一下。
「哦。」
夜厲不甘心,提聲道,「我是說真的!你和墨臨淵那小子勾結,我殺你一百次你都死不足惜!」
夜沐繼續擦臉,「隨你了。」
「你!」
夜厲一瞪眼,剛想說什麼,一隻沾滿血和灰塵的小手伸了過來,她指尖捏著糕點,神情寡淡。
「天快黑了,你不餓嗎?」
因為夜沐當兵的習慣,她身上一直都備著三樣東西,武器、藥品、食物。
但是藥瓶子掉了,她身上,只有兩塊糕點了……
夜厲死死的瞪著她,似乎希望從她臉上找出一絲害怕的表情,可是沒有,她伸過來的手紋絲不動,那塊糕點就好像開玩笑一樣。
見夜厲不接,夜沐就直接塞在了他手裏,然後拿著另一塊乾啃著。
夜厲一個身高近兩米的人,攤開手心看到那塊小小的點心,竟莫名覺得心尖發澀,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為什麼?!」
夜厲厲聲問,但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聲音裡有不確定的輕顫。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夜沐真的很累了,她才六歲,今天的運動量大大超標。
「那你為什麼要救我?!」
夜厲抓著夜沐的肩膀逼她看著自己,夜沐莫名抬頭,然後他就看到她那雙無論什麼時候都乾淨如洗的眼珠,正靜靜的看著自己。
她的眼神一直很認真,看著誰的時候,那個人彷彿就是她的全世界一樣。
夜沐看清他此時的慘狀,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忍。
夜厲沉聲道,「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今天你應該都看到了!信任我的下場,就是被我利用到骨頭都不剩!」
夜沐皺了皺眉,毫不猶豫的說,「可縱使你負了天下人,但你沒有負過我,我為什麼不能救你?」
她尚顯稚嫩的童聲很平靜,也很理所當然,但這句話對夜厲來說,卻不亞於雷電重擊!
他突然捂著胸口悶哼一聲,夜沐見狀,連忙站直了身體查看,她站起來都只有坐著的夜厲肩膀高,個頭矮小的她,還真是什麼都做不了……
揭開他的衣襟一看,他胸口的刀傷血肉模糊,夜厲武功是高,但吸食太多內力不消化,會讓他的經脈從內而外的崩斷,加上圍攻他的都是高手,此時夜厲若不是內力超群,只怕早就死了。
夜沐嘆了口氣,想用布條給他簡單包紮,但夜厲拒絕了,他突然啞聲道。
「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急切的要進宮嗎?」
夜沐搖頭,這也是她費解的地方,因為她覺得,夜厲若是再多等幾天,等局勢分明再逼宮,就不是現在的局面了。
「這應該是天意……」夜厲冷笑,「我會這樣冒進,是因為今日凌晨,皇帝死了。雖然瞞得很緊,但我還是知道了。」
夜沐皺眉,「他死就死了,這有什麼值得你冒險的?」
夜厲聞言,視線落在一邊的人頭上,越王死的時候形容枯槁,這人頭,看上去竟和乾屍一樣。
他冷笑,「看來你不知道。」
他頓了頓,捂著心口難受的說。
「……兩百多年前,帝國七分為七個國家,當時,帝國留下了一處寶藏,希望其後人能借寶藏復國,而那後人最後死了,藏寶圖也被搶走,那張圖,叫——邑界圖!」
邑界圖三個字讓夜沐大驚!她瞪圓了眼睛,手指也不由自主的握拳,但此時低著頭很虛弱的夜厲,並沒有發現。
「當初我和皇帝收復國土的時候,就搶到了那張邑界圖,可惜不等我們去找寶藏,就有黑衣人來襲,那張圖也被搶走了一大半,皇帝怕剩下的圖紙也被搶走,就請了當時最高超的紋綉大師,將剩下的邑界圖紋在了他的背上,然後將地圖燒了。
紋在他背上的邑界圖,平時是看不到的,只有用他自己的血塗抹上背,地圖才會顯現出來,而一旦他死了……十二個時辰之後,地圖也會徹底消失……」
此時夜沐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表情來面對他了,被毀壞的內殿內,沒了頭的皇帝屍體還在床上,十二個時辰……難怪夜厲會冒險!
夜厲苦笑,「要是禁軍沒有和皇子聯手,要是他們沒有抓到趙王,逼他相助……今天勝的人,就是我!」
可惜,人生哪有那麼多如果?任夜厲機關算盡,他也萬萬想不到,還有一個詞叫命運弄人。
墨臨淵根本不知道皇帝背上有藏寶圖,殺他只是為了逼禁軍和皇子合作而已,可這一舉動,偏偏逼得夜厲不得不冒險,失去了原本捏在手裏的主動權,說到底,都是貪婪。
如果夜厲不想要那據說能振興帝國的寶藏,如果夜厲攻下越國就滿足,今天的結局,或許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