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用閑聊的語氣,忽然講起一樁往事:“突然想起,我在加拿大也遇到過危險,差點死了的那種。”
舒鷂依然沒睜眼,笑起來:“周酩遠,你在和我比慘嗎?”
“2年前吧,我去加拿大談一種機械用金屬材料,工廠很偏僻,回來的路上遇見暴雪,車子在半路拋錨,陷在荒無人煙的雪地裡。”
周酩遠緩緩講述著自己的經歷,其實遇見危險的事情,每次舒鷂問起,他更習慣輕描淡寫。
她已經那麽勇敢,在偌大世界裡朝著他飛奔而來,實在沒必要讓她為以前的事情擔心。
但今天他要稍微多講一點,為了把舒鷂放在緊張和不安上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來。
用“賣慘”的方式切入故事後,周酩遠才講起正題:“加拿大的冬天挺冷的,我等到救援後從醫院出來吃的第一頓飯,是溫水沏楓糖和普丁。”
“普丁是什麽?”
躺在病床上的舒鷂,睫毛終於不再像房簷上的茅草那樣簌簌地抖了。
她皺了皺鼻子,看上去只有好奇。
“很普通的東西,把肉湯和奶酪淋在炸薯條上,就是普丁。”
“咦——”舒鷂拉了個長聲,“聽上去不怎麽好吃啊,薯條不是該沾番茄醬麽?而且楓糖水好甜好甜,不算好喝呢。”
周酩遠低低的笑聲透過擴音器漫開,他說:“平時不會想吃,坐在加拿大劫後余生的大雪裡,會覺得那是人間美味。”
舒鷂的聲音變得小小的,像是囈語:“那等我好了,你也……帶我去嘗嘗吧,我還沒吃過炸薯條……”
“好。”
舒鷂沒再應聲,裡斯進入工作狀態下冷靜的聲音傳出來:“麻醉劑起作用了,我們準備開始手術。”
連接手術室內和等候區域的通訊設備被裡斯切斷,坐在等候區長椅裡的周酩遠,兩隻手肘搭在大腿上,眉心深深凹成“川”字,緊盯著面前的玻璃牆。
通訊被切斷的瞬間,他指尖猛地蜷縮。
那種感覺怎麽形容?
好像靈魂被撕裂掉一部分。
周酩遠能看見層層玻璃牆體內裡斯的身影,看不清舒鷂的臉,他極度不舍讓舒鷂一個人躺在裡面承受這一切,整個人緊繃得像是拉滿的弓。
想抽煙。
又想起早晨裡斯教授說舒鷂手術完不能聞煙味,手裡摸到的煙盒又塞回褲兜裡,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坐立不安。
理智上,周酩遠知道這場手術不可能出現意外,舒鷂也一定會平平安安。
但心裡就是抑製不住的發慌。
不然今早,他也不會在凌晨2點多徘徊在裡斯教授臥室的門口,抽了十幾支煙,才等到裡斯睡醒。
只為了囑咐裡斯,在舒鷂害怕時找個方法讓他們能通話。
28年,周酩遠才體會到,有些感情是用理智壓製不下去的。
手術時間很長,進行到8個多小時,手術室裡的人滴水未進,坐在外面等著的周酩遠也一樣。
安靜的研究所裡突然響起一陣鈴聲,像是驚雷砸進周酩遠耳道。
周酩遠的研究所有很嚴格的規定,一切電子設備只要邁進研究中心的大門,都必須是靜音狀態。
這種情況從來沒有過,被突如其來的鈴聲驚了一瞬,周酩遠忽然意識到什麽,大步邁出休息區,循聲看見裡斯教授的辦公桌上放著一隻手機。
手機貼著卡通貼紙,橘色的小貓笑眯眯。
眼睛彎彎,和舒鷂一樣。
林間清泉流水和鳥啼蟲鳴,偶爾還有兩聲布谷鳥的叫聲,是這個牌子的手機自帶的默認鬧鍾聲,屏幕上顯示的畫面是綠色森林。
是舒鷂訂的鬧鍾。
時間:下午5:20。
備注:酩遠哥哥,撒浪嘿!
周酩遠握著手機,他沒關鬧鍾,手機也就依然“啾啾”唱著鳥鳴在他手心裡震動著。
就這麽熱鬧了一分鍾,手機才剛安靜下來,又重新震動。
他很少用手機鬧鍾,偶爾那麽一次兩次,也是鬧鍾才剛響,他就清醒了,甚至比鬧鍾醒得還早,也就不知道手機裡的鬧鍾究竟會響多久。
5:21的鬧鍾響起來時,周酩遠還以為是因為他沒關掉,手機程序裡自帶的再次提示。
只不過他看向屏幕,發現這是舒鷂上的第二個鬧鍾,因為備注變了。
備注:
就知道你舍不得關!我是不是很了解你!
周酩遠看著這行字,終於揚起唇角,露出一些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二更在晚上9點】
第59章 甜香
舒鷂手術進行到第10個小時, 出現意外。
胃裡的合金只剩下一點點就能全部被醫療器械全部吸出來,但她的胃長時間被記憶合金填充,合金變少, 胃部也會忽然變得空曠, 出現排斥反應。
這個常年被“虐待”的小器官, 發出了抗議,舒鷂很快就會出現反胃和嘔吐的症狀。
這種情況裡斯教授在術前有過預料,給舒鷂的麻藥也剛剛好在症狀出現前10分鍾到時間, 沒什麽生命危險, 就是會很難受。
舒鷂從手術中清醒沒幾分鍾, 迎接她的就是鋪天蓋地的惡心感,她還有心情自娛自樂,胡亂想著:
暈車肯定是暈不成這樣子, 不知道害喜會不會是相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