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倆跟我來……”
跛腳的菲爾德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帶路,兩人跟在身後。
繞過一段鋪有石塊的泥濘道路後,便看到煙囪高聳卻沒有工作的焚燒爐,以及相鄰的管理者房屋。
兩人踏進房屋時,腳下直接濺起大量冰水。
低頭一看,地面居然鋪著一層水漬,也難怪老人平日裡都穿著雨鞋。
“別介意,這些水來自冷湖。如果屋內的水出現渾濁、溫度變化等情況,能讓我第一時間察覺並處理冷湖間的異常。”
或許是兩位年輕人辦事的高效性,菲爾德的語氣也變得好了一些。
待到易辰與裡根找位置坐下後,他便繼續說著:
“你們既然在墓園工作過,應該也發現了剛才打撈的屍體並未‘成熟’,能猜出其中原因嗎?”
易辰立即給出答案:
“灰域的擴張不可抑製,蔓延抵達小鎮前,墓園的所有屍體必須全部轉移,甚至墓園本身以及整座小鎮都得進行搬遷。”
“沒錯,雖說聖杯山的灰域至少還需兩年才會擴散過來。
但墓園這種區域很容易提前受到影響,屍體轉移必須提上日程。
這裡並不存在什麽搬遷,墓園本就依靠冷湖而生,無法轉移到別的地方。
我這把老骨頭也無法從事更多墓園管理的工作,待到這裡的事情處理完畢,我就該徹底退休了。”
沙啞而冒泡的話語間滲出一種無可奈何,仿佛即將丟掉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算是你們兩個運氣不錯,正巧在這個時間點來到這裡。
從現在到伱們正式出發還剩十七個小時,你們可以將身上攜帶的“墓地產物”葬於湖心,掠取冷湖沉澱多年以來的屍體精華。
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反正這裡就將拆除,什麽也不會留下。”
聽到這裡時,小葡萄不再隱藏,直接由領口鑽了出來,毫不客氣地說著:
“還有這種好事!”
小葡萄本身很清楚墓園的運作,組織麾下的每一個墓園均有其對應的‘特色’,若能掠取這樣的特色,對於它這種尚不完整的墓園產物很有幫助。
當老者看到小葡萄的本貌時,眼睛立即眯成一條縫。
作為有著數十年墓園經驗的他,一時間居然無法為小葡萄定性,難以確定這是什麽種類的墓園產物。
唯一能得到的信息便是‘不完整’。
“這是七日墓園的產物?”
易辰還沒回答,小葡萄便將雙臂畫圓,共計六根手指全部指向他自己。
“沒錯,本葡萄正是威爾伯特先生利用七日墓地的特有機制,花費無數心血創造出來的巔峰傑作。
話說老頭子你剛才說話算話吧?那片冷湖可真是好地方,我可以將沉澱在湖底的屍降精華全部吸走對吧?”
“湖泊已被清空,這裡即將廢棄,只要你能做得到,整片湖被你吸乾都沒問題……正好還能幫我省事。”
小葡萄也是完全上頭,直接一巴掌拍在易辰後腦杓,“威廉,我們趕緊的!”
易辰卻不著急,而是問向隊友,“裡根,你去嗎?”
“菲伊她的形態無法埋葬,我留在這裡與菲爾德老先生談一談其它事情。”
“好的。”
冷湖間,
易辰獨自劃槳,因最後的湖心屍體被轉移離開,不再有任何手臂伸出水面,冰冷而寂靜。
小葡萄立在肩頭,像船長一樣單手叉腰,另一隻手指向湖心方向。
眼球盤在嘴裡打轉,唾液沿著嘴角不斷溢出,異常興奮。
“這樣歷史悠久的墓地間沉降著許多精華,
一定能讓我覺醒更多記憶,變得更加完整!對了,威廉你之前在湖底撈屍的時候是怎麽搞的?怎麽突然就愣住,居然還嗆水了?我明明什麽都沒有感覺到。”
“看到了不祥的東西。”
“你這家夥的思維又出問題了嗎?還是真的看到了什麽?”
易辰面色如常,稍微指了指夜空間那隱於雲層之後的朦朧月亮,
小葡萄立即意會到其中的含義,志氣高昂的模樣突然收斂,縮回肩膀只露出半顆眼珠。
“月……痕?不會吧?”
“我也不知道,但從出城開始就有一種被月亮窺探的感覺。
上一次我們前往村莊教會,因事發地有樹木高牆將天空完全遮擋,因此沒有太多顧慮。
但這次出城,我們全程都將暴露在夜空下,登山期間甚至會離月亮更近。”
小葡萄慢慢冷靜下來,自我安慰地說著:
“本葡萄仔細想了想,上次在村莊內你似乎還得到過月光的幫助……如果月痕想要弄死你,在馬車趕路的過程中完全可以出手,沒必要等到現在。
應該是你小子看錯了,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趕緊提升自己。
等本葡萄變得更加完整,找回更多記憶與能力。
再等你突破人之極限,也就有資本與那家夥當面對質。”
“嗯。”易辰只是輕輕應了一聲,並未多說什麽。
木舟在還無阻攔的情況下,再度駛達溫度最低的湖心。
小葡萄一個屈膝蹦跳,空中翻騰三周半,本以為會直接入水,卻只是落在船沿處。
“時間可沒多少,你還不下去嗎?”
“嗯~我目前處於不完整狀態,單獨剝離出來基本沒有戰鬥力,你懂我的意思吧?”
嘎嘰嘎嘰~
柔軟的植物根須由易辰指端射出,如安全帶般系上小葡萄的身體。
“在你浮出水面前,我一直都會待在船上……如果有任何問題只需要拉拽根須我就能知道。”
小葡萄向易辰比出一個大拇指,一頭扎進湖面。
對於下葬的事情,小葡萄可謂是專業戶了。直接被它找到整個湖泊的中心,快速掘土將自己掩埋起來。
黑色毛發向外生長,
品味、感受並汲取著冷湖的精粹,數十年埋葬屍體而積攢下來的屍體精華。
慢慢的,整個湖面都因小葡萄的下葬而發生變化。
本是純淨透明的湖水開始冒起少許黑色氣泡,甚至有一種要將湖水染黑的趨勢。
易辰卻沒有在意這些變化,
也沒有在意小葡萄到底能收獲多少,
他盤腿端坐於木舟間,似乎在思考什麽,似乎在等待著什麽……在確認小葡萄已進入狀態的情況下,哢~
易辰主動截斷植物根須,暫時斷去與小葡萄的連接。
沒過多久,
漆黑視野間慢慢出現一艘木舟,很奇怪的是, 木舟的移動並未蕩起任何水波,仿佛漂在水面。
因相距較遠且有霧氣的遮蔽,無法看清乘船者的樣貌與身形。
沒過多久,一陣無比熟悉而危險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你似乎已經知道我會來了。”
易辰很淡然地回應:“湖底的幻象並非巧合,既然已在發出信號,我自然要回應。”
“威廉,我很好奇~明明隱約感受到月亮的注視,明明確信湖底的幻象是我故意拋出的信息,為什麽不將我可能到來的事情,給那個老先生講一講呢?
那個跛腳的老家夥還是很有實力的,如果他防范起來,我也就不敢輕易現身了。”
“在途中站阻止你又有什麽用?
登山期間我會更加貼近於月亮,一旦你真要靠近,情況只會更加糟糕……如果你想要見面,想要談話,想要解決一些事情,現在便是最好的時候。
提前將一些事情說清楚,對於你我而言都是好事。
另外,感謝之前在何塞谷給予的月光援助。”
木舟愈發靠近,已能勉強看清船上的人形輪廓,兩個人一前一後坐在上面。
“放心吧~我這次可不是來殺你的……而是需要你歸還上次幫忙的人情,反過來幫我一個忙。”
“什麽忙?”
“帶我去通道的另一頭……”
說出這番話時,木舟也完全靠近。
月瞳銀發的青年好似久別重逢般,臉上掛著一種發自內心的微笑。
在他身旁依舊跟著一位‘露骨’的女醫生,只是女醫生的形態有所不同,不再負責輸液,而是在大腿上掛著大量的手術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