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軒再度從昏睡中醒過來之後, 果然沒在屋子裡看到安笙,他對著空蕩蕩的,總是亮著慘白燈光的屋子,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墻上挂鐘指向六點, 費軒有好久, 甚至分不清這個六點到底是清晨還是晚上。
他心裡的氣悶越發的濃烈,因爲昏睡一整天, 腦子昏沉沉的疼。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錶,指針走向七點,門才輕響了一聲, 接著打開,安笙一如既往, 端著餐盤進來。
費軒却根本就沒看她, 低頭盯著自己的脚邊,强忍著心裡想要怒吼的氣悶,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他發誓,不是再和安笙發脾氣的, 不會再發脾氣……
安笙邊擺餐盤,邊集中精神, 餘光密切注意著費軒,她料想中費軒一定會發火的。
從安笙穿過來的第一天, 費軒就表現的像個霸王龍。
只是後來費軒在追求的她的時候, 表現出了和先前截然相反的兩種性格, 用這種性格,迷惑了安笙。
後來費軒被揭露,他就一直在兩種性格無縫切換,祈求她的愛情,也霸道瘋狂,無所不用其極的想挽回,以至於想要囚禁,兩種都是費軒,只是對人不同,表現的也是不同而已,說不上到底哪種是真面目。
而安笙在無數個深夜醒來,摸到旁邊沒有熟悉體溫的時候,早就已經手動把這兩個人捏在了一起,是霸王龍也好,是費粘粘也好,安笙甚至不求他一直當個人,只求他能學會兩人相處的正確姿勢。
而要改變,必然先要抗爭,不破不立,安笙不是變態,沒有把伴侶一輩子關在小黑屋的愛好,她希望費軒快點學會。
安笙擺好飯菜之後,走到床邊上,站在費軒的旁邊,聲音帶著小心翼翼,「你餓了吧,」安笙說,「我今天回來的有點晚,我去給你買了吃的,甜香小紫薯,你嘗嘗,」
安笙說著,伸手拉費軒的手,「洗手去。」
費軒渾身僵硬,勉强抑制著情緒,憋的臉色都有些發紅,額角的青筋都有鼓起來的趨勢。
但是他却很順從的站起來,被安笙推著去衛生間洗手,沒有質問,甚至都沒看安笙一眼。
費軒害怕,他害怕他一問出口,就會忍不住發火,他長到這麽大,從來就沒有這樣憋屈過。
費羅銘對他放養,家裡面那一群小崽子們,哪個不是老老實實的任他搓扁揉圓,費軒獨斷和善於站在裁决者角度的性格,那些慫的連頂嘴都不敢的孩子,是重要組成因素。
幾乎是肆意生長大的人,現在却被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拿捏的連火都不敢發……
費軒不光洗手,還洗了一把臉,看著鏡子裡滿臉暴躁的人,索性直接把頭伸進冷水中衝,衝到頭皮發麻尖銳的疼,這才停下,對著鏡子深呼吸,抓著洗手台的手指用力到發白,好一會,才噓出一口氣,對著鏡子苦笑了一下。
第一次對自己的行爲有了類似譴責的思想。
他是自作自受,費軒想,誰讓他先前給人家喝乖乖水了,現在人家給他吃乖乖藥,他又不敢對安笙發火,他不怕別的,剛才安笙小心翼翼的態度都刺痛了他,費軒最怕安笙嚇到,不敢再親近自己了。
費軒用凉水澆了一會腦袋,把邪火澆下去,這才擦了頭髮,濕漉漉的頂著出去。
一打開門,安笙就站在門口,兩人猝不及防的對視,費軒竟然有點不自在。
「你是不是生氣了?」安笙咬了咬嘴唇。
今天買了東西回家,特意穿了小洋裝,還化了淡妝,按照費軒曾經把她打扮的那種風格搞的,頭髮散著及肩的小卷卷,是她專門用半個小時,在街邊的理髮店卷的,不求自然,只求像假的,現在像個小洋娃娃一樣,瞪著圓圓的眼,可憐兮兮的看費軒。
「我……」安笙說了一個字,然後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本來就想紅個眼圈,但是一不小心勁兒大了,眼泪直接咬下來了。
費軒從安笙進屋,都不敢抬頭看她,怕控制不住自己,這才看到安笙的打扮,楞了一下之後,呼吸都沒忍住窒了一下。
他用舌頭輕掃過自己的腮肉,看著安笙掉眼泪,心都砸漏了似的,連忙抱住安笙伸手給她抹眼泪。
「你哭什麽……」費軒嗓子有點發緊,「我沒……」他閉眼,違心道,「沒生氣。」
安笙頭埋在費軒的懷裡,疼痛導致的眼泪還沒幹,就偷偷笑了,費軒這個大變態,果然是好這口!
「你別哭了,」費軒親安笙的小臉,「我就是……我睡一天了,頭有點疼,真的沒生氣。」
安笙點頭,破涕爲笑,抓著費軒的手,「吃飯吧,我給你買了小紫薯……」
費軒點頭,但是沒鬆開安笙,仔仔細細的看了她一會,甚至摸了摸她的小卷卷,幾乎痴迷的說,「你真好看。」接著捏著她的下巴吻下來。
安笙勾著費軒的脖子努力迎合討好,費軒簡直稀罕安笙這樣子稀罕的要瘋了。
好半晌,他才鬆開安笙,眼底的火苗亂竄,無心吃飯。
安笙的小裙子被揉的皺巴巴的,頭髮也亂了,小臉紅紅的,可是那樣子,真的更引人的施.虐欲。
費軒圈著安笙,抵在門口,聲音難耐的問安笙,「你要我熬到什麽時候?」
安笙耳朵紅的要滴血了,清了清嗓子,氣息不穩道,「過一段時間……」等你發瘋的時候,再用來安撫你這個大變態啊。
安笙說完,抬頭看費軒,眼裡映著這一屋子慘白的燈光,却像盛著兩彎明月。
費軒心軟的不像話,他不瞎,看的到安笙眼裡的愛,願意等她,隨她高興。
「吃飯吧。」安笙說,
「那你等我……再上個厠所吧。」費軒笑了下,語氣有點無奈。
安笙紅著臉點頭,「菜凉了,我去熱一下。」
說著轉身去熱飯菜,費軒則是回到衛生間,站在馬桶前面一邊嘆氣一邊晾鳥。
等到平復下來,才洗好手,出去吃飯。
氣悶的情緒消失,感官才算是回歸,他才感覺到了自己其實餓的已經前心貼後心了。
不過走到桌邊坐下,才夾了一筷子的菜放嘴裡,就看到安笙端著一個錫紙的小盒子過來,遞到費軒的面前放下,滿臉堆著笑。
「我記著你喜歡吃這個。快吃。」
費軒提著筷子的動作一僵,抬頭問安笙,「這個是你做的?」
安笙搖頭,「是我在飯店買的。」
「我打算找一下教程,學一下,」安笙笑眯眯,「以後你喜歡,就做給你吃。」
費軒却心裡有點震驚,夾了一個嘗了嘗,更是驚的吃東西的動作都放慢了。
他抬起頭看安笙,「你這個,是在申市大酒店買的?」
安笙點頭,「是啊,怎麽了?」
費軒搖頭,繼續吃東西,心裡却忍不住又竄起了火,這次不是對安笙,而是對費師。
費軒以爲安笙說的,天天去蛋糕店裡上班是扯淡的,他一直都覺得安笙是把他折騰出了申市,費師才一直找不到的。
問安笙這是什麽地方,安笙又不肯說,安笙的家附近,也絕對沒有這種破舊的居民樓,可是安笙沒有做好了吃的東西端來,東西都是剛出鍋的那種熱度,因此費軒篤定兩人在申市之外。
因爲如果不是,安笙异常搬家,費師再沒腦子,也應該發現了。
可現在看來兩人還在申市,費師竟然到現在都沒找到他……是真的沒找到,還是想造反?!
費軒突然就陰謀論了,他其實一直挺看不起費師的哪點城府,看不上他的膽量,喜歡個孩子,却連多看一眼都不敢。
偷偷帶去做個親子鑒定,費小計就沒有一丁點像費羅銘,說不定不是費家的種呢,他們那個爹,說不定也被王八綠了。
但是費師不敢,他怕做出來,費小計真是他妹妹,那樣一點幻想就都破滅了,又怕真的不是,等於把她和她媽媽都坑了,無論哪一種,都沒那麽簡單。
這種瞻前顧後的做法,費軒不認爲他有那個能耐,敢從他的手裡搶費氏。
更何况就算是費師,費軒也沒有全身心的信任過。
費師最信任的助理,正是費軒在他身邊釘的鐵橛子,專門用來束縛他的手脚,想「謀朝篡位」費軒分分鐘就能讓他身敗名裂。
不止如此,一層層的關係網鋪下去,牽一發動全身,費氏就是費軒多年來精心布置的大網,誰想掀動,也必將被網在其中。
所以他才敢時不時的放手不管,也不擔心被架空顛覆,費師在費軒這裡,就算翻了,也連個絆脚石都算不上。
「你快吃啊,」安笙推了推費軒的胳膊。「發什麽楞?」
費軒收回思緒,低頭繼續吃東西,再等等,他人在申市,他就不信,他的網下小蟲子,集體叛逃了?
吃過飯,照舊是兩人粘粘糊糊的美好夜晚,只是晚上的時候,費軒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第二天早上起來,腦子昏沉沉的,鼻子也不通氣。
安笙起來,費軒睡衣鬆垮垮的穿著,連肩膀都蓋不住,亦步亦趨的跟在安笙的身後,抱著她的腰撒嬌。
「我感冒了,你今天不要去店裡了,陪我好不好?」
安笙回手摸費軒的額頭,「沒發燒,你覺得哪裡不舒服?」
費軒哪都不舒服,一時之間想不起是哪裡,就癟著嘴,「我哪都不舒服,我真的感冒了,你別走了今天,陪陪我……」
安笙忍笑,心想著狗東西還換套路,裝的挺像。
然後做飯的時候回家弄了點香水噴上,吃完飯之後,費軒腦子就越來越昏沉,執著的抓著安笙,却最後還是沒能抗住藥效,又被安笙迷昏了。
這次安笙噴的少,估計睡不了多久,親了親他,給他蓋好被子就走了。
今天休息日,一整天忙的就中午隔著監控看了看費軒,見他沒起來,索性吃的都沒給。
費軒這一覺,一直到安笙下班來了,都沒起,躺在床上,除了臉色通紅的喘氣粗重之外,安笙開門,把晚飯放下大聲叫他都沒反應。
安笙以爲費軒這又是在鬧小彆扭,結果走到床邊上手一摸。
差點把她手燙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