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個寨子裡長大,跟我一起長大的還有四個男孩和女個女孩。當時的蠱主要從我們這十個人中挑出一個人,成為下一任蠱主。最終因為我被那些蠱最親近,而被選上了蠱主,剩下的九個人都成了我的手下,不再是我的玩伴。
我很少出寨,寨子裡的老人們都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也很險惡,外面的人很美好,但有很多壞人。寨子裡每年都會有新人的到來,我知道那些人是被強行帶回來的,他們被寨子裡的人下個同心蠱。同心蠱是我們毒風寨人從小養在體內的蠱,但願遇上一心人,陪我們共度餘生,但是外面的人都很怕我們,他們討厭我們身上的毒,討厭蠱,他們一看到我們就叫我們妖人。
那些人被帶回來的時候都不情願,但是後面都愛上了給他下蠱的人。
我覺得我的另一半應該也是這樣的。
二十歲那年,我出寨去江南,遇到了一個人,當時我並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看到我的裝扮的時候,沒有害怕,而且若若大方地看了我一眼,還笑著對我點了點頭。我沒有跟他交談過,只是坐在他旁邊的桌子上看著他。
他在那裡坐了一下午,客棧整個二樓的人都在看他,我想只有這樣的人才配的上我。
我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給他下了點毒,然後等他回房的時候,我就站在暗處等,等到那個毒發作,他倒了下午。
我把人抱到自己房間,把自己的蠱下在他身上。
他醒來的時候明顯很迷茫,我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趙于歸,你是誰?”
“我是你未來的相公。”
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控制了自己體內想吸血的**,趁我出去幫他叫小二燒水給他沐浴的時候,從窗戶那裡跳出去跑了。
這真讓我惱怒。
更讓我惱怒的是他居然吸了別人的血,來養我的蠱。
我去找趙于歸,卻看到了讓我驚訝的一幕。
外面的人果然跟寨子裡的人不一樣,我看見一個男人把另外一個男人壓在樹上親,手還在對方的衣服裡摸,親人的那個我倒是看清了臉,被親的那個我只看到了一個弧度優美的下巴,只是這樣倒罷了,不遠處居然還有一個男人在看。
他們做這種事,還喜歡被人看嗎?我聽到那個人的呻吟聲,我覺得我的于歸叫起來一定更好聽的,他們實在太專心了,根本沒有發現我的存在,我笑了笑,決定明早再來找我的于歸。
正式見到那個被親的男人的時候,我只覺得真討厭,渾身上下都透著我討厭的氣息,尤其是他居然拿雄黃粉那些東西來對付我的小寶貝們,他還是養了我蠱的人,呵呵,我一定會好好對待他的。
被他一氣,我把他帶回了寨子裡,寨子裡的人都問我,這是不是我選的未來一半,還說他很俊,我看著這個叫席灯的男人,他除了眼角那裡有顆淚痣,比較獨特,哪裡比得上我,趙于歸怎麼會那麼沒有眼光喜歡上他?他醒了之後,嘴巴十分欠扁,我想了下,決定把失心丸給他吃,我要把這個男人變得面目全非,我就不信趙于歸還會喜歡他。
但是我想我幹了件錯事,但是我有時候又覺得自己做對了。
我居然對阿傻動心了,在他抱著我的時候,我居然想摸摸他的頭,然後還想親他,很想親一親,我想知道他會不會叫出像當初那樣的聲音。
這並不是我做的唯一的錯事。
我想我這輩子最後悔的是把我的阿傻打下了懸崖,我的蠱死了,我再也感應不到了,被下蠱的人永遠不會知道,那個蠱對我們的意義,他們只道我們殘忍霸道,可是卻不知道我們這輩子只會養一隻同心蠱,同心蠱死了之後,我們也不會再找其他人了。
打下去的那瞬間我突然明白了什麼,這個世間,我愛得更多是自己罷,要不然怎麼會懷疑,看到趙于歸跟著跳下去,我就知道敗了,不僅僅是我一個人敗了,我旁邊那三個都輸了,他們輸在愛自己更多,那個叫恭覓陵的,我很鄙夷他,他沒有跟著往下跳,和他對視一眼,我便明白我跟他是一樣的人。
蠱死了之後,我們還繼續搜山,一個月之後,左垣之走了,兩個人之後,鳳禾走了,半年之後,恭覓陵和我一起看到了兩具白骨,恭覓陵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轉身走了,也離開這座山。我親自埋了那兩具白骨,親自刻了墓碑,我沒有刻名字,只刻了一句詩句,“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若是真的能懂我的意,我希望阿傻能來我的夢裡看看我。
之後,我便回了寨子裡,一呆便是十年沒有出寨,再次出寨,是帶寨子裡的少年少女出去經歷些事情。
我讓他們先自行遊玩,我決定獨自一人出去走走。
在路過一個涼茶攤的時候,我看天氣炎熱便坐了下來,老闆是個男人,背對我站著,我正準備開口,就聽到一個聲音。
“阿席,今天太熱了,我們待會就收攤。”
我愣住了,我看到那個老闆微微轉過身,“好啊。”
那個老闆說完便走到一張桌子面前,準備收錢,我注意到他的腿腳不便,似乎右腿瘸了。
那個老闆轉過身,他看到了我,他對我笑了下,“客官,喝涼茶嗎?”
我直接從凳子上起來,轉身走了,只當自己沒有聽見後面人的聲音。
“真奇怪,他走那麼急幹嘛?不喝就不喝吧,于歸,人都走了,收攤收攤。”
他當然認不出我,我的臉自上次被那鳳禾抽了之後,臉上留下一條很長的疤,我並不像去掉那個疤,我每次照鏡子,我就會摸那個疤,就會想起那天的時候。
這次帶寨子的人出來,為了避免照那些閒人看,我把自己易容成一張很平凡的面容。
我像逃難一樣走得很快,原來他沒有死,原來他沒有死,我笑了出來。
後來,我知道原來恭覓陵那三個人都遇到了趙于歸和席灯,只是他們的做法跟我一樣,沒有再去打擾,頂多易容去喝一碗涼茶。
第二天,我再去了那個涼茶攤,他似乎也認出我是昨天那個落荒而逃的客人,笑了下,問我——
“客官,你今天想不想喝涼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