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昂最後還是吃了包袱裡的乾糧,因為要走一天呢,不吃東西體力完全支撐不住的。
而席灯則顯得輕鬆許多了,走累了他就用飄的,導致陸玉昂小心眼地嫉妒。
他是如此地懷念現代的飛機、火車和高鐵,哎。
等他們趕到下一個城鎮,已經是傍晚了,陸玉昂急急忙忙遞了通關文牒進城,席灯跟著他後面進去,中途還對守城門衛做了鬼臉。
陸玉昂瞥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說:“他們看不見你?”
“對啊。”席灯現在沒嗑瓜子了,傘也被他收了,手裡拿著之前在路邊采的狗尾巴草,他拿在手裡一晃一晃,“現在只有你能看見我。”
陸玉昂聞言十分垂頭喪氣,不過他沒有喪氣多久,他急需要找個便宜又乾淨的客棧。
陸玉昂最後走了三家客棧才選定,他也沒有像其他穿越人士一樣,來了這古代住的都是上房,陸玉昂對掌櫃的說:“我只需要一間下房,能住人就行,還有,我還需要一個小菜,兩個饅頭,一碗清水,再來兩大碗米飯。”
掌櫃的算盤吧嗒一算,“十文錢。”
陸玉昂立刻道:“這麼貴啊?”
掌櫃的笑了,“年輕人,這可是最便宜的價錢了。”
席灯此時卻突然趴在櫃檯上拿著狗尾巴草去弄掌櫃的鼻子,話說來,陸玉昂對於其他人既看不到席灯也看不到他手裡的狗尾巴草感到稀奇。
席灯撩撥完,就立刻閃開,於是掌櫃的一個驚天劈地的噴嚏就衝著還站在那裡心疼錢的陸玉昂打了過去。
陸玉昂,“……”
掌櫃的十分不好意思拿了塊帕子遞過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鼻子突然很癢。”他發現面前的書生臉色特別難看,不禁說道:“那房錢再減去一文錢好了。”
陸玉昂憤憤地扯過帕子擦了自己的臉和衣服,然後交了那九文錢,才坐在一張還算乾淨的桌子上。
席灯湊到他旁邊,一屁股在桌子上坐下,那張桌子連晃都沒有晃。
“你要不要感謝我啊?”
陸玉昂抬頭,壓著聲音皮笑肉不笑,“小生感謝你十八代祖宗。”
席灯把狗尾巴草一丟,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再天真不過,“也不用感謝這麼多,感謝我一個就夠了,我可不知道我的祖宗十八代都是些什麼鬼。”他突然把臉湊過去,“對了,跟你呆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陸玉昂伸出一隻手,“免了。”
席灯卻是一把抓住,那冰冷的觸感讓陸玉昂全身顫抖了下,席灯笑了下,“不好意思。”隨著他話落,陸玉昂發現觸感居然沒有那麼冰了。
席灯說:“我呢,叫席灯,是不是好名字啊?”
陸玉昂猛地收回手,“好名字。”
這個時候,店小二正好上菜,他聽見眼前這個窮酸書生居然在對著空氣說話,不禁臉色大變,但還是顫顫巍巍地上了菜。
席灯是個閒不住的主,看見店小二來了,拉長了脖子去看,去真的拉長那種,直接嚇得陸玉昂從凳子上摔了下來,臉色大駭。
店小二看見陸玉昂這樣子,端著盤的手抖得不停,說話也不利索了,“客……官,你……是不是……看見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啊?”
好在這個時候席灯已經收回來脖子,陸玉昂才勉強從地上爬起來,強笑,“沒,小生方才不小心。”
店小二也是強笑著上完了菜,迅速離開。
席灯嘟嘴,“真沒用。”
陸玉昂不理他,低頭吃東西,走了一天的路已經餓死他了。
席灯看見陸玉昂吃東西吃的那麼專注,忍不住趴了下去,一雙眼睛眨呀眨,“好吃嗎?”
陸玉昂點了下頭。
席灯吞了下口水,“我也想吃。”
陸玉昂這回抬了下頭,“你能吃?”他用筷子指著菜。
席灯沮喪地搖頭,“我們鬼是不能吃人吃的東西的,吃了會拉東西。”說完,他伸手拽住了陸玉昂的一支手臂,“臭書生,你幫我去找點吃的好不好啊?人家好累,不想走路了。”
陸玉昂並不仁慈,並且覺得席灯說的話十分欠扁,今天他才是那個走了很多路的人,這隻鬼基本上都是飄,有什麼好累的。
席灯還搖了搖陸玉昂的手臂,走的是撒嬌路線,可是陸玉昂鐵了心不想去跑腿,任憑他搖,換只手吃就是。
席灯果然沒搖幾下就生氣了,眼底凝聚著風暴,頭上的頭繩自動滑落了下來,一下子頭髮在背後飛舞。
“大膽人類,你竟敢無視本王,我要變臉了。”
陸玉昂從小做閱讀理解就很好,無論是語文還是英語,十分善於捕捉核心詞彙,當下就哄道:“大……仙,大仙,小生馬上就去,吃完就去。”
席灯滿意了,頭髮也不飛舞了,那頭繩又出現了,席灯從空中拿過那頭繩,把自己的頭髮重新束起。
陸玉昂吃完之後,席灯告之他要他去福祿壽店,那裡有專門燒給鬼吃的東西。
陸玉昂將自己的包袱往房間裡一放,就在席灯的敦促下出了客棧。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陸玉昂走在青石板路上,十分垂頭喪氣,覺得自己太倒霉了,“怎麼偏偏是我遇見那隻鬼呢?啊,早知道昨夜就不省錢了,現在倒好,成天被那隻鬼捉弄,還要花銀子為他買吃的,真是的。”
陸玉昂垂著頭走路,也沒發現自己越走越偏,等他回了神,就發現不遠處有位穿白衣的姑娘正對他莞爾一笑。
“公子怎麼這麼晚還出門啊?”
那姑娘面容姣好,渾身氣質如六月清荷,但這樣的一位絕色女子晚上出現在這樣偏僻的地方,怎麼想都很奇怪。
陸玉昂聽到那句話,只覺得自己突然顫了一下,然後就笑著說:“小生自是來見小姐的。”
那姑娘捂嘴一笑,十分動人,“公子嘴真甜,不知公子家住何處?”
陸玉昂笑瞇瞇,“小生非本城人士,乃是為了上京趕考路經寶地,但未曾想到,小生還能見到如此美貌俏麗的小姐。”
陸玉昂十分登徒子的行為,不但沒引得那位姑娘生氣,反而是嬌笑不斷,甚至還上前對陸玉昂說:“公子一定有投宿客棧吧,小女子今夜被那狠心的二娘趕了出來,倒沒有了去處。”說完,一下子就梨花帶淚。
這下子記得陸玉昂在心底抓耳饒腮,如此美人兒在自己面前落淚,真是大過錯,於是他便舔著臉握住了那位姑娘的手,“若是小姐不嫌棄,為何不去小生那裡暫住一晚?小生隨便揀個地方睡一宿即可。”
這位姑娘手冰冰涼涼的,一定是在這冷風中吹了許久,那二娘也實在可惡,如此美貌的小娘子怎麼可以讓她獨自一人在外面呢?
那位姑娘抹了抹眼淚,“公子這般好心腸,小女子倒是承受不起,不忍心看公子受冷風吹,不如今晚公子和小女子同住一屋?我倒信公子是個君子。”
陸玉昂臉一下子古怪地紅了,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小生……小生不敢唐突小姐。”
若是席灯,定當要嘲笑這個不要臉的無恥之徒,嘖,還抓著那美貌女子的手不放呢。
陸玉昂攜美同行,立刻忘記他答應給席灯買東西的事了。
陸玉昂一路上是對那位姑娘噓寒問暖,慇勤到了十分,他卻沒有看到路上的行人皆用詫異的眼光看著他。
等到了客棧,陸玉昂還彎下腰對客棧裡伸出手,“小姐,小心台階。”
席灯此時無聊緊了,便坐在樓梯的扶手處看著大廳,結果就聽到那陸玉昂掐媚到極處的聲音。
店小二本來想上前招呼一句,“客官,你回來了?”
但是看到陸玉昂的舉動之後,卻是直接扭頭快速走了。
這位客官怎麼又對著空氣說上話了。
那位姑娘對陸玉昂溫柔一笑,剛一隻腳踏入客棧,就停住了,頭一抬,雙眼直接與坐在扶手處的席灯對視了。
這一對視,那位姑娘的臉色一下子白了起來。
可那陸玉昂渾然不知,還問:“怎麼小臉如此蒼白,莫非是得了風寒?”
席灯輕輕呸了一聲,那個臭書生居然還用小臉來形容一隻無頭女鬼,真是可笑,那女鬼不知道從哪裡新墳裡偷了頭,倒是能迷倒一些像臭書生這種色中惡鬼。
那姑娘轉身想走,席灯卻是突然直接擋住了她的去路,“好你個無頭鬼,躲著黑白無常,成天做著才子佳人夢。”他冷冷一笑,斜睨陸玉昂一眼,“如此色中惡鬼,你倒是看上了?”
被識破身份的女鬼尷尬一笑,“大王,我這不是沒辦法嘛,我這腦袋好不容易偷到了,今夜等了許久,也就等到一個窮酸書生。”
席灯下巴一抬,見那陸玉昂還沉浸在那女鬼的美貌當中,看都不看他一眼,再瞥過陸玉昂的手,果然是兩手空空,席灯生氣了,“快,把你本相給他看看,我倒是看看這個臭書生還敢貪圖美色。”
女鬼為難了下,見席灯怒目而視,立刻把自己本相露了出來,脖子上的那顆頭則是被她抱在懷裡,這次不行,待會再去騙一個吧。
陸玉昂本來正欣賞美人了,突然發現美人的頭不見了,而且美人苗條的身姿一下子放到好幾倍,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一句話還沒說上,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女鬼才小心翼翼地說:“大王,我可以走了嗎?”
席灯擺了擺手,“走吧,不過下次別躲酒罈裡了,我可聽到黑白無常說下次要翻酒罈去找你。”
女鬼立刻腳底抹油般地走了。
席灯看著暈在客棧大門口的陸玉昂,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心生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