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已入蒼穹,長源踏空而上,揮出拂塵,與那青色影子碰撞,在人界之上,炸出金光青光,快得讓站在地面的人無法看清。
巨大的靈力碰撞,刺入人界,轟得山頭地動山搖,如果不是魔夜已經為人界設好屏障,只是來自天上的一擊,就足以讓這裡山崩地裂,而不僅僅是晃動。
隨長源而來的護衛和潛伏的魔界暗影的靈力煞氣在他們面前不堪一擊,完全無法抬起頭來觀戰,紛紛自衛。倒是九黎神君尚可動身,他從袖中拿出一件法器,準備拋向上空,所指方向,正是龍身。
法器還未拋出,他便覺身邊忽有陰戾煞氣纏身,手勢不由僵住,偏頭看去,就見魔夜不知如何出現在了身旁。他的手下意識一抖,說道:「你要做什麼?你不是討厭這青龍麼,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魔夜驀地一笑,笑意陰冷:「你也配。」
煞氣沖天,九黎神君親眼看著自己沒了半隻胳膊,他立刻驚叫起來,想要逃命,耳後卻有冷笑「你這種無用的嘍囉,留著有什麼用」。話落,九黎身子一僵,瞬間化作一團塵土,撒在了身下的青草上,沾得綠葉染塵。
靈力驟散,在剎那灰飛煙滅。塵煙散去,魔夜看見西風站在對面看來,神情複雜嫌惡。他突然想起當年她的母親死在她面前時,看自己的眼神。又想起她還是個小姑娘時,叫自己夜大人的時候。
真是懷念那個小團子,可惜長大了就不可愛了。
魔夜對她一笑,笑得西風心生警惕,手執長笛,護在面前。
幾乎在瞬息,魔夜忽然出現在她面前,剛要撫她的臉,手指便如被蜂叮,刺得他緩緩收手,看了看被燙傷的手指,說道:「這種時候青龍還捨得用靈力為你設下壁壘,看來他果真是很喜歡你啊,小西風。」
西風也沒想到青淵為她築起了壁壘,暗罵他又多費力氣,與長源魔夜對戰,哪怕是多用半點靈力,都有可能會輸的。可壁壘已築起,靈力已耗損,她面上便鎮定起來,說道:「因為他知道我也很厲害,對付完長源,再對付你,綽綽有餘。」
「你唯有釋放你的魔血,才能幫他了。」
西風知道他想誘她解封魔血,魔血一出,她便不能控制自己,到時候揍的是魔夜還是青淵,她也不能肯定。
魔夜想了想又道:「不如你改變主意,回魔界吧,我可以不計前嫌,繼續疼你。魔界中唯有你我是魔星,我本來還想將你養大,立你為后的,可誰想,半道被青龍拐走了,真是令我傷心啊。」
西風緊握長笛,盯著他字字道:「你將我離開魔界的原因歸咎給青淵?虧你能說得出口。」
此時隨長源而來的神兵見九黎神君已死,長源與青龍惡鬥,漸落下風,但許是戰得已久,起初的強大氣場稍弱,便有神兵持槍助戰。
西風微頓,見形勢不對,玉笛化劍,去攔神兵。
魔夜抬頭看去,雖不想他辛苦栽培的小魔星死,可是今日她不歸順自己,那就毫無作用,不如死了吧。
鏖戰不過半個時辰,鬥法無數,連魔夜築的結界都出現了裂痕。如果沒有這個結界,人界早就生靈塗炭了。
西風手中利劍已有煞氣纏身,魔劍一出,神兵再一次被氣場壓制,往那看去,卻只有一個凡人模樣的姑娘。他們略有遲疑,終於還是持槍襲去。
劍氣煞人,與神兵利器抗衡,絲毫不落下風。西風平日斬妖,從不用長劍真身,生於魔界,憎恨魔界,卻又無法擺脫一世都在身體裡湧動的魔血。而今,她又用魔族煞氣和青淵並肩,隱約讓她明白——可惡的不是魔血,而是一個人的心。
她和魔夜同為魔星,但只要她不作惡,那跟他是完全不同的。
這個道理,她早該從青淵身上明白。六界本無不同,不同的只有那顆心。
長源為天神,一身神族靈力,可勾結外敵,殺死神界帝君,他的心,已如魔。
那她將魔族獨有的煞氣轉為救人所用,有什麼可羞憤的?
西風瞬間領悟這個糾纏她已久的心魔,被她壓制了十餘年,從不願拿來用的煞氣頓時遍佈全身,非但是手中劍有煞氣,就連人,已經不同剛才。
與青龍鏖戰的長源察覺到異變,低頭看去,厲聲:「殺了她——」
西風聞聲輕笑,數萬神兵如蟻湧來,她擲出手中魔劍,急速念咒。魔劍幻化千萬小魔人,執劍與神兵激戰。
青淵見西風變成了個厲害的小魔頭,還對力量操控自如,真想誇她,終於想明白了,做魔並不可恥,但有那麼厲害的力量卻不用,笨得很。用這種力量痛揍魔夜,才是最令人痛快的吧。
他心覺安慰,只想快點解決長源,去誇她。
龍神氣勢陡然一變,連長源都覺察到了,他心頭一驚,龍氣如利劍,朝他刺去。長源拂塵已變,也化利劍去攔,頓時青光金光劇烈相撞,兩道逆天之力如洪水決堤,傾瀉人界,撞得結界轟然作響,幾近碎裂。
那拂塵一遇龍氣便急退,根本不是青淵的對手。長源再次厲聲:「青龍!結界要碎了,人界要被毀了!你還不收手!」
那青龍似未聽見,龍氣再次以洪水姿態傾巢瀉去,完全淹沒了長源帝君的拂塵寶劍。
長源不由慌張,背身而逃,但已避之不及,那青色長劍追隨而來,霎時穿身,魂魄頓時被刺得支離破碎,不見半寸完好。
他瞪圓雙目,身體被龍氣釘在空中,懸而不能動彈。青淵掠到他面前,看著他的雙目,說道:「當年銀長,神魂俱滅,他臨死前,受過很多折磨吧。」
「殺他的是魔夜……不是……我……」長源痛苦道,「你該找魔夜,而不是我。」
「會找的,你不要急。」
青淵伸手拔掉他身上的一顆「釘子」,「釘子」勾著長源的一縷魂,硬生生離了他的軀殼,痛得長源面色慘白:「你要做什麼?」
「如果不是你,神界不會是今日的局面。」說著,他又拔下一顆「釘子」,拖出一縷魂魄,「如果不是你,神界唯一棋藝比我還差的人,不會死。」
「啊——」
「如果不是你,我不會去崖底睡十萬年,有我在,弟弟就不會無聊地去做妖王了。」
「啊——」
「如果不是你,弟弟不做妖王,就不會負了月兒的娘,月兒就有娘親了吧。」青淵想了想,已經拔掉一顆釘的他,又覺得這好像不對,弟弟沒當妖王,或許也沒月兒娘親,更沒月兒了,這點不能怪他,想著,又將釘子紮了回去。
長源兩眼一翻,差點直接痛死。
下界還有長源的親信神兵想要去救他,可有西風的小小魔兵阻攔,根本過不去。西風見頭上惡戰已停,飛身上去,查看青淵的傷勢。比起長源來,這實在是不算什麼傷,但是他的龍氣耗損得厲害,長源畢竟是一界帝君,哪怕只是戰了半個時辰,也比那些戰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人耗損的靈力更多。
她心中已有擔憂,忽然見那千餘神兵衝破了那群小小魔兵,衝向長源老兒,似要趁亂將他送回神界。
西風輕笑,喝聲收回那懸於空中的魔劍,揮劍而出。陰森煞氣撲向殘餘神兵,剎那將他們手中的各種利器化作灰塵,煞氣再現,神兵便被迫回到原地,無法再靠近長源帝君,只能眼睜睜看著。
從未這樣與人戰鬥的西風只覺酣暢淋漓,體內魔血翻湧,她卻覺得舒服。她心頭咯噔一聲,難道……她嗜血了?
滿地殘兵,是她剛才所為。
唯一的希望被她兩劍壓制,長源目露絕望,恨聲道:「你到底是誰!」
劍端已揮出一朵漂亮劍花,在空中輕劃,輕巧地回到西風手中。少女俏麗的臉上掛上一抹笑,朗朗道:「我叫西風,是個捉妖師,你給我錢,我給你捉妖。」
長源沒被痛死,已要被氣死。
忽有一股殺氣沖來,青淵和西風同時躲閃魔夜的突襲,那陰狠魔氣直直拍在長源的身上,再一次震得他魂魄四散,生不如死。
魔夜踏風騰空,看看青龍身上的傷,搖頭說道:「長源,你真是讓我失望,枉你為神界帝君,換作是任何一位長老,都能與他戰上三日吧。我總算是明白為什麼你要殺銀長了,畢竟不殺他,你是無法趁機做上帝君的,神界有能者,太多了。」
長源自知兩人都不會放過他,冷笑:「有青龍替我陪葬,我也不算白死。」
青淵淡漠道:「我不會陪你死,很噁心。」
「可是你今天必死無疑啊,青龍。」魔夜笑意陰鷙,「長源再不濟,也耗了你的龍氣,當年我與你不分上下,你如何跟我鬥?」
西風的劍再次提起,說道:「還有我。」
魔夜再次冷冷一笑,掌中已有煞氣翻滾,在青淵和西風之間劈開一道煞氣,將他們分開百丈距離。
西風提劍要跟青淵一同對付魔夜,忽有人影攔截,抬眼看去,眸光更是凝重——離千戰。
前有離千戰,後有魔兵,將她困在中間。百丈外,靈力已受損的青淵,正與魔夜對峙。
這一戰,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