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是這一幕不僅打動了無數女觀眾,也打亂了韓江的心。
可是此時,那個會動會笑的雲錦書已經死了,只留下這張死物,擺放在冰冷的靈堂裡,嘴角那一抹笑容也成了永恆。
韓江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眼底的潮氣,轉身走出了靈堂,大雨瓢潑而下,身後的助手來不及為他撐傘,黑色的西裝瞬間就濕透了,冰涼的雨水打在皮膚上,他打了個哆嗦。
身後的助手拿過來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要給他披上,他擺了擺手,一個人冒著大雨順著迂迴的小路走去了後山的山坡。
山坡上是雲錦書的墳墓,可是卻沒有安放著他的屍骨。
出事之後的第二天,韓江動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海裡打撈,可是也僅僅是撈上來那輛灌了水的黑色賓利,還有那塊綁著繩子的花崗岩,根本就沒有雲錦書的影子。
韓江不信邪,一次又一次的派人去打撈,可是仍舊一無所獲,雲錦書就像突然人間蒸發了一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而在茫茫大海裡打撈又談何容易,每一次嘗試都空手而歸,可韓江卻仍然不想放棄。
一天找不到,可以兩天,一個月找不到,可以兩個月,一年找不到還有一輩子,他不忍心雲錦書長眠於冰冷的海水裡,而那片汪洋的溫度一定比今天的雨水更刺骨寒涼。
跪在地上,一遍一遍的擦掉墓碑照片上的雨水,韓江一句話也不說,他怕自己只要開口就會沙啞的不成樣子。
而這時,遠處走來兩個人,老管家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雨傘下是他的父親--韓仲天
韓江只是抬頭看了兩人一眼,就不再說話,而老管家畢竟從小看著他長大,如今看他這樣不管不顧的淋著雨跪在地上,心疼的趕緊為他撐開手裡的另一把雨傘。
韓江默默地推開,對他搖搖頭說:「不用替我撐傘,這樣淋著雨我還能清醒一點。」
「少爺您這樣身體也頂不住啊。」老管家急的不得了,剛想再為他撐起傘,卻被一邊的韓仲天攔住了。
他威嚴的臉露出幾分不悅,居高臨下的看著韓江說:「你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不就是死了個小明星嗎?值當的讓你頹廢成這個樣子?!」
韓江背對著他,雙臂撐在地上,垂著頭半天才說出一句話,「父親,請您回去吧,我現在不想見到您。」
「放肆!」韓仲天上去就給了韓江一耳光,一張國字臉上怒氣橫生,「犧牲一個小明星,能換來我們整個韓家,你倒還不知足了!」
韓江跪在原地沒有動彈,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接著笑得越來越大聲,整個後山都是他的聲音。
「對,在你眼裡除了自己的地位還剩下什麼?!」
「當時你騙我去公司拿什麼文件,其實早就知道董家要對我下手了,所以才故意把我支開的對不對!?當初我調不出這麼多人去救錦書,你不讓我報警,還說你的人已經找到了董家藏匿錦書的位置,只要我按你說的做,你就同意我不用娶女人結婚,可以正大光明當個GAY!可是結果呢,你從始至終都在騙我!父親,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把我當成您的兒子!」
「啪!」
有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韓江的臉上,他的臉頰迅速紅腫起來,卻仍然死死地跪在雲錦書墓前。
韓仲天氣瘋了,指著他的腦袋就罵:「老子還沒死你跪誰啊?就這麼一個被人家玩爛的小明星,值當的你這麼幹?你給我起來,瞧你這個不爭氣的樣子!如果不是你不參加政委的選舉,我用的著費這麼大的功夫搞垮董家嗎?」
韓江冷笑,一雙眼睛赤紅一片,可是淚水卻在眼眶裡打轉,「沒錯,你的確是搞垮了董家……你告訴我只要激怒董旭,逼著他對錦書下手的時候,咱們守在門口的人就偷偷拍下來,當成董旭故意殺人的證據送到檢察院,這樣一來即使我不參加這次選舉,董旭憑著這麼硬的一條罪名也上不了位,可是結果呢……」
他絕望的閉上眼睛,已經不敢抬頭看墓碑上雲錦書的眼睛,聲音也沙啞的近乎失聲,「結果……我按你說的做了,違心說出那些混賬話,董旭就殺了錦書啊!你派的人就在門口守著,為什麼不去救他!為什麼!?」
韓江近乎瘋狂的站起來,撲上去質問韓仲天,卻被他一腳踹開。
韓仲天沉著臉,停了了片刻突然陰笑出來,「雲錦書不死,董旭故意殺人的罪名就坐不實,董家與我們勢力相當,就憑一段偷拍的視頻怎麼可能給他定罪,你當董旭他老子是吃乾飯的?」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寧願經商也不願意從政,可政治鬥爭就是這麼殘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們韓家能有今天還不是因為官場勢力大,如果我倒台了,誰還願意叫你一聲『韓少爺』?狡兔死走狗烹,傻兒子,你還是太嫩了。」
韓仲天勾著嘴角,想要「慈愛」的摸一摸韓江的頭,卻被他一把推開了。
韓仲天不甚在意的聳了聳肩膀,看似忠厚的臉上卻帶著邪笑,「你若是喜歡玩,我也不管這麼多,這世上長得好的有的是,不差一個雲錦書,今天我們韓家把他風光大葬,已經是對得起他,你現在擺出這副情聖的模樣也沒用,別忘了最後逼死他的是你。」
說著他瞥了一眼韓江,轉身就走了,一直站在一旁的老管家不得不跟上,臨走前想把雨傘留給韓江,卻被韓仲天攔住了,「他願意淋雨就讓他淋,淋了雨清醒點也好,省得分不清輕重。」
兩個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霧中,韓江卻呆愣的坐在雲錦書的墓碑前,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他望著自己的雙手,骨節分明手掌寬大,卻像是沾滿了鮮血,他雖然恨透了韓仲天,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都對。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從始至終是他親手送了雲錦書上路,再多的理由和借口都逃避不了。
這樣一個臨死前還偎在自己腿上酣睡的男人,全心全意的相信著,毫不保留的付出著,把一顆真心血淋淋的捧到他的面前,卻被自己這輕易地扔掉了……
眼淚不停的往下流,他已經分不清臉上的到底是淚水還是雨水。
愛嗎?韓江沙啞的問自己。
是啦,的確是愛了,但是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傻逼,他不是不愛,只是更愛自己,而雲錦書卻信錯了人。
腦袋裡嗡嗡作響,韓江突然想起夏天的某個晌午,雲錦書賴在他背上,從口袋裡拿出一枚戒指舉到自己面前說,
「韓老闆,要是你到了四十歲還沒有嫁出去,可不可以嫁給我?」
當時他失笑出聲,回頭打他的屁股,「你這算是跟我求婚?」
「是啊,人家說男人四十一朵花,你現在還沒到四十就桃花滿天,我得趕快在你四十歲的時候套牢你,把你綁架到荷蘭。」
「為什麼是荷蘭?」
「因為那裡沒有人認識我們,兩個男人還可以結婚,到時候我就可以放心大膽的牽你的手了。」
「你就這麼愛我?」
雲錦書哈哈一笑,雙腿盤在他的腰上說,「等到你四十歲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韓江摀住自己的臉,可是淚水卻從指縫裡淌了出來,如果還能重來一次,他想自己會慢慢贖罪,如果五年不夠,就四十年,如果四十年不夠就一輩子……
可是人一旦錯過了,哪裡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韓江最終絕望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