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銳恩的顧慮自然是對的,樓冠塵結契時當場昏迷和引導者精神力迴圈崩潰的消息,在當天就傳遍了帝國的上層。軍部和戰士公會更是如帝王烏銳恩預料的,在第一時間就向契者公會發來質詢。有渾水摸魚的權貴,在公開場合,屢屢表現出了對樓家將嫡出子孫嫁給祐珥真正用意的強烈質疑,然而,更多的人將懷疑的目光轉向了烏氏皇族。
自從有了判定精神力衝撞的儀器後,只要不是為高級戰士疏導或者協助戰士晉級,契者在面對戰士時還是很安全的。所以這次當事契者昏迷不醒、傷勢不明,引導者竟然精神力崩潰成了普通人,即使是不明真相的人都會覺得不可思議,運氣之差簡直可以列為星際之首了。
這樣的情況下,結契前後發生的一切,立即被調查的一清二楚。海蒂提到的直接結契,還能勉強說是太年輕不懂事,高級藥劑師候智被臨時替換就引來了幾乎所有人的懷疑。明明是為了更加安全順利的結契,卻帶來了無法挽回的惡果。
只是運氣太差了?
能站在高位的自然不是傻子,想想之前的「天賦威脅契者」的言論,本就人心浮動的帝國上層更是人心惶惶。最令烏銳恩不安的是,原本大力支持這次賜婚的軍部高級將領和戰士公會元老們,一反常態的沉寂了下來。
這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信號,想到帝國周邊星域頻頻爆發的戰事,還有樓冠塵在婚宴上提及的「獨立星系」,烏銳恩立即意識到,這次的危機比起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大,一個處理不好,他這個帝王都可能被架空或者趕下臺。
烏銳恩立即以皇室的名義斥責了契者公會,新上任的會長東裡爭下臺,已經失去精神力的候智,以「因和樓家有嫌隙而公報私仇」的名義,被烏銳恩投入了皇家監獄。
拉好了遮羞布,烏銳恩知道,只有消除別人對賜婚的猜忌,才能徹底緩解危機。他一方面賜下了大量的高品質凝神藥劑,另一方面,命令皇家高級醫師前往北區為樓冠塵療治創傷。
而這個時候,樓冠塵已經昏迷了五天。隨著皇室的舉動,很多人的目光轉向了他們從不曾在意的北區。
與中心區域的繁華、南區的廣袤富饒、東西二區的井然有序不同,北區是公認的最混亂骯髒的貧民窟聚集地。那裡除了大量窮困潦倒的中下層平民,還有很多利慾薰心的奴隸商販,四處藏匿、見不得光的潛逃罪犯,甚至大小貴族們蓄養的苦力奴,到處充斥著暴力、血腥和令人作嘔的「皮肉」交易。
「和朗,北區實在太差了,冠塵怎麼可能習慣,我們為他在中心區域買一棟城堡吧?」
前往北區祐珥家的路上,本就因為樓冠塵昏迷不醒而揪心的蕭又涵,看著混亂不堪的環境和通向邊郊頻頻出現的流血衝突,終於忍不住的拉住長子樓和朗哽咽。
樓和朗一臉為難,卻堅定的拒絕了生母的請求:「母親,冠塵已經嫁給祐珥了。」
帝國對婚嫁有明確的規定,無論男女或出身晶卡等級,迎娶的一方站伴侶關係的主導地位。這也意味著,即使樓冠塵出嫁後依然保有大貴族身份,可是在婚姻關係存續期間,他在祐珥面前是依附一方,住所自然是聽憑祐珥決定。
而蕭又涵的提議根本不現實,如果真的那麼簡單能從北區搬離,祐珥一個五級戰士、軍部大校,就算積蓄再少,也不會將寡母幼弟留在危機四伏的北區。
蕭又涵紅了眼眶,又不敢表現的過分激動,唯恐言語中的不甘,被機艙內的三位皇室成員視為怨懟。
樓和朗也不好受,他不覺得生活在北區對弟弟有什麼不好,沒人敢得罪一個貴族出身的契者,可他也不想讓蕭又涵傷神,想了想,開口安慰:「母親,其實北區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差,尤其是與北區接壤的天墮山脈綿延數萬公里,物產富饒,比南區種植園更適合蘊養奇珍植株;還有,冠塵不是想學習浮雕嗎,聽說天墮山脈有很多透明的晶石,可以拿來練習浮雕。正好祐珥就住在天墮山脈的山腳下,我想冠塵應該喜歡的。」
蕭又涵聽了進去,想想兒子是契者,祐珥又是五級戰士,一般人也不敢上門欺淩,臉色緩和了點。她抿了抿唇,有點遲疑的問:「你說,我可以買下那一片的山頭嗎?這樣冠塵就做什麼都方便了。」
樓和朗嘴角一抽,不過也知道蕭又涵因為之前忘了種植間一直很懊惱,他也沒有直接反駁:「與北區接壤的山林大多是有主的,我要查探一下。」
烏弘堯跟著四皇子和三公主一起過來,聽到這對母子的談話,眼睛一亮,還帶著點懊惱的湊上前問:「樓二哥,我記得我名下就有天墮山脈的產業,我讓顧全去查一下,那人要是不肯賣,我和他換!」
烏弘堯也和蕭又涵一樣,根本沒想到有了植株還需要有地。不等樓和朗回答,他就把命令通過通訊環傳遞給了另一邊的顧全。
樓和朗一愣,沒想到六皇子對弟弟竟然這麼上心。不過這可不合適,事實上,他根本不打算購買,就是樓冠塵動心了他都會說服他放棄的。
「六弟,你胡說什麼呢,皇家產業關係重大,怎麼可以隨意調換!」一道不悅的女聲響起。
烏弘堯回頭,就看到三公主烏千凝面色難看的走過來,看向蕭又涵的眼神更是輕蔑不屑,不由冷下臉來,毫不客氣的冷哼:「三皇姐,我自己私人的產業,就不用你多費心了!」
別說他很清楚樓家不會白要他的東西,就是少年時期他置備的很多私產,都是樓冠塵出錢又出力得來的。那時他不過是個母族只是平民、排行更是不上不下的普通皇子,在沒有覺醒之前,自然不被帝王重視。要不是樓冠塵,他根本沒能力置辦那些私產。現在別說只是區區天墮山脈一份產業,就是奉上全部,他也絕不會勉強。
烏千凝臉色一冷,剛想訓斥,就被四皇子烏弘晟拉住。
「六弟已經長大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烏弘晟不悅的指出,心裡對烏千凝不滿到了極點。之前要不是烏千凝建議他破壞樓冠塵結契,又怎麼引來父王如此不留情面的狠戾斥責,這次這麼好的彌補機會,他絕不會讓這個愚蠢的胞姐毀了。
想到這烏弘晟華美的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對樓和朗溫和的說:「樓夫人的提議不錯,如果冠塵就近擁有一片山域的話,活動空間都大了很多。我聽說北區的住所十分擁擠,就是有種植間,都未必有院子能擺放。」
烏弘晟有意的停頓了下,見樓和朗若有所思的樣子,嘴角的弧度上揚,笑著附和烏弘堯的提議:「其實我名下也有天墮山脈的產業,那裡正好和北區接壤,山腳下還有一處莊園,不如就當是我送給他們的新婚賀禮吧,也不用麻煩六弟調換了。」
「這怎麼行!」不等樓和朗和蕭又涵拒絕,烏弘堯已經脫口拒絕。
現在想要接近冠塵,想都別想!烏弘堯看向自己兄長的目光充滿了挑釁和諷意,做了二十年的兄弟,他一點都不信,烏弘晟是忽然想要回應樓冠塵的感情了。
烏弘晟大怒,隨即有心中一緊,難道烏弘堯知道了他被父王訓斥的原因?他不甘示弱的看著烏弘堯,越發覺得之前對樓冠塵出手錯的離譜。烏弘堯或許對王位沒有多大野心,可是絕不會幫助一個對摯友利用又下死手的兄弟。
氣氛一下僵滯,樓和朗拉住緊張不已的蕭又涵,一臉為難的婉拒:「兩位殿下雖然有心,不過冠塵畢竟是嫁給了祐珥。這件事,我們實在不方便插手。」
烏弘晟的臉色緩和下來,烏弘堯想到戰士們高傲的自尊心,眉頭深深的皺起。
「嗡嗡嗡」,通訊環的提示音響起,烏弘堯一低頭,錯愕的笑了起來。
「看來我們都不用爭了,冠塵的私產剛好在那裡。」烏弘堯十分愉悅的宣佈。
這下子樓和朗愣住了,樓冠塵結婚時,樓家分屬他的產業,都遵循族規折算成星幣。這樣的數目十分驚人,就是一個小貴族的全部家族資產都未必及得上。然而產業變賣,也就意味著樓冠塵沒了新的資金來源,再置辦私產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這似乎太巧了。
烏弘堯一看就知道樓和朗誤會了,瞥了眼臉色陰沉的烏弘晟,揚起眉解釋:「那是五年前置辦的,我記得不錯的話,應該是和我同時購買的。」
樓冠塵自小就受寵,只長輩的饋贈數目就令人瞠目,更別說家族產業的分紅。然而他花錢更加大手大腳,兩年前喜歡上烏弘晟後,各種奇珍異寶可沒少送。烏弘堯不止一次慶倖,五年前樓冠塵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曾經大量的置辦了各種私產,連六大衛星上都有私宅城堡,差點掏空了自己,也因此沒讓樓冠塵因烏弘晟而破產。
烏弘晟臉色有點難看,心裡更加憋悶。作為一個有野心的皇子,雖然名下產業不少,可花費更加驚人。這兩年算是最輕鬆的,只靠著樓冠塵提供的奇珍異寶,尤其是能源石、機甲和稀有植株,就拉攏了不少的高級技師和天賦優異的戰士。以後,難道要眼睜睜看著這些資源歸了祐珥?烏弘晟頓時火燒火燎的難受。
烏千凝垂下眼眸,掩飾住眼裡的幸災樂禍。要不是這次探視的機會是她跪著求來的,她早就出口嘲諷了。
大貴族嫡系的生活向來奢靡紈絝,如今樓冠塵落到這個地步,昏迷不醒、生死不知,如果醒了以後和候智差不多,連最大的利用價值都沒了,就是有再多的產業還不是廢物一個!只是白白占了祐珥正君的名分,似乎也有點麻煩。
只有蕭又涵最高興,未成年貴族置辦私產的不少,只能說樓冠塵運氣不錯。她滿心的慶倖,轉念又擔心起不知何時能甦醒的樓冠塵,完全沒留意到樓和朗臉了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