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浮雕師 第50章

除了集合出發的時候遠遠看到過，這幾天公堅元一直住在航母防守最嚴密的主控中心艙室，和另外的兩位八級戰士一樣都沒在公共艙出現過。樓冠塵猜測，他和祐珥應該有其他的聯絡方式。不過看祐珥似乎也很意外，顯然這次公堅元找來並不是提前安排。

樓冠塵兀自沉思，坐在他身邊的錦堂卻緊張起來了。看著光幕上代表著祐珥的小小黑色機甲，緊跟上前方的一架銀色機甲，錦堂小心的拽了拽樓冠塵的手，很小聲的問：「冠塵哥哥，你認識這個人嗎？」

樓冠塵聞言，同樣小聲的介紹起來。

「這是現任戰士公會會長公堅元，帝國五位八級戰士之一，他的契者是帝國最有名的高級藥劑師余語……」

星際實力為尊，八級戰士的公堅元早已是帝國仰望的存在，原主以前也很崇拜他，所以對公堅元還算了解，不過近幾年戰士公會都在副會長章新岑的打理下，公堅元基本不露面，樓冠塵的記憶中，也只有宮廷宴會才有機會問好，連話也說不上。

錦堂大大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層霧，即使只有十一歲，他對戰士等級和戰士公會也是瞭解的，而除了族人外，他最早聽說的戰士就是公堅元。

「我知道他，十二年前，是他提請皇室解除我們族人奴隸身份的。」錦堂低聲的說。

樓冠塵本能的覺得不對，低頭一看，錦堂的小臉有點發白，顯然十二年前的018星球誘餌滅族陰謀，他也是知道的。

「錦堂，」樓冠塵遲疑了下，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解。

錦堂卻從樓冠塵的為難中知道，冠塵哥哥是知道那一段過去的。他紅了眼眶，小身體顫抖了下，一扭頭，把臉埋進了樓冠塵懷裡。他是遺腹子，父親就是死在了十二年前，母親阿秀從不提那些，可是伯娘、阿姨們每每遇到無法解決的難題過來，都會翻來覆去的提起，並且認定了哥哥的覺醒，公堅元的提議，才是家族男丁幾近滅亡的源頭。

錦堂當時還很年幼，即使現在清楚地知道，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是那些不堪入耳、充斥著詛咒和絕望的話，依然牢牢記在心裡。

「……冠塵哥哥，媽媽說，只有擺脫奴隸身份才能有好日子，文斌哥哥告訴我，曾祖父趕赴戰場前，還說有舍有得、即使代價再沉重也是值得的。可是我不懂，我寧可還是奴隸身份，至少父親還活著，祖父、曾祖父他們都在，那麼多叔伯兄長們活下來，敏伯娘他們也不會那麼難過，不是說，活著才有希望嗎？」錦堂越說越難過，卻死死的咬緊牙關沒有哭。

樓冠塵輕拍著他顫抖的後背，側頭看了眼駕駛座上的祐珥，正好他也看過來，正對上那雙無悲無喜的深邃眼眸，心頭不由一顫。錦堂經歷的事情，才十二歲的祐珥又怎麼能躲得過，更別說在悲傷絕望到失去理智的族人面前，他是首當其衝被遷怒的那個。

樓冠塵閉了閉眼，定下心神，忽然沉聲的問：「你怎麼知道沒有那一次的誘餌之戰，曾祖父他們就能活下去？」

「冠塵哥哥？」錦堂大吃一驚，猛地抬起頭，嘴巴都不由自主的張開。

樓冠塵抿了抿唇，伸手將錦堂扶正，神色嚴厲的問：「你大哥說過，五百年前部落近十三萬人口淪為奴隸。那你可知道，正常情況下，十三萬人口的部落，經過五百年的繁衍後，會有多少人嗎？」

錦堂茫然的搖了搖頭，祐珥眼神一閃，啟動了自動駕駛跟蹤系統，目不轉睛的看向樓冠塵。

「五百萬都是少說，只要沒有出現部落被大型異獸群襲擊滅族，千萬人口都有可能。」樓冠塵正色。

他說的是後世的統計資料，據說帝摩斯建國時期人口還不足一億，而在增加壽命的生命藥劑面世之前，不到兩千年的時間帝摩斯人口已超過兩百億，而其他沒有被殖民統治的星球，人口增長遠遠超過帝摩斯。他說五百萬，是真的極少了。

錦堂的小臉煞白，他自然是知道，十二年前被陰謀坑殺的男丁十萬，婦孺再多，全族人口也不可能超過五十萬，那麼其餘的族人呢？

這一刻，錦堂終於明白，母親說的擺脫奴隸身份意味著什麼。他生來就是平民，哪怕貧困交加、備受欺淩，至少他的生命歸他自己。而當年族人的悲慘遭遇，不在於大哥的覺醒惹來帝王的忌憚，而在於他們只是奴隸，沒有自由和尊嚴的奴隸。哪怕沒有公堅元的提議，烏銳恩甚至連理由都不用找，就能將所有族人投入戰場，不是十二年前，也會在其他任何時間。

樓冠塵沒有再安慰錦堂，而是在注意到祐珥的關注後，轉向沉默不語的祐珥，想要開口詢問，遲疑了下，又打消了追問的打算。其實在他提起這幾乎不可能的人口增長的時候，樓冠塵也想到了一個疑點。

天神山部落明顯是為了抵抗卡那的殖民入侵，才會被傀儡帝國的烏氏皇族貶為奴隸，甚至為此戰死五萬戰士。這樣的滅族之恨，祐珥的族人絕不會就此甘休，無論有沒有外逃的族人，繁衍子息、積蓄更多的後備有生力量，是當時的部落遺民最可能的決心。

而烏銳恩這些年的所為，幾乎把皇室對天神山部落的忌憚擺在明面上，絕不僅是因為天賦過於優秀的祐珥。再怎麼有天賦潛力十二年前的祐珥還是個孩子，是很容易被斬草除根，烏銳恩沒必要和公堅元直接撕破臉。

這就說明，天神山部落一定另有被烏氏皇族恐懼的隱藏勢力，而目前幾乎呈負增長的人口，不僅僅是奴隸身份導致的高死亡率，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新生族人逃離首都星導致的。

樓冠塵想了想，又覺得這個時候問這些並不合適，索性攬著錦堂不再開口。

祐珥眼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散去為確保安全升起的隔擋，伸手從錦堂身後穿過握住樓冠塵，在青年面帶疑惑的看來時，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你應該猜到了吧？部落還有其他的駐地，不在首都星上，那裡生活的也不是十二年前才擺脫奴隸身份的族人。」精神力終端傳來的話，讓樓冠塵驚得心神恍惚，不只是祐珥猜中了他的懷疑，更多得是為那份令人悸動的信任。

「你……，」樓冠塵深吸了口氣，為著祐珥這是打算向他坦露部落的隱秘了。他反手握緊祐珥，沖著祐珥一笑：「我們既然是一體的，這些你可以慢點告訴我，記得給我留出準備禮物的時間就行。」

祐珥心頭一震，覺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都熱了起來。他不受控制的身體前傾，專注的凝視著樓冠塵精緻的眉眼。

樓冠塵被祐珥看得有點不自在，想要說些什麼，對上祐珥黑色的眼睛，又覺得移不開眼……

原本還在走神的錦堂，覺得空間越來越小。

大哥和冠塵哥哥都擠到他了啦！錦堂嘟了嘟嘴，仰起小脖子，還沒來得及抗議，「祐珥，怎麼還不出來？」機甲的駕駛室又一次響起那個公堅元會長的聲音，錦堂只覺得渾身一鬆，周圍的空氣都多了。

「冠塵哥哥……」錦堂扭頭想讓樓冠塵帶他先下去，就看到自己嫂子的臉有點紅了。

「冠塵哥哥你很熱嗎？」錦堂疑惑的問。

「咳！」樓冠塵難得的不好意思。他剛才還以為祐珥開了竅的想吻他，可是小小的期待了下的。樓冠塵清了清嗓子，想著怎麼轉移開話題，餘光卻看到了面色平靜的祐珥，頓時心下哼了哼，眉梢一挑，笑瞇瞇的伸手揉了揉錦堂的小腦袋，惡人先告狀的回答：「可不就是熱了，就這麼大點的駕駛室，你往我身邊一直擠，你說熱不熱？」

「啊？我擠你了？」錦堂有點懵，然後靈光一閃的扭頭，控訴祐珥：「是大哥先擠了我，把我擠到冠塵哥哥那邊的啦！」

祐珥平靜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看到樓冠塵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心跳再次加快，一股熱意不受控制的直沖大腦，渾身就像燒了起來似的。精神力先於大腦的下達了脫離機甲的命令，「啪」的一聲，祐珥第一時間伸手抱住錦堂和樓冠塵，三人一起出現在了公堅元的面前。

樓冠塵一抬頭，正好注意到祐珥耳根發紅的窘狀，忍俊不禁的笑出聲，心情更是神采飛揚起來。他看了眼四周，他們已經在茂密的林間，周圍鬱鬱蔥蔥、遠處高山巍峨，一派生機勃勃的繁華景象。

樓冠塵收回打量，在祐珥和公堅元打完招呼後，帶著錦堂向公堅元行禮。

「見過會長閣下！」

公堅元是個看著十分和藹可親的男人，此時笑瞇瞇的點頭，半點高階戰士的架子都沒有。他獨自一人，並沒有帶著他的契者余語。四人很快就到了公堅元安排好的伊維薩「冠塵不錯，這是錦堂吧，來，爺爺給你小禮物！」公堅元十分直接的遞給錦堂一個紙片狀的小盒子。

錦堂連忙看向自己的兩個哥哥，在祐珥的點頭示意中，鄭重的道謝後，鼓起勇氣接了過來。

公堅元眼睛一直都不曾移開錦堂的身上，面帶慈愛的說：「這是專門整理出來的藥劑配方和製藥心得，我聽說你跟著葛笑璿學藥劑，可不能半途而廢。」

錦堂本沒想到大人物的公堅元完全像一個溫柔可親的長者，手裡握著小盒子，激動的小臉通紅，用力的點頭。

公堅元看著小小的少年身姿筆挺、眉目堅毅，贊許的點了點頭，又看向樓冠塵，這回遞出的居然是一枚空間鈕。「宜修告訴我，你做的浮雕不錯，剛好我以前積攢了不少的獸晶石，算是我給你們的新婚禮物了。」

八級戰士收藏的獸晶石自然不會差，樓冠塵目瞪口呆，心中又升起不妙的感覺。他可還記得祐珥擔心公堅元與駱承、章新岑同歸於盡的。

「這個禮物可太貴重了，會長何不留待以後？」樓冠塵婉拒。

「你自己給吧。」公堅元輕笑了起來，不容拒絕的扔給了祐珥。

樓冠塵沒想到公堅元會這麼做，不由的看向祐珥。

「冠塵的晶石我自己就能提供，用不著你！」祐珥像扔垃圾一樣的把空間鈕砸向了公堅元。

公堅元哈哈笑了起來，用一種幸災樂禍的語氣打趣：「喲，總算知道養正君啦？你帶著冠塵離開空間站，我就知道你想做什麼？不過你就算有七級以下獸晶石供冠塵，這空間鈕裡的八級星宿暗晶獸的獸晶石，你目前也是沒能力的。」

公堅元頓了頓，看祐珥臉色實在難看，歎了口氣說：「行啦，我已步入八級巔峰，這個時候動手對我更有利。現在這樣，不過是做好萬全的準備。」

祐珥瞇起眼，正想詢問他具體計畫，精神力終端忽然傳來樓冠塵略顯激動的提醒：「祐珥，八級巔峰完全可能戰場突破，他真的想同歸於盡！拖延決戰時間，星宿暗晶獸能吞噬戰力，獸晶石製成的浮雕一定也有這個效果，只要成功，我們至少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正面贏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