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冠塵目瞪口呆,這個奴隸與帝制並存的時代,閻飛宇又是契者,這樣的誓言,不僅以他為尊,竟是堂堂契者的閻飛宇將自己放在最卑微的奴隸身份。
樓冠塵忙彎下腰扶起他,看著閻飛宇充滿希冀懇切的眼神,靜默了下,突然說:「我不姓蕭,我姓樓!而且,我也救不了閻家所有人!」
有沒有閻飛宇的這一跪拜懇求,樓冠塵都沒想過袖手旁觀。可是,想救,能不能救,怎麼救,都不是嘴上說說就行的。
派特里克號的確是帝國最厲害的契者戰艦,如果換成另一個精神力實體化的契者段楚,別說兩個七級戰士,就是九級戰士當前,他都能救下所有人。
可是樓冠塵不一樣,他精神力覺醒也不過兩個月,接觸契者戰艦更是不足十天,還是在浮雕空間自行摸索,對派特里克號最瞭解的就是隱形功能。
讓他同時對上兩個七級戰士,最後的結果不是搭上他和閻飛宇,就是只能暴露底牌空間保全他自己。
這不僅是信不過閻家一些人,怕成為第二個引狼入室的,而是由他自身精神力創造的浮雕空間,除了存放雕刻筆和種植植株,只有他能自由進出。活物,哪怕只是一隻小小的抱月紫晶獸,送入空間對他的精神壓力都很大,更別說數百的活人,整個浮雕空間都會崩潰。
樓冠塵注視著閻飛宇,暗自揣測他可能的反應。
誰知閻飛宇愣了好半倘,突然冒出一句:「你也姓樓?那你也是卡那人嗎?」
「當然不是!」樓冠塵一口否定,接著就被閻飛宇的下一個舉動嚇愣住。他單膝跪地,用臣服的姿勢再次行禮:「樓契者,請你救救我閻家,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遵守我的誓言,尊你為主、永不背棄。」
樓冠塵完全被閻飛宇的反常弄懵了,急忙的想要把他拉起來:「飛宇,你能信我就行,不用這麼做。你放心,樓傑他們找不到你,又找不到十級能源石,是不會趕盡殺絕的。
到那時,他們只會想盡辦法找到你或者聯繫你,以你的族人為質,威脅你交出能源石。到時候,我們就能伺機救人了。」
他沒說的是,樓傑他們為了讓閻飛宇乖乖的自投羅網,必然會殺一儆百,到時被害的閻家人不會在少數。可是,樓冠塵想不出解決辦法。
「這就足夠了。」閻飛宇低聲的感謝。他知道樓冠塵的未竟之語,閉了閉眼掩住眼中的濕意,順著樓冠塵攙扶的力道起身,然後深吸了口氣,誠懇的說:「我自然信得過你。我閻家現在還有一線生機,本就多虧了你隨身攜帶的飛行器;你現在也知道他們要什麼,以你帝都大貴族的身份,只要將我交出去,輕易就能贏得他們的信任和嘉獎,根本沒必要虛應我。更何況,」
說到這,他似想起什麼,滿是苦澀的坦言:「這些是卡那貴族,我就是求助星主府和駐地大將軍,他們也只會推諉,或者乾脆將我捆綁了討好那些人,其實現在能幫我的,也只有你了。」
蕭冠塵,不對,是樓契者,顯然他才是真正來自帝國樓家的子弟。一個得到蕭銘晨會長默契幫忙掩飾身份的大貴族契者,閻飛宇現在,只能,也只會相信樓冠塵一人。
樓冠塵注視著閻飛宇,只是短短的半天時間,這個曾經意氣奮發、爽朗熱情的男人,身上佈滿了痛苦、悲憤和不甘,可在這樣近在咫尺的滅族危機前,不僅沒有任何的絕望,後背挺得筆直,心思更加靈敏剔透,行事也變得縝密,假以時日,他會成為閻家最優秀的家主。
「重新認識一下,我叫樓冠塵,樓永寧次子,蕭家,是我外祖家。不過,我已經結契,也不算樓家人了。」樓冠塵說著伸出手:「如果有機會,我介紹我伴侶給你認識,將來我們兩家,一定有更多合作的機會。」
樓冠塵這麼說,自然是打定主意將閻家拉入獨立勢力。
而這番話聽在閻飛宇的耳裡,就意味著樓冠塵的認可和結盟。
「謝謝!一定!」閻飛宇更加站直了身體,滿是動容的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至於樓永寧大將軍的兒子,不算樓家人這些,閻飛宇已不像過去那麼在意貴族的身份。現在他想認識的,只是樓冠塵本人。無論樓冠塵是否接受他的認主,這一生,他都會對他遵從、絕不背棄。
「能源石沒找到?閻飛宇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蕭冠塵也是?」一連串充滿惡意的陰狠質問聲從大螢幕傳出。
樓冠塵心中一凜,閻飛宇也急忙的轉身看了過去。
只見大螢幕上,已被夷為平地的閻家祖宅原址,樓傑怒不可遏的踹飛了一個親衛,又沖著已經被集中羈押的閻家人大聲咆哮,惡狠狠的命令:「我記得閻家除了嫡支,還有八個分支?來人,先把分支都給我殺了!再發訊息給閻飛宇,一個星時他不出現,我就把閻家嫡支,包括他的曾祖父和親生父親,都肢解了喂異獸!」
樓傑的護衛應聲而動,如狼似虎的衝進了失去反抗之力的人群,粗暴的拉扯那些閻家旁支,人群頓時亂成一團,有驚恐躲避的,更有視死如歸迎上去的……
閻飛宇心如刀絞,盯著樓傑那張惡毒的嘴臉,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樓冠塵只覺一股寒氣從心底透出,眼睛淩厲的盯著大螢幕上窮凶極惡的卡那人。他還是不能眼睜睜看著這種滅絕人性的慘劇發生。
樓傑真這麼做,他就先一炮轟過去,製造足夠的混亂再驅使派特里克號進比努山山頂,或者乾脆開回內城?
樓傑他們既然隱姓埋名而來,肯定心存顧慮,不敢堂而皇之的進內城殺人。只要他離開閻家祖宅這一片,求救信號就能發出去,他只要堅持到蕭銘晨帶著錦禦過來。
一時間無數的念頭在腦海閃過,樓冠塵緊皺起眉,目光不由自主的轉向主控制室的武器制動……
「啊,不要殺我,我不是旁支,我是嫡支二房的人!」一個淒厲喊叫響起,之後就像炮仗被點燃了似得,人群此起彼伏的響起了大聲的求饒和哭泣。
「你別抓我,我也是嫡支,我也是嫡支。他們這些才是旁支,他,他,他們都是!霍爾先生,你明明說過只要能源石不傷人的!」
「對啊霍爾先生,當初我引薦你的時候,你明明說過絕不會傷害我們的,我們是旁支你也不能過河拆橋啊!」
「要不是因為我,你怎麼會有十級能源石的消息!你不能因為我是旁支就要殺我啊!」
……生死關頭,這些人什麼求饒的話都說出來了,什麼醜態也都不顧了。
聽到那些主動暴露的家族叛徒的聲音,剛剛踹死兒子的閻右和之前就有所察覺的閻剛,都是滿臉痛惜、沉默不語。其他人卻沉不住氣,幾個尚有餘力的年輕戰士,猛地撲向那幾個族兄族叔,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弄死這些背棄家族的罪人。沒有武器、被禁錮精神力就用牙、用手、用腳狠命的撕咬、毆打,大螢幕上一片混亂。
閻飛宇紅著眼看著這一幕,他想到了已經死去的祖父。
樓冠塵則早有預料,閻川只是未能覺醒的普通人,又是深居山林,樓傑他們外星系的人,怎麼找到接觸的機會。
他瞇著眼,暗自記著那些叛徒的面孔和聲音,這樣一來,那個樓傑應該會放過他們,到時候他和閻飛宇去救人,極可能救下一些隨時反咬他們一口的叛徒。
「哈哈哈……」樓傑得意的笑著,眼前這一自相殘殺的場景,讓他滿意極了。
他最討厭那些寧死不屈的傢伙,恨不得將這些人的傲骨根根敲碎,直到他們終於承受不了的痛苦嚎叫,再做出種種奴顏婢膝的醜態、低三下四的求著他饒了他們的賤命,他才會恩賜的讓他們在絕望中死去!
「來人,放了那幾個有功之人,再讓他們指出閻飛宇的嫡親血親,」樓傑惡意的停頓了下,看著那些人或滿臉期待、或恨意滔天、或絕望驚恐,冷冷的哼了哼,一揮手,難掩興奮的命令:「其他人都給我殺了!」
樓冠塵一驚,精神力觸角不由自主的探向衝擊武器的控制鈕……
「等一下!」一個不高不低的聲音打斷了卡那戰士們的動作,樓冠塵一抬頭,立即注意到阻攔樓傑的竟然就是化名樓雲的尼爾•維斯。
樓傑也很意外,不過他沒有立刻發脾氣,反而上下打量了樓雲一下,狐疑的問:「尼爾,你不會是心軟了吧?」
樓雲微微一笑,完全不介意樓傑的懷疑,輕笑著提醒:「傑西,閻飛宇還沒找到,你只留下他的嫡親血親,就不怕他見到這些屍體後,會嚇得徑直逃離016嗎?我們可沒時間去追了。」
說完這些,他有意的停頓了下,見樓傑還是一臉的不贊同,示意他看向閻右:「這個老傢伙連自己兒子都弄死了,自己的命怕是更不在意了。你殺了他那麼多族人,我怕等不到閻飛宇來,他們就都尋死了,你拿什麼威脅閻飛宇?我們要的,只是十級能源石。」
樓傑恍然的點頭,閻右和閻剛的確是不怕死的,而且閻飛宇帶著十級能源石消失,恐怕是做好了獨自逃離的打算。他身邊的籌碼必須足夠多才行,尤其還有一個蕭冠塵也失蹤了。
「那個蕭冠塵,有沒有可能已經逃離這裡,向蕭銘晨求助?」樓傑面帶陰狠的問。一個能製作禁能獸牌的浮雕師,未來就有極大可能製作真正的禁能浮雕——禁錮九級戰士戰力的頂級浮雕。這麼好的抓捕機會,他還是不甘心就這麼讓他溜了。
樓雲自信的一笑:「放心吧,艾文商會的商艦蕭銘晨現在什麼也顧不上了。不過,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裡。」
他說完湊近樓傑小聲的提議:「留下那幾個提供過線索的,讓他們轉告閻飛宇,兩個星時後第七衛星033隕石帶見。遲到一刻,就拿閻家十條人命換,從旁支開始,直到最後一個閻右為止……」
樓傑聽著,漸漸露出詭異的笑容,贊許的一拍樓雲的肩膀,立即就命令了下去。
兩人之後的話說的都是卡那語,閻飛宇根本沒聽懂,樓冠塵皺了皺眉,在卡那飛行器攜帶者閻家人極速飛離後,完全無視了底下那幾個閻家叛徒,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