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進去的時候,就看見夏挽秋正低頭給安忻擦去嘴角的口水,臉上沒有一絲的厭惡,反而帶著笑意。
「婆婆。」見了秦母,面上笑意更甚,只是眉眼間掩不去的疲憊。
秦母點了下頭,「你還在月子裡,別動了。」
夏挽秋輕笑道,「還是婆婆心疼平悅。」
秦母坐到床邊,看了看安忻,見他握著小拳頭還在睡,就壓低了聲音,「我讓廚房給你用靈芝燉了雞湯,那東西最補身子了,記得多喝點。」
「知道的。」夏挽秋身上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所以並沒有靠近秦母。
秦母自然注意到了,「讓丫環先幫你換衣服吧。」
若是秦母不進來,夏挽秋早就開始換了,只是秦母進來了,她再換就有些不太守禮了。
只是此時秦母開頭了,夏挽秋自然就點頭,秦母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山楂端了熱茶來,山藥把衣服遞給夏挽秋後,拉上簾幔,伺候夏挽秋更衣。
山藥的動作放得很輕,「小少爺睡得很熟。」
「難受了一夜,別說是個孩子,就是個大人也受不住。」夏挽秋如今正在坐月子穿的衣服也簡單,很快就換好了,「一會的吃食,備兩碟小菜與鹹菜來。」
「是。」
銀翹端了溫水,夏挽秋淨臉後也精神了不少,秦母看著臉上也露出喜氣,「安忻一看就是個有福的。」
夏挽秋笑笑,「我也不求他多大的福氣,只要一輩子平平安安就好。」抿了下唇,「若不是因為我身子弱,安忻也不會受這麼多苦。」
夏挽秋這話一出,秦母心中更添了幾分心疼,張太醫都告訴她了,當初秦燁喝的藥使得子嗣艱難,好不容易找了名醫,用藥調養,只是是藥三分毒,所以孩子才會體弱。
而夏挽秋更是因為陪著秦燁去吃苦,才受了寒氣,一直養著,兩相下來,安忻就成了個病秧子。
她心知這真要算起來,還是秦燁的不是,卻見夏挽秋把罪過都攬在自己身上,給秦燁留著體面,不可謂不貼心。
秦母嘆了口氣,說道,「也不用安慰我老婆子,我是知道怎麼回事的,說來是我秦家負你良多。」
「婆婆。」夏挽秋嬌嗔道,「自從平悅出嫁以來,公公婆婆都對平悅跟自家女兒一般,平悅也不是不知福的人,像平悅兩個姐妹……哪有什麼負不負的。」
秦母露出笑容,轉了話頭,「其實前兩日我本與子儒商量,要安忻到我那兒養幾日。」
夏挽秋手先是一僵,笑道,「也是兒媳身子不爭氣,讓婆婆操心了。」
秦母搖了下頭,才說道,「女人坐月子,就當仔細著,子儒又是個男人,也從沒照顧過孩子,我想著等你出月子了,孩子身子也養好些了,再給他抱回來。」
夏挽秋低著頭,並沒有吭聲。
秦母接著說道,「只是昨日,看到你與子儒的樣子,怕是沒有比你們再用心的了。」
「子儒與我都虧欠這個孩子許多。」夏挽秋抿了下唇,「婆婆,安忻那麼小那麼脆弱,抱在懷裡的時候,我覺得整個心都要化掉了一樣……恨不得替他把所有罪都受了。」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昨夜的擔驚受怕,她不敢哭也不能哭,因為有孩子還需要她照顧,現在提起來,只覺得後怕,「他還那麼小……看著他哭的沒力氣了,只能一抽一抽的,我就……」
「莫哭。」秦母站起身,拿了帕子幫夏挽秋擦去眼淚,「還在月子中,小心哭壞了眼楮。」
「婆婆。」夏挽秋靠在秦母懷裡。
秦母拍著夏挽秋後背,「定會沒事的。」
「嗯。」
秦家這邊風雨已過,正是一片安和,卻不知宮中暗湧洶湧,敏帝滿臉怒色看著下面被壓著的小太監,「好,好得很,都是朕的好兒子,朕還沒死呢,就敢私通內監,此等不忠不孝的……」說到後來,已是氣急,拿了紙鎮就往磕頭求饒的太監身上砸去。
楊元也驚覺這皇子膽大妄為,見敏帝氣的喘氣,趕緊上前幫著順氣,「陛下消消氣,可別氣壞了身子。」
「朕還死不了。」敏帝端著茶猛灌了一口,「把所有皇子給我叫過來,讓他們在門口站著。」
「是。」楊元趕緊下去吩咐了。
敏帝眉頭皺了一下,看向還被貼身侍衛壓制著的小太監,「把他拉出去,等皇子來齊了,杖斃。」
「是。」兩個侍衛沒多問,就拉著小太監下去了。
楊元端了藥回來,「陛下該喝藥了。」
敏帝嘆了口氣,端過藥一口喝下,然後擺了擺手,苦笑道,「朕……真是失敗啊。」
「陛下。」楊元不知道該怎麼勸好,他一直伺候敏帝,當初就算幫五皇子,也僅僅是看在五皇子已逝的母妃面子上。
「楊元啊……過幾日朕做主給你過繼個子嗣吧。」敏帝臉上是掩不去的疲憊,「到時候朕死了,你就出宮好好過日子吧。」
其實敏帝做主給楊元過繼子嗣,這可是天大的恩賜,可是楊元直接跪下,「奴才謝陛下恩典,只是奴才早就打定主意了,若是陛下不在了,奴才就跟著陛下一起走,繼續伺候陛下。」
敏帝沒有吭聲,看向楊元。
「奴才最知陛下口味,愛喝什麼茶,夏日的茶什麼溫度,冬日的什麼熱度,奴才怕別人伺候不好。」楊元恭恭敬敬地說道,「陛下就給奴才這個恩典吧。」
「罷了罷了。」敏帝臉上露出笑容,「起來吧。」
「謝陛下。」楊元磕頭道。
敏帝話裡雖有些無奈,心裡卻是高興的,「這次到是謝恩的快。」
楊元傻呵呵一笑,站起身,沒有說話。
外面傳來杖責聲與那小太監的慘叫,他們都知道這是敏帝專門打給幾個皇子看的,也沒人敢堵住這個小太監的嘴,那叫聲越來越弱,直到最後沒有了絲毫聲息。
侍衛比了個手勢,另一個人也停了下來,他上前摸了下渾身鮮血淋淋的小太監脖頸一下,才進去覆命。
「楊元,那朕的那些好兒子退下吧。」敏帝開口道。
楊元行禮道,「是。」
幾個皇子不是沒見過死人,甚至他們手上也間接沾過不少人命,可是此時每個人身後都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都不是傻的,甚至可以說聰明的過分,哪還有不明白的,只是看這意思,不是敏帝知道是誰了,就是不想去查,更是殺雞給猴看。
起過心思的,又是幸災樂禍又是暗自警惕,做過的……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安排的眼線就這樣被發現,活活打死,更是提心吊膽,若不是心理素質好,怕是都要軟倒在地了。
楊元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幾個皇子面色不明,他先給幾位皇子行禮,「奴才楊元給太子殿下,幾位皇子殿下問安了。」
太子上前一步,揮了下衣袖說道,「起來吧,父皇可是宣召?」
「聖上說今日就不見太子與幾位皇子了。」楊元恭聲說道。
三皇子倒是沉靜,「那我先回去了。」他是無愧於心,畢竟他早就看清楚了,輪到誰也不可能輪到他,只是他不介意看到太子與四皇子倒霉罷了。
「奴才恭送三皇子殿下。」
「我也回去了。」六皇子叫住三皇子,「三哥,你上次說的那畫借我看看吧。」
「那就一起走吧。」三皇子開口道。
「嗯。」六皇子趕了過去。
太子眼楮微微一眯,看了四皇子一眼,四皇子對著五皇子笑道,「五弟,我那兒新得了件古物,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
五皇子開口道,「謝四哥的抬愛,只是父皇還讓我禁閉在府,等來日吧,弟弟這就要回去了。」
「那好吧。」四皇子笑道。
五皇子看了楊元一眼,才離開。
太子這才開口道,「那楊公公,我與弟弟先告辭了。」
「恭送太子,四皇子。」楊元行禮道。
等太子離開了,楊元才斥責道,「沒眼色的東西,還不把這狗東西的屍體拖下去,平白污了幾位皇子的眼。」
太監的聲音本就尖細,這斥責聲不僅剛離開的太子與四皇子能聽到,就連剛走不遠的五皇子都能聽到。
他們臉色微微一變,宮中的人都是一句話能想出七八個意思來,更別提皇子了,而且這話出自敏帝身邊大太監楊元之口。
秦燁梳洗了一番就進來了,秦母與秦父一起離開了,山藥端了吃食回來,那麵是用靈芝雞湯下的,東西是好東西,可是一點味道都沒有,秦燁剛吃一口就皺了眉,倒是夏挽秋吃的眉開眼笑,特別是看到秦燁的樣子。
秦燁自然看出了,這是專門等著自己出醜呢,只是笑著搖搖頭,坦率地說道,「我沒有想到……這麼獨特的味道。」
夏挽秋開口道,「就知道你吃不慣,專門給你備了小菜與鹹菜,就著吃吧。」
「夫人能吃,我自然也能。」秦燁笑道,說著就夾了麵送進嘴裡,慢慢吃了起來。
夏挽秋心中甜滋滋的,眼眉中都是笑意,忽然覺得今日的麵果真不錯,比前幾日好多了。
飯剛用完,夏挽秋就去看安忻,忽然驚喜道,「子儒,安忻醒了。」
安忻醒了並沒有哭,只是睜著黑潤潤的眼楮看著夏挽秋,啃著自己的小手,說不出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