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燁所料沒錯,鄭知州與劉知府的二人的罪被判的極重,禍連家族。
夏挽秋不知道那個本是鄭知州表妹,嫁到孫家的文秀姑娘有沒有後悔,畢竟孫家會讓嫡長孫娶文秀,更多的是看重她是鄭知州表妹這點。
如今鄭知州倒台,孫家也受了不少牽連,那麼文秀還能像以前那樣舒舒服服當她的少奶奶嗎?
只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今年是秦燁和夏挽秋第一次獨自在外過年,年貨是早就商議好的,只是多送了幾罈子酸菜,夏挽秋還專門寫了做法,不得不說,那酸菜燉肉,味道極好。
在外過年,沒有當初在都城那麼多的禮節,連夏挽秋也輕鬆不少,給各家送禮也不需要她來操勞。
夏挽秋只要把他們現在這個小家安置好就可以,不過夏挽秋多備了些糕點和蜜餞,還有一個個小小的紅包,每個紅包裡只放了六文錢。
給六皇子的年禮是秦母幫著準備的,秦家與夏家還送了不少乾貨來,裡面那些乾蝦讓夏挽秋格外高興,早早讓人拿了幾對蝦去泡。
秦家與夏家不僅給秦燁夫妻二人送了東西,還專門為文軒準備了,倒是弄得文軒紅了臉。
錦平縣的人並不富裕,可是在過年前,仍有不少人給秦燁送禮,大到山中野味,小到雞蛋,甚至有自家做的年糕,夏挽秋都滿臉笑容的收下後,送回早就備好的回禮。
若是有孩子來拜年,夏挽秋就會一人發一個小紅包再加上幾塊糕點,一點架子都沒有,使得本有些害怕的孩子們,現在見到夏挽秋老遠都會伸手打招呼。
換了新衣的文軒更顯得秀氣,恭恭敬敬磕頭後說道,「兒子給義父義母拜年,祝義父義母在新的一年事事順心。」
說著就雙手捧著一疊紙,「兒子沒什麼可以送給義父義母的,就寫了九百九十九個福字。」
夏挽秋面露笑容,「趕緊起來,小心涼著。」
文軒看了秦燁一眼,等秦燁點頭,他才站起身。
秦燁眼中也露出滿意,山藥接過那些寫著福字的紙,送到秦燁手上,秦燁翻看了幾頁後,就遞給了夏挽秋。
能看出文軒是從小練字的,這些福字也是花了大工夫的,每個都端正漂亮。
夏挽秋吩咐山藥把東西仔細收好後,招了招手讓文軒過來,掏出一個精緻紅包放到他手上,「有心了。」
「謝義母。」文軒大大方方的收下。
夏挽秋又拉著他說了幾句,才笑道,「你義父怕是也急著與你說話呢。」
「是。」文軒走到秦燁身側,秦燁拿起桌上的紅包放到他手上,文軒開口道,「謝義父。」
「有什麼打算?」秦燁開口問道。
甦文軒有些不解地看著秦燁,「兒子不懂。」
「想不想去書院學習?」秦燁直接問道,這是他與夏挽秋商量好的,他們還要在錦平縣待上一段時日,雖然可以由秦燁來教甦文軒功課,但是到底不如去學堂,要知道以後當官不僅需要學識,人脈同樣重要。
就算他與夏挽秋視甦文軒如親子,可是在別人眼中,他僅是秦家的義子,甚是沒有過繼文書的。
所以有些事情,只能靠甦文軒自己,他們最多在背後幫著點。
只是這些心思秦燁不會說,就看甦文軒怎麼選擇,若是要留下,那就由他繼續教導,若是去都城,秦燁會幫著聯繫書院。
見甦文軒沒有吭聲,秦燁緩了口氣說道,「若是不願,就留下也是可以的。」
甦文軒抿了下唇,抬頭看向秦燁,「我去書院。」
「那好,我會寫信到秦家,等天暖了,就讓人來接去。」秦燁不再多說。
甦文軒走到中間,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文軒謝義父義母的教導。」
「起來吧。」夏挽秋雖有些失落,可也知道這是為了孩子好,「只是我與你義父怕是過段時日才能回去,你自己在都城,萬事要多想想。」
「兒子知道。」甦文軒看向秦燁。
秦燁開口道,「莫讓都城的繁華迷了眼,記住你的初衷。」
「兒子謹記義父義母的教誨。」甦文軒開口道。
年後不久,都城就傳了幾個消息,有好也有壞,好消息是夏家大嫂生了一個兒子,這個可是夏家的嫡長孫,把夏父夏母都樂壞了。
緊跟著夏家二嫂也生了一個男孩,夏家可謂是雙喜臨門。
只是太子妃在年前身子就覺得不適,剛過完年,她就因病去了,連著肚子裡未出世的皇家子嗣,敏帝甚悲。
夏挽秋看到太子妃沒了的消息,說不上什麼感覺,只是嘆了口氣,問道,「那鄭夫人的妹妹會怎麼樣?」
「皇家不會有這個孩子的消息。」秦燁皺了下眉,「只有兩個可能,那個女的連著肚子裡的孩子都無聲無息的沒了,或者把那個女的找個院子困起來,等生了孩子,孩子會留下,那個女的不會留。」
「留下孩子?」夏挽秋抿了下唇,「那孩子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嗯。」秦燁握著夏挽秋的手,「會送到別人家養著,不管那條路,全看太子狠不狠得下心了。」
「聖上不會管?」夏挽秋疑惑道。
「聖上等的就是太子的反應。」秦燁笑道,「只是事情到底會怎麼樣,我也判斷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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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元放輕腳步走了進來,到敏帝耳邊說道,「稟陛下,太子把人送到了別院。」
敏帝沒有吭聲,只是把畫畫完,才吩咐道,「派人守著點。」
「是。」楊元馬上下去安排了。
敏帝看著那畫,眼中透著失望,「當狠不狠,無法成大事。」
等楊元進來,說道,「把畫燒了。」
「是。」楊元沒有多問,收起敏帝畫了好幾日的畫,當著敏帝的面,扔進靠窗戶的炭盆裡,然後把窗戶打開,等畫燒完了,才重新關好窗戶。
「五皇子這幾日都做了什麼?」敏帝忽然問道。
「回陛下的話,五皇子都在府中,練箭習武。」楊元恭聲說道。
敏帝眉頭微微一皺,「都與誰往來了?」
「與一同回來的幾位小將喝了幾次酒。」
「四皇子呢?」敏帝再次問道。
楊元說道,「四皇子每日都進宮陪皇后說話,然後回府讀書,聽說剛得了只會說話的鳥,真稀罕著。」
「與太子呢?」
「與往常一般,隔幾日會去太子府上走一趟。」
敏帝揮了揮手,讓楊元退了出去。
出了宮門,楊元面色肅了下,又恢復了平日裡和善的樣子,只是他伺候敏帝許久,敏帝的心思也猜得出一二,看了眼天空,太子怕是要被厭棄了,只是其他的……還真不好說。
不過,他年紀也大了,活不了多少年,不管是誰登基對他影響都不大,當初會幫五皇子一把,不過是看在與過世林美人是同鄉的面子,其他事情他是不會去參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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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堤壩和排水渠建好的時候,別說秦燁,就連六皇子心中都有一股子驕傲,站在壩上,六皇子第一次卸去了偽裝,臉上露出幾分豪情,「你下面要做什麼?」
「種樹。」這些是早就計劃好的,秦燁更像是沒有看出六皇子的改變一樣,平靜地說道。
「你這些安排,可保錦平縣甚至整個安溪府最少十年的太平。」六皇子沉聲說道,「也算是挽救了無數人的性命。」
秦燁臉上倒是露出幾分怪異的笑容,像是感嘆更像是一種自嘲,「想我秦家領兵打仗那麼多年,每次我秦家到的地方都是死人的,沒想到我今次竟是救了這麼多人。」
「你秦家領兵打仗也是為了救更多的人,保太平,如今修壩建渠也是為了救更多的人,保太平,我倒是不覺得有何不同。」六皇子笑道。
秦燁下頜頓了下,看向六皇子的目光中終有了幾分不同,「可惜了。」
「志向不同罷了。」六皇子倒是豁達,「我齊國這麼多大好山河,我總有走完的一天。」
「倒是瀟灑。」秦燁被六皇子這麼一說,反而覺得自己過於拘泥了。
六皇子笑著拍拍秦燁的肩膀,「你可不能揭穿我。」
「你怎麼不繼續隱瞞?」秦燁反問道。
六皇子伸了個懶腰,「人總有累的時候,再說了,你不是早就懷疑了嗎?」
秦燁笑而不語。
六皇子聳聳肩,「不就是佔了你些便宜,我總要為自己謀劃點資本,要知道就算是皇子都有分封,也有爵位高低,俸祿多少之分呢,大不了回都城,我請你喝酒。」
「好。」秦燁一口應下來,外人都說五皇子灑脫,六皇子憨實,他倒是覺得真正灑脫聰明的正是這個六皇子。
沒有人比他看得更透,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其實秦燁是羨慕這樣的人,他放得開,而自己放不開。
「你準備什麼時候出去?」秦燁開口問道。
「你想與我結伴?」六皇子挑眉反問。
秦燁笑道,「有何不可?」
六皇子打量了下秦燁,點了點頭,「你如今容貌不如我,可以跟著。」然後嘆了口氣,「要等等,起碼等我把母親安置好了。」
秦燁聽出六皇子話外的意思,那就是等到新皇登基,他接了母親回府榮養,才能安心離開。
「嗯。」這個時間對秦燁來說正好,那時候也到了他可以休息的時候,「到時候我帶著夫人也出去走走。」
「真羨慕你有個好夫人。」六皇子問道,「對了你知道不知道夏家還有沒有嫡女?」
秦燁眼楮微微眯起,看著六皇子,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已經沒機會了。」
「所以我退而求其次。」六皇子倒是不覺得自己有錯,理直氣壯地說道。
「也沒機會了。」秦燁開口道,只是那口氣多多少少都有幾分得意的味道。
「哼。」六皇子撇撇嘴,那有些胖乎乎的臉做出這個表情格外討喜,「咱們也是一起踩泥巴的情分了,還這麼小氣。」
秦燁似笑非笑地看了六皇子一眼,沒有理他,要不是看在這段日子,六皇子與他一同在堤壩上,還時不時幫著搭把手,他今日也不會與六皇子說這麼多。
不過,六皇子也沒有讓他失望就是了。
「我可能快回都城了。」六皇子忽然感嘆道,「到時候,就沒有這麼自在了。」
秦燁點了下頭,等回去後,怕是也沒了與六皇子這麼說話的機會,畢竟他們二人並不適合接觸。
「我要大婚了,記得送禮。」六皇子忽然說道。
「陛下還沒有給你指婚。」秦燁開口道。
「所以我說要。」六皇子摸了摸肚子,「有點餓了,回去用飯了,你家那酸菜再給我送一罈子。」
「嗯。」秦燁並沒有動,只是看著六皇子離開,六皇子頭也不回的往下走去。
他們二人可謂交淺言深,秦燁看了眼六皇子微胖的背影,若他不是皇子,或者他不是秦家子儒,怕是會成為極好的朋友。
只可惜,已經沒了這種可能。
果然沒多久,新的知府與知州的任職就下來了,六皇子與秦燁分別被褒獎了一番,六皇子也得了命令,回都城了。
那天秦燁去送行,看著騎在馬上的六皇子,只是在臨走前,偷偷對著他擠眼的時候,露出幾分真性情。
秦燁嘴角微微上翹,夏挽秋看了秦燁一眼,卻沒有說什麼,只是等晚上,才問道,「你與六皇子關係很好?」
「說不上。」秦燁開口道,「只是,他怕是所有人中看得最透徹的。」
夏挽秋沒有再問,只是拿著未做完的荷包繡了起來,「你的信已經送到了吧?」
「算算日子,已經到了。」秦燁坐在夏挽秋身邊,看著三位先生一起畫出來的錦平縣地圖,時不時在一邊紙上記點什麼,「接文軒的人,怕是會與爹娘的回信一起到。」
「嗯。」夏挽秋應了一聲,「這幾日就把他功課停了吧,讓他與朋友們告別。」
「也好,我與他講講都城的事情。」秦燁想了下說道。
「到了都城,讓他回夏家住幾日。」夏挽秋低頭看了下荷包,說道。
秦燁應了下,明白這是夏挽秋為文軒好,畢竟自己岳父與大舅哥都是進士出身,也指點他一番。
「對了,山楂與山藥你是怎麼打算的?」秦燁放下筆,問道。
夏挽秋手頓了下,猶豫了下說道,「不如你問問張全,他有沒有什麼想法?」她可不捨得山楂與山藥離開,「山楂性子單純了些,山藥做事更穩妥。」
秦燁想了下,「我先問問。」然後看了看那個將要繡好的荷包,「夫人仔細可別累著。」
「不會的。」夏挽秋笑道。
秦燁應了一聲,說來他的荷包也舊了,這兩日就能換上夫人新繡的荷包了吧。
誰知道第三日,秦燁就見到了那個荷包,卻是在甦文軒身上,他還特意多看了兩眼,眼色沉了沉。
甦文軒不知自己到底哪裡惹了義父不滿意,看著手中被佈置下來的功課,撓了撓頭,偷偷看了義父兩眼,老老實實的應下了。
義父雖還在笑,只是讓他有些害怕。
秦燁回去的時候,就看到夏挽秋正在作畫,幾隻螞蚱在草地上蹦,秦燁拿了一本書坐在一旁,卻怎麼也看不進去,索性放下書,想了下就去找張全了,畢竟答應的事情,總要辦到。
張全早已痊癒,正在餵馬,見了秦燁,有些疑惑地問道,「少爺可是要用馬?」
「不是。」秦燁幫著把草料餵給馬,問道,「你也不小了,有什麼可心的嗎?」
張全臉竟紅了一下,才說道,「正想求少爺,不知少奶奶身邊……」
秦燁看了張全一眼,「看上誰了?這也是你家少奶奶讓我問的。」
「山楂。」張全開口道。
秦燁竟愣了一下,其實他以為張全會說山藥,畢竟這兩個丫環,無疑是山藥更優秀點,不論是外貌還是能力。
「也好。」畢竟這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我會與夫人說一聲,若是山楂同意,那就挑個好日子把事情辦了吧。」
「謝謝少爺。」張全開口道。
秦燁問完話,再回屋的時候,發現夏挽秋已經停下筆了,「怎麼回來了又出去了?」
「當然是辦夫人交代的事情了。」秦燁笑道,「我問過張全了,是山楂。」
夏挽秋愣了下,才點頭說道,「那我這幾日問問山楂的意思。」只是她瞧著山藥好像對張全有些意思,想到當初張全受傷,她也是讓山藥去的,就有些擔憂。
「我見文軒身上那個新荷包了。」秦燁坐在夏挽秋身邊,開口道。
夏挽秋有些疑惑地看向秦燁,「怎麼了?」
「只是覺得那顏色不錯。」秦燁不動聲色地說道。
「那就試試這件衣服。」夏挽秋站起身,從一旁的箱子內拿出新作的外衫,顏色正與那荷包同一色,「若是不合身了,我也好改。」
秦燁心中一暖,脫了身上的衣服,夏挽秋幫著他換上後,一邊檢查一邊說道,「本想過幾日再讓你試呢。」
「夫人還瞞著為夫,給為夫驚喜呢。」秦燁調笑道。
「我是怕過幾日你胖了。」夏挽秋蹲下,幫著整理了下,說道,「腰那裡稍微收下就可以了。」
「辛苦夫人了。」
夏挽秋笑笑,「夫君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