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挽秋到底沒有去,而安雨蓉也沒再派人來,不知秦母是怎麼處理的,夏挽秋也沒再過問,只是秦燁回來後,倒是和秦燁把事情說了。
秦燁點了下頭,「你不用管。」
「嗯。」
安雨蓉出嫁的時候,她的生父並沒有出現,看出夏挽秋的疑問,秦燁開口道,「第二天,母親就派人送他們出城了。」
「哦。」夏挽秋應了一下,「我去看看雨蓉怎麼樣了。」
秦母是不允許夏挽秋累住的,按理說安雨蓉成親的事情應該由夏挽秋張羅,可是因為有孕的事情,那些事情都由秦母身邊的婆子招呼著。
就連今天,秦母也沒預備讓夏挽秋忙,反而讓秦燁陪著她,只是在吉時快要到的時候,夏挽秋還不進去,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秦燁今天帶著皮子的面具,使得他本斯文溫潤的氣質中帶著幾分狂野,兩種相仿的氣質在他身上卻一點也不會使得覺得怪異,「嗯。」低頭看了眼夏挽秋突起的肚子,「別累著了。」
「放心。」夏挽秋笑了一下,才把手搭在山藥手上,走了進去。
喜娘見是夏挽秋,臉上的笑容更燦爛,甚至比面對安雨蓉的時候還多了些,「少奶奶裡面請。」
「辛苦了。」夏挽秋輕笑道。
「哪裡的話。」喜娘長得不算極好,看起來卻很富態。
夏挽秋看了山藥一眼,山藥笑道,「喜娘也別客套了,我們少奶奶吩咐了,等事兒成後,請各位吃酒。」
喜娘的笑容更大了,就連其她人也滿眼的感謝。
「可方便?」夏挽秋看了一眼裡面問道。
「方便方便。」喜娘趕緊引著夏挽秋往裡面走,「姑娘早就裝扮好了。」
夏挽秋點了一下頭,不再吭聲,走了進去,就見穿著一身喜服的安雨蓉正端坐在椅子上,只是並沒有蓋上蓋頭。
安雨蓉本就長得不差,今天這麼一打扮更顯得秀美,她見了夏挽秋趕緊站起身,叫道,「嫂子。」
「快坐吧。」夏挽秋笑著開口道,「今天誰都沒有新娘子重要。」
山藥掏出一小包糕點,交給安雨蓉的貼身丫環,「這是我們少奶奶一大早就吩咐廚子做的,說是安姑娘要忙一天,晚些時候定會餓著,不如先備著點由妹妹收著,趁著方便的時候給安姑娘墊點。」
那丫環趕緊福了福身收了下來,仔細裝好。
喜娘笑道,「還是少奶奶想的周到。」
安雨蓉放在喜服上的手緊了緊,像是才下定決心一般,說道,「嫂子,我能單獨和你說幾句話嗎?」
此話一出,整個屋子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喜娘到底是經驗豐富,只是愣了一下,就笑著說道,「新娘子出嫁,心中不安,找少奶奶呢,這也是姑嫂情深啊。」
夏挽秋微微垂眸,縴長的睫毛搧動了幾下,才有些抱歉地說道,「張太醫說我身子不太好。」
「夫人,少爺都吩咐奴婢了,決不能離開少奶奶分毫,要不就找人牙子把奴婢賣了。」山藥跪了下來,「請安姑娘恕罪。」
夏挽秋認山藥為乾妹妹的事情,只有他們院子裡的人知道,外人並不知情,這樣也免得別人說山藥閒話。
本來夏挽秋的拒絕會使得人覺得她們姑嫂之間感情不好,可是經過夏挽秋的解釋再加上山藥的賠罪,只會讓人覺得夏挽秋也是無可奈何,而且安雨蓉要是再提這件事,只會讓人覺得她得寸進尺。
最重要的是,不管山藥還是夏挽秋甚至秦燁都不放心安雨蓉,那天再三叫夏挽秋過去,就讓人覺得反感。
而且也因為那件事,怕是把安雨蓉與秦家的關係弄得更加生疏了。
回門後,怕是秦家不會主動去接安雨蓉了,夏挽秋不知道安雨蓉的生父繼母來是為了什麼,更不知道為什麼安雨蓉找她而不找秦母,不過現在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起來吧。」安雨蓉扭了一下帕子,才笑道,「那就讓山藥留下,其她人出去吧。」
安雨蓉雖然開口,可是沒有人一個人動,都在等著夏挽秋開口說話,夏挽秋盯著安雨蓉許久,才笑道,「我倒是怕耽誤了妹妹吉時。」
「迎親的人還沒有到不是嗎?」安雨蓉說道。
「搬個椅子來。」夏挽秋摸了下肚子,開口道。
「是。」兩個小丫環抬了把椅子在夏挽秋身邊放好,還有人拿了軟墊靠墊等來,夏挽秋慢悠悠坐在椅子上,才開口道,「你們到門口守著吧。」
屋子裡伺候的人對著夏挽秋福了福身,才恭敬地退了出去,除了安雨蓉身邊的兩個丫環,沒有任何人給她行禮。就算是那兩個小丫環也是先給夏挽秋行禮後,才又給安雨蓉行禮的。
山藥站在夏挽秋身側,只要一步就能上前當初夏挽秋的位置,沉默地盯著安雨蓉。
安雨蓉站起身,喜服很厚重,所以她走路並不如往日那般輕盈,在離夏挽秋五步遠的時候,安雨蓉忽然跪下,「妹妹請求嫂子原諒。」
「哦?」夏挽秋微微垂眸,「最近倒是不少人求我。」倒是沒有接安雨蓉的話。
安雨蓉磕頭道,「妹妹……當初嫂子養的那條小狗,是妹妹不小心害死的。」
夏挽秋的手頓了一下,她本以為安雨蓉的道歉是為了上次的事情,卻不想是金寶的死,一時間眼神尖銳了不少。
就連山藥面色都是一變,當初金寶可是她們幾個照顧著長大的。
「妹妹那日心中煩悶,就沒有帶丫環在外面隨意轉轉,誰知道竟到了廚房附近。」安雨蓉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正好看金寶在獨自玩耍,妹妹對它喜歡的很,想逗它過來,正巧看到一邊角落裡有糕點,以為是誰散落的,就撿起來餵給了金寶。」淚水順著安雨蓉臉滑落,「妹妹不知道那裡竟然有毒,不知是……廚房用來毒老鼠的。」
夏挽秋看著安雨蓉,冷聲說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我已經不想去追究了。」
「妹妹真的不知……只是金寶咬著糕點就走了,後來妹妹知道金寶被毒死了……害怕才一直沒說。」安雨蓉解釋道。
夏挽秋看著指甲,自從有孕後,她連指甲都不再留了,短短的修的極好,絕不會傷人,「那你為何現在又要說了?你要是一直不說,不就誰也不知道了?」
「妹妹……」安雨蓉沒有想過夏挽秋會這麼問,「妹妹只是心有不安,不想再瞞著姐姐了。」
夏挽秋笑了笑,並沒有吭聲。
而看在安雨蓉眼中,夏挽秋像是在嘲笑她一樣,她的拳頭緊握,抬著頭看著夏挽秋,今天她就要出嫁了,反正她繼母鬧得秦母也不會再管她,她還有什麼害怕的。
安雨蓉扶著一邊的桌子,慢慢站起身子,「你知道,我繼母帶了誰來嗎?」
山藥向前一步,側身擋著夏挽秋,戒備地看著安雨蓉,安雨蓉露出笑容,「我知道秦家的底線,所以我不會做傻事的。」
夏挽秋沒有吭聲,安雨蓉要的也不是夏挽秋的回應。
「我繼母帶了她親生妹妹來,才十四歲,長得像極了我的繼母,而我繼母可是有名的美人。」安雨蓉坐在椅子上,她的指甲被鳳仙花染的很漂亮,「她打得什麼主意,怕是嫂子也想到了吧。」
夏挽秋靠在椅子上,看著安雨蓉,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童。
「自從繼母知道你有了身孕,就打得這個主意。」安雨蓉冷笑道,「來到都城後,我才知道自己眼皮子多淺,自然也看出繼母的打算定會一場空,可是你……憑什麼你在家的時候,有父母哥哥們的疼愛,就算出嫁了,公婆也對你極好,就連丈夫也是一心一意的?」
「而且我知道,母親絕不會同意繼母的打算。」安雨蓉呵呵一笑,「所以我讓人把你請來。」
安雨蓉有些激動,「我繼母不會是第一個有這種打算的,更不會是最後一個,就像是當初我父親也那麼愛母親,可是最後呢?」
夏挽秋手搭在山藥手上,借力站起身,「說完了嗎?」
安雨蓉料想過許久,可是從沒有想過夏挽秋會是這樣,毫無反應。
「吉時該到了。」夏挽秋往外走去,「你準備準備吧。」
「等你老了,秦燁也會納妾的。」安雨蓉喊道,這聲音讓在外面的秦母都聽得一清二楚。
夏挽秋莞爾一笑,「就算我死了,我也是秦府八抬大轎抬進來正正經經的少奶奶。」看了安雨蓉一眼,「而你呢?要不是感謝你當初在夫君與我不在的時候,陪著婆婆,你以為你有資格站在這裡與我說話?」
「享受什麼樣的生活,就要擔負什麼樣的責任。」夏挽秋慢悠悠朝著外面走去,「你,別耽誤了吉時,你丟得起人,我秦家可丟不起。」
山藥打開門的時候,就見到秦母站在門口,夏挽秋露出笑容福了福身,「婆婆來了怎麼不說一聲?」
秦母像是什麼也沒聽到,只是看著夏挽秋的眼神中更多了些許滿意,「我也是剛來,雨蓉準備好了嗎?」
「讓丫環再給她補下妝就好了。」夏挽秋走到秦母身邊,挽著秦母胳膊。
「奴婢這就去叫喜娘與丫環過來。」山藥福了福身說道。
「嗯。」秦母應了一聲,「我那邊廚子新做了種糕點,走去嘗嘗。」
「好。」夏挽秋笑呵呵地應了下來,「那直接讓山楂把安胎藥端到婆婆那兒。」
秦母點了點頭,與夏挽秋一起離開了,提都沒提進去看安雨蓉的事情,「一會把子儒也叫過來,讓子儒陪著你,前面的熱鬧就不要去湊了。」
「有婆婆在,哪裡需要夫君陪。」雖這麼說,卻沒有拒絕秦母的提議,安雨蓉以為要出嫁了,就可以肆意妄為了?她果然還是耐性不夠,起碼要等到回過門。
要知道一個沒有長輩送親的新娘,在夫家能有什麼地位。
「那就讓他去陪你公公與三叔吃酒,正巧蘭巒也在。」秦母笑著說道,「咱們娘倆好好說話。」
「好。」猶豫了一下,夏挽秋說道,「只是,妹妹畢竟年輕,還需個人看著。」
「你有什麼想法?」秦母直接問道。
夏挽秋笑盈盈地說道,「張媽媽跟著婆婆許久,素是個知理的,不如累張媽媽看著點?」
秦母笑著點頭,看向張婆子,「張嫂,你就去吧。」
張婆子滿臉笑容,福了福身,「能為夫人、少奶奶分憂,是老奴的福氣,老奴正巧認識個姐妹,有幾分力氣,一會就去尋了她去背安姑娘。」
「你看著辦就好。」秦母毫不在意地說道。
在與夏挽秋擦肩而過的時候,張婆子微微點了下頭,夏挽秋也點了一下頭。
她這就讓安雨蓉知道憑什麼。
安雨蓉出嫁了,回門的時候,秦府只開了小門,雖讓他們進來了,卻沒有人招待,甚至連丫環也只是上了茶水糕點後,就離開了。
僅僅如此還好說,偏偏有幾個丫環在窗外說話,什麼安姑娘總算走了,府裡好吃好穿的給她,還算計秦府,甚至想讓同父妹妹進府勾引少爺,什麼安姑娘吃著秦府用著秦府穿金戴銀的,卻還不知足……嫉妒少奶奶,下毒害少奶奶,可是連老天都不幫她,偏偏少奶奶的狗貪嘴,吃了那糕點,就被毒死了……
安雨蓉現在體會到什麼叫有嘴也說不清楚,而安雨蓉的丈夫臉色越來越差,看著安雨蓉的眼神也怨恨了起來,怪不得秦府這麼不待見他,怪不得送親的時候連個長輩都沒有,要知道秦府少奶奶的父親可是大學士……那他的前程,想到這裡,臉色更黑了幾分,「惡婦。」
「我沒有……我沒有下毒……」安雨蓉使勁搖頭。
「那狗是不是你害死的?」
「我不……不是這樣的……」
安雨蓉的丈夫站起身,直接甩袖離開。
而安雨蓉追出去抓住自己丈夫的袖子,卻被推開,看著周圍丫環指指點點的樣子,安雨蓉大哭,最後被府裡的婆子硬送回了夫家。
安雨蓉出嫁後,夏挽秋可謂事事順心,張太醫這次給她診了脈,手頓了下,又仔細診了半天。
夏挽秋有些疑惑地看著張太醫,秦燁的手不自覺地握緊,笑道,「可是平悅不好?莫不是你又偷了嘴?」前一句是問張太醫的,後一句是問夏挽秋。
張太醫反應過來,笑道,「可是吃了涼的?」
「沒有啊。」夏挽秋疑惑道。
張太醫看了夏挽秋,「子儒,借一步說話。」
「好。」秦燁應了下來。
夏挽秋再傻也知道不對,伸手拉著秦燁的手,看向秦燁,「你說過不瞞我的。」
「我只是分開問一下你最近的飲食。」張太醫解釋道。
而夏挽秋只是看著秦燁,秦燁拍了拍她手背,「我回來告訴你。」
夏挽秋抿了下唇,才放開手。
張太醫與秦燁去了隔壁,而夏挽秋靠在椅子上,雙手環著肚子,像是在保護什麼,裡面的寶寶已經五個月了,那麼一點點的長大,夏挽秋眼神柔和了一下,又堅毅了起來。
「張伯伯?」秦燁也是緊張的。
張太醫嘆了口氣,「這個孩子,我最多能再保兩個月。」
秦燁雙手握緊,「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還有一個,到時候催生。」張太醫沉聲說道,「只是你要知道,這孩子本就……七個月出生……怕是不太好。」
秦燁咬緊了牙,許久沒有吭聲。
「就算是孩子能挺過來,可能也會先天體弱。」張太醫開口道。
「起碼有機會看一看這片天空,看看他的父母不是嗎?」秦燁接口道,「我去與平悅說。」
張太醫嘆了口氣,「我回太醫院,與幾位同僚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其實在第一次發現夏挽秋有孕,他就與同僚商量過了,別無他法。
「謝謝張伯伯了。」秦燁想勉強自己笑出來,可是失敗了,索性不再掩飾臉上的狼狽,「我去告訴平悅,要不她該多想了。」
「嗯,我先走了。」張太醫說道,「我會與齊宣說的。」
「麻煩張伯伯了。」
「張全替我送送張伯伯。」秦燁開口道。
回到內室,就看見夏挽秋面色平靜地斜倚在榻上,看著手中的書,「怎麼?」而丫環早就得了夏挽秋的命令離開了。
秦燁走了過去,坐在夏挽秋身邊,雙手撐在夏挽秋身側,側臉輕輕貼在她肚子上,「孩子等不及十個月就要出來了。」
「需要我做什麼嗎?」夏挽秋問道。
「不需要,張伯伯會安排的。」秦燁抿了下唇說道,「張伯伯說,七活八不活,七個月出生的孩子是能活下來的。」
「嗯。」
「只是孩子可能會身體弱,不過沒事,我們慢慢養著總會把孩子養好的。」秦燁的眼淚順著眼角落在夏挽秋肚子上,「就算養不好,也沒事,府裡絕對有銀子給孩子揮霍的。」
「嗯。」夏挽秋感覺到了秦燁的眼淚,她的嘴角帶笑,伸手撫著秦燁的頭,「孩子會好的,不過子儒,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事情?」秦燁剛問出口,就猜到夏挽秋會說什麼了,若不是太過傷心,他在推門的時候就該想到夏挽秋這樣平靜的原因,「我不同意。」
「子儒,讓我再任性一次。」夏挽秋的聲音輕輕柔柔的,甚至有點飄渺的感覺,「一定要保孩子,知道嗎?若是孩子沒了,我就跟著孩子一起走,我到地底下去照顧他。」
「你要留下我一個人?」
「若是我不在了,孩子在,你要是要娶繼室,就把孩子送到夏府,交給我爹娘,大哥二哥他們養都可以。」夏挽秋笑道,「當然孩子還姓秦,如果以後……你還要孩子了,就把他接回來,如果不需要了,就讓他在夏府長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