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時愣了。她不知道事情會這麽嚴重。她當時不想送這封信的,因為一旦送了,她與溫婉的情誼,再不複存在。
當時他爹肯懇求他:“依依,爹實在是沒法子的。如果由我去揭露。到時候查出去,爹不僅不會受重用,還會被貶斥。就算被重用,也會留下禍患,因為得罪了皇后與太子,爹一輩子翻不了身。求得溫婉郡主的幫助,是最好的法子。依依,是余家上下幾十口人命,還是你與溫婉郡主的交情重要。依依,你說,什麽最重要。”
最後,她選擇了聽從父母。
溫婉招了下手,夏瑤將依依送給溫婉的信,交給依依看了。依依沒看書信,卻是抓緊了書信的手發白。
溫婉的聲音卻是清冷而又冷漠:“國舅爺郭通意外死亡,兵部尚書落馬。你爹很快會被升遷為兵部尚書。所有人都有了結局,而我,被皇后視為殺弟仇人。” 這話溫婉一點都不誇張。皇后已經知道了真相。她不敢恨皇帝,所以隻敢恨溫婉。皇帝在,是不敢如何,但是一旦皇帝走了,皇后當了皇太后。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當然,溫婉也不怕就是。只是不怕,與被利用。是兩個概念。
依依手一抖,信從手裡飄落,落在地上:“溫婉。我。我。溫婉,對不起,對不起。”她大概能猜測到,接下來發生的事了。她好難受。
溫婉繼續說道:“皇后如今地位穩固,一旦皇帝賓天。皇后就是皇太后。我這個興國郡主再厲害,也避不過皇太后的報復。”
依依的臉白得嚇人。
溫婉微微歎氣:“我知道,這事不能怪你。是我自己決定插手的,怪不到你身上。依依。我一直都很珍惜這份情誼。一直珍惜與你們的友情。可惜,我做人太失敗了。”
依依艱難地說道:“溫婉,對不起。”在她決定這事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了猜測。
溫婉搖了下頭道:“不用說對不起,我說了。這事不完全怪你。依依,這麽多年的情份上,也就換來了這樣一個結果。依依,我不怪你,我隻覺得,自己就該是孤獨老人的命。”余鏡這樣算計,溫婉完全可以將他置於死地。可是她沒有。不是她好心,良善。而是,皇帝已經透露出意思出來。深處高位的人,就是被所有人算計與利用的對象,來為他們謀求更多得利益。
依依眼淚刷刷地掉:“對不起,溫婉。真的對不起。”
溫婉笑得很淡然:“不需要說對不起。家人與朋友,換成是我,也會做一樣的選擇。所以,我沒怪你。”她是真的不怪,只是,兩個人的關系,再多的話,也不用說了。
依依哭著離開了。
依依走後,溫婉很惆悵。當初身邊的六個好友(許淨秋沒算在裡面)。如羽因為身份所限制,見面的機會也少了。雨桐,由於祈楓的舅舅被殺一事,估計也得是陌路。玉秀與依依已經絕了交情。真真還得靠她。現在,唯一說得上話的,只有梅兒。
溫婉想到上輩子,再想到這輩子。忍不住問道:“夏瑤,我做人,是不是真的很失敗啊!否則,為什麽連幾個朋友都留不住。”
夏瑤聲音很低沉:“身處高位的人,很難得不到真心以對的人。周邊都是充滿著勾心鬥角,與無窮的算計。郡主,身處高位的人注定是孤寂的。郡主,說句讓你不高興的話。你,不需要朋友。你也不會有朋友的。”
溫婉面色下來:“如今,我就剩梅兒一個朋友了。”溫婉現在都擔心,算起來,她就剩這麽一個朋友了。
夏瑤道:“郡主不用擔心,羅夫人是世襲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將來的一品誥命夫人。羅夫人對郡主很看重,行事有分寸,不會與郡主生分的,郡主放心。”只要羅家不卷入爭儲之中,安安份份的,華梅兒也沒什麽算計郡主的。當然,主要是夏瑤認為華梅兒是聰明人。真有危難,會尋求郡主的幫助。但不會算計。這麽多年來行事可看其一。當年求郡主幫忙,也是很有分寸。
溫婉喃喃地說道:“我很想像老師一樣,可以四處去走走。閑暇的時候,與三五成群的朋友喝酒聊天。我不想一輩子圈禁在這狹小的京城裡。不想整天與人玩心思,不想整天勾心鬥角,不想天天看見殺戮。可是,我的願望什麽時候才能實現。”
夏瑤緘默。這個只能是冤枉,要想實現,比想兒孫滿堂還困難。
依依回到府邸,哭了一通。余鏡知道她的心病。讓余夫人過來勸慰。余夫人說了安慰一通。
依依哭著說道:“娘,溫婉,溫婉明知道我在利用算計他,還在皇上面前為爹美言。讓爹升任兵部尚書。娘,我真覺得自己無顏。”溫婉沒說,是依依自己腦補的。
余夫人唬了一跳,等確定這話,確實是從溫婉嘴巴裡說出來的。很上歡喜。連依依的丈夫,也很是意外。眾人都以為不降罪就不錯了,沒想到還能更進一步。
余鏡得了這個消息,不僅不高興,反而愁眉不展。余夫人小心地問道:“是否有什麽不妥當的?溫婉郡主,應該不會把你推出來吧?”
余鏡搖頭:“推不推我出來,不是重要的。國舅爺確實是因為溫婉郡主而死的。與我並無乾系。我只是在想,皇上,到底是何意思。”任何事,逃脫不開皇帝的眼睛。他可不相信,皇帝自己沒這個意思,只聽從溫婉的建議,就讓他上位(這點還真猜對了,溫婉提都沒提這個話題。是皇帝讓他上位的)。
余鏡想不通,但不妨礙他心裡的歡喜。畢竟兵部尚書的職位,如今又在打仗,名副其實的實缺。至於那事,他只是做了一下引子。真正出手的還是溫婉郡主,與他不相乾。
余夫人卻是奇怪為何要用這種法子。余鏡解釋,溫婉爬得高,將來摔得會越重。
余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夫君,我們這樣得罪郡主。雖然她看在依依的份上不計較。但是我們失去了這麽大一個靠山,不劃算的。”
余大人搖頭:“有什麽不劃算的。我是朝臣,不可能與溫婉郡主有深交。而且,溫婉郡主如今是勢大。但是這樣的勢,也如一個泡沫。皇室勳貴權勢重臣她嫁不了,將來失去了助力。與眾位皇子皇女關系僵硬。將來,沒她好的。而且,我冷眼旁觀者,就算我們余家真有難,想靠溫婉郡主,也靠不住。”既然如此,還不如乾脆利用一把。
余夫人不大同意這個觀點:“你都知道的事,溫婉郡主會不知道。她就傻等著皇帝以後百年,站在將來繼位的皇帝或者其他皇子報復。你也太小瞧她了。而且,這得多少年以後得事。你著什麽急。”
余大人搖頭:“我沒小瞧他,只是她處境確實堪憂。為了余家,還是少往來的為好。別埋下禍患。”
還有一個重要的信息他沒說。他聽到風聲,皇帝的壽命不長。沒多久的壽命了。否則,就憑借皇帝昏迷期間,太子做下的事,皇帝也不會如此輕描淡繪地過去。沒有皇帝當靠山的溫婉,只是一隻沒牙齒的老虎。而溫婉在叛亂的時候,卻是將所有的皇子皇女都得罪乾淨了。 不管是哪位皇子繼位,溫婉都不會由好下場。
當然,就算以溫婉郡主的才智能逃脫得了悲慘的下場。好好地活下來。他們這些親近溫婉的人,都不會由好下場的。
燕祁喧知道那些流言後,氣惱非常,沒想到,這些人就巴不得自己好過。這麽快就把消息散了出去。溫婉可是還沒過孝期,這樣做,還不讓人唾沫星子淹死他。溫婉必定會更加反感他。
事實果然如他所想,溫婉不給他半分面子。他根本就見不到溫婉人。溫婉本來就甚少進宮,一個月進宮也就一兩次,還是不定時的。根本就碰不上。就算費盡心力碰到,你說生氣或者發怒,或者怎麽樣都好。可溫婉對他,是直接無視
人都是這樣的,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越得不到,越想要。本來只是七分心,這會也成十分心了。溫婉的態度,卻是一直都沒變。就好象,一下沉寂下去了。
夏語進來道:“郡主,皇上有旨,宣你入宮。”
溫婉換了裝,坐著馬車進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