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要依他的。說白了他這態度就算不錯了,直接發話讓外院的人把孟宗揚攔在門外,誰也不能說他個不是。葉潯笑著點了點頭,「我已跟淮安侯說了,他日後有事會直接找你,除了關乎之南的大事,他不會來見我的。」又委婉地給孟宗揚解釋,「今日他來說的是楊、徐兩個人的事,是不好意思跟你說吧?」
什麼不好意思?孟宗揚是把她當成同僚、好友一樣的人了,什麼事都愛找她念叨幾句,聽聽她的看法、意見。其實也是無可厚非,可他不想讓她操心門外的是非,這才出言阻止孟宗揚前來。
更衣後,兩人一同去了太夫人房裡。裴奕陪著太夫人說話,葉潯去了廚房。
兩隻貓從到了她身邊之後,頓頓吃魚、泥鰍、大蝦這類東西,越來越肥了,毛也隨之變得光滑油亮。偶爾大貓跳到她懷裡,都讓她覺得沉甸甸的,想著該調整一下它們的飲食了——照這樣下去,遲早會肥的沒個貓樣兒,得葷素搭配著來。
先做的是專門給貓準備的鮮蝦豆腐,顧名思義,將蝦米搗碎放入豆腐中,燒上油鍋加佐料炒。倒不必太計較味道,兩隻貓只在意有沒有魚腥味兒,才不會計較廚藝。
第二道則是一道八寶豆腐,將嫩豆腐切碎,與蘑菇屑、松子仁屑、火腿屑等七種材料一同放入濃雞湯裡炒熟——這一道自然是要放到餐桌上去的,不過她想,多加一樣蝦米的話,也能給貓吃。
葉潯親自下廚的時候,總是要半夏在一旁打下手留心看著,次數多了,半夏也就學會了。
葉潯做打鹵麵的時候,讓半夏花園裡的小菜園子摘青菜,「等會兒用芥末、醋涼拌,開胃。」
半夏用心記下,喜滋滋去摘回一把嫩青菜。她跟在夫人身邊學到的做菜和藥膳方面上的經驗,都能夠終生受益。
丫鬟婆子們將飯菜送往太夫人房裡的時候,兩隻貓也現身了。下人們一直覺得它們這一點挺神的——早一點兒晚一點兒都看不到它們,飯菜上桌之前,肯定就會喵喵喵的跑過來。
葉潯瞧著它們吃已經晾涼的鮮蝦豆腐吃得津津有味,這才踏踏實實地用飯去。
裴奕笑著看了她一眼,心說做她養在身邊的貓,可比一般人都要享福。用飯回房後,這想法進一步得到了證實:
兩個人相對坐在炕几兩側,他看兵書,她伏案寫幾道藥膳的做法——這是用來幫江宜室調理身體的。
江宜室身體一直在調理著,為的是快些懷胎。葉潯出嫁前,姑嫂兩個不可能說這種事,江宜室都是請太醫開一些補藥。
現在就不同了,江宜室每次把脈之後,都會讓葉潯看看太醫開的方子。葉潯呢,就通過方子讓江宜室用效用相同的藥膳調理。
這晚,她一面寫,一面吃零嘴兒。
盤子裡放著的是薄薄一摞蝦餅。蝦肉、蔥鹽和入面中,做成一張張又薄又脆的餅,入口咀嚼時,發出一聲聲脆響。
兩隻貓圍著她要,她很大方地和它們分享。
裴奕沒法兒再看書了——三個小東西此起彼伏的吃餅的聲響,就像是三隻明目張膽偷糧食吃的小耗子。
他放下了書,捨不得說她,沒好氣地瞪了兩隻貓一眼。
兩隻貓才不會理他,大貓要不是忙著吃,早就跑到葉潯懷裡起膩了。
葉潯見他不看書了,將蝦餅送到他嘴裡,「小廚房做的,很好吃,你說要是加點兒辣椒末兒的話怎麼樣?那就是香辣蝦餅了。」
「……」裴奕先吃了一口蝦餅,別說,味道還真不錯,之後才打趣道,「有喜之後也這麼愛吃辣就好了。」酸兒辣女嘛。
葉潯笑道:「這說法也做不得准,有的人也不害口。」隨後想著,到了秋日,燕王妃有喜的消息就傳出來了,如今夏日渴睡,應該就是有喜的緣故,月份小,還不想告訴親友而已。別人不知道,她是記得的。
別人都是照著她的記憶懷胎有喜,江宜室就免了吧?早一點兒懷上才好,也省得總是為這事犯愁。
記掛著這件事,她寫藥膳做法時就認真起來,把兩隻貓丟給裴奕去喂。
第二日一早,葉潯讓半夏拿著藥膳方子去了江宜室那兒。半夏給江宜室家裡的藥膳師傅示範了每道藥膳的做法,這才回府覆命。
葉潯在按照計畫準備宴請之前,去街上轉了幾次,看看自己的兩間鋪子,還有柳之南的香露鋪子,順道去多寶閣、銀樓、筆墨鋪子添置了一些東西。
是故意為之,不想讓人覺得她因為外祖父的事嚇得不敢出門了。不管是秦許這些人,還是裴府原有的護衛,都足以保她安然無恙。當然了,他們要是沒這麼厲害,她還真不敢出門晃悠。真沒拿性命安危開玩笑的嗜好。
不知是真的冤家路窄,還是徐曼安盯著她,第二次出門的時候,兩個人就在街頭碰面了。
裴府的人當做沒看到徐曼安的馬車,按照夫人吩咐,去了香露鋪子。
徐曼安就命馬車一路跟到鋪子門外。
葉潯進門後,徐曼安換乘輪椅,由丫鬟推著跟了進去。葉潯回身打量兩眼,見徐曼安瘦了幾分,面色不大好。
徐曼安開門見山道:「我有些私密話要與你和楊文慧說說,明日午間在仙客居設宴,你敢不敢應邀前往?」
葉潯險些就笑了。
徐曼安道:「楊文慧肯定會答應,你呢?」
「我不去,你的心意我領了。」
「徐家已經不在了,我已落魄至此,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葉潯笑道:「我怕忍不住對你落井下石,壞了自己的名聲。」
這樣的態度,徐曼安已經預料到了,低聲道:「毒婦,你遲早會遭報應的!」
「我這間鋪子的安危就託付給你了,哪天被人砸了,我可要找你外祖母討個說法。」葉潯用下巴點了點門口,「出去。」
徐曼安很聽話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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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慧正在和母親說話,滿臉無奈。
在她打定主意離開宋家之前,就開始盤點手裡的家當,分別讓母親、管事想法子轉出手去。鋪面、田產都能長期租出去,這容易,宅子要賣出去就難了一些,買家和賣家要到官府去立文書的,所以她才請葉潯幫忙變賣了一處宅院。
現在,母親撂挑子不幹了,不但不幫她把鋪面租出去,還追問她到底在打算什麼。
楊文慧只得如實道:「我想去滄州,去您的老家過幾天清靜日子。萬一您日後也要回去,我也算是提前幫您打底了。」
楊夫人一度怪女兒不爭氣壞了名聲,現在則是心疼女兒竟似萬念俱灰般的消沉,可不論心裡怎麼想,都要壓下去,只說最要緊的事:「你就別忙著打算那些了,你爹爹說了,他不准。他說這些日子也想通了,養育了你這麼多年,不能允許你離開娘家。你想離開京城的話,他會命人阻攔,你要繼續住在這宅子裡,他就冷眼瞧著你被人踐踏——好孩子,你還是回家去吧?看你們父女兩個鬧成這樣,我這心裡難受啊……」
「我就在這兒住著,被人踐踏至死太容易了——不用他冷眼瞧著,有那功夫,提前給我備下棺材就行了。」楊文慧冷冷笑道,「他就是想讓我回家去再嫁,我不可能讓他如願。」
楊夫人除了哭,別無他法。兩頭都變成了一根筋,兩頭她都勸不動。回到府中,晚間楊閣老回來之後,她把女兒的話都告訴了他,「這孩子是擰上了,你也是……這叫人怎麼活?」
楊閣老溫和笑道:「放心,過段日子她就回來了。」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他怎麼會沒辦法讓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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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葉潯也記掛著徐曼安和楊文慧的事,跟裴奕商量道:「她們兩個不會鬧出大事來吧?」現在情緒都是要多糟有多糟,肯定是特別偏激,「把對方往死裡整可怎麼辦?我要不要讓秦許去盯著點兒?」怕徐曼安被整到絕境時管不住那張嘴,把裴奕和徐家的淵源抖落出來。
「就算鬧出人命來,徐閣老也不能從天牢出來,楊閣老也不會受影響,不過是給人茶餘飯後多個議論的話題。」裴奕其實挺不理解那兩個人的,也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麼,「徐曼安如果想亂說話,早就說了。」
她自己不能確定的事,只要從他口中得了准話,就不會再瞻前顧後了。挺沒道理的一件事,好處就是省心。
轉過天來,葉潯沒聽說與徐曼安、楊文慧有關的消息,過了兩天,消息傳來:徐曼安出事了。
是江宜室過來串門時提起的,葉潯第一句就問:「跟楊文慧有關麼?」
江宜室想了想,「有關麼?算是吧。徐曼安出事的時候,楊文慧也在場。」
葉潯籲出一口氣,不需聽也知道,徐曼安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