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米安耳畔響起了自己的心跳聲,記憶深處仿佛有一些畫面正被緩慢地、艱難地拖拽出來。
這讓他產生了一種腦袋快要裂開警的痛苦,極度抗拒,不想繼續。
彩繪玻璃外,看到儀式已經開始,來恩不再猶豫,將“塔納戈稻草人”丟給一莉雅,示意她用這封印物對付本堂神甫,他自己則舉起了“晨曦之劍”。一那一冊朵朵金色火焰照耀下,莉雅和瓦倫泰繞到了另一面彩繪玻璃旁,與來恩之間隻隔了一根半凸出的圓柱型牆壁。
他們這是為了躲避光之風暴帶來的傷害,並且不影響自身的行動,而以這座聖西斯教堂剛才表現出來的防禦能力,他們認為雙方之間有一定的阻隔就應該沒什麽問題了,畢竟來恩也會竭力控制攻擊的方向。
莉雅從背部抱著“塔納戈稻草人”,將它貼到了描繪著聖西斯傳教場景的彩色玻璃上,視線對準了祭壇方向,瞄準了正主持儀式的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
另外一邊,來恩雙手握著柄部,將“晨曦之劍”插在了窗台上。這把純粹由光芒凝聚而成的雙手巨劍頓時分裂開來,以無數鋒利碎片和光之斑塊的形式化為颶風。一“颶風”瞬間變大,拍到了前方的彩繪玻璃上。
喀察的聲音裡,整座教堂出現了一定的晃動,玻璃表面裂開了一道又一道細小的破痕,就像布滿了數不清的蜘蛛網。
不過它依舊堅強地屹立在那裡,沒有讓他們失望。
來恩見狀,讓周圍浮現出一點點晨曦,凝聚成一把需要由雙手持握的巨斧。他短時間內沒法再用“光之風暴”,只能換一種武器。
莉雅和瓦倫泰借助凸出牆壁的保護,成功避開攀了“光之風暴”的余波,這個時候,“塔納戈稻草人”的視線也落到了本堂神甫的身上,那雙鑲嵌在棕綠色秸稈表面的眼珠隨之映出了那套著白色鑲金絲長袍的人影。
突然,莉雅一到紀堯姆·貝內站立的祭壇周圍浮出了一層微光,銀白帶黑的微光。
啪的一聲,“塔納戈稻草人”的眼珠爆開翼了,流下了一滴滴血色的淚水。
本堂神甫望了眼這邊,又收回了視線。
兩隻羊自行走入祭壇,他才表情沉穩語氣地念出接下來的咒文:“您是永恆的輪回,是注定的命運,是原因,是結果,也是過一程!”
霍然間,祭壇上代表神靈的兩根蠟燭,光芒一下拉長變得足有一人頭大小。
教堂內部,嗚的風聲刮起,而那一個個村民似乎都變成了凋像,只是臉龐、手背等裸露在外的地方隱約有銀白帶黑的肉瘤緩慢凸出,一個接一個。
原本只是圍繞祭壇的銀黑微光向著四面八方急速擴散了出去,將整個教堂都包括在內。
滿是壁畫的球形拱頂跟著變得透明,高空層雲散去,緋紅的月亮愈發深沉,接近了血色。
那黑色天鵝絨幕布上的星星不再被遮掩,一顆接顆亮起,達到了近乎太陽的光度。
來恩的皮膚變得一片灰藍,莉雅的臉龐上仿佛有數不清的蛆蟲在蠕動,一顆顆肉芽即將長出,瓦倫泰則亮起了太陽般的光芒,從內到外,從上到下。
他們只差一點就要進入失控狀態。
“塔納戈稻草人”被扔到了一旁,劇烈顫抖著躺在那裡。
盧米安則感覺胸口變得異常灼熱,耳畔又響起了那仿佛來自無窮遠處又近在身旁的恐怖聲音。
他的腦袋被根根無形的鋼針插入,攪拌了起來,痛得他體表一根根血管凸出,一塊塊銀白帶黑的圓斑在皮膚底下若隱若現。
無形的力量包裹了他,帶著他從祭壇上浮了起來。
捆綁他的那一根根繩索和塞住他嘴巴的布團隨之變成粉塵,飄散到空中。
奧蘿爾同樣被這種無形的力量抬了起來,飄到祭壇上方,和盧米安面對著面。
盧米安滿是血絲的雙眼內映出了姐姐披散的金色長發、空洞的淺藍眼眸、聖潔又呆板的孔、簡樸卻詭異的白色長袍。
他猛地向後仰了仰腦袋,隻覺來自記憶深處的熟悉感和既視感又一次浮了上來,這附帶的疼痛一點也不比那些囈語製造的弱。
四周的畫面被剪碎,重疊在了一起,同時出現於盧米安的腦海:那有一本堂神甫莊嚴叉狂熱的表情;那有黑袍人一步步走向祭壇的身影;那有那一人牧羊人皮埃爾·貝裡匍匐向地面的動作;那有透明的教堂穹頂;那有高空的紅月和星座;有表情呆板迎接好運的村民們;那有臉龐出現一點點扭曲似乎也感受到了疼痛的奧蘿爾,盧米安的精神開想始恍忽,隻覺身體正被那無形的力量一點點撕裂,體表的銀黑色澤呈現得越來越多。
而他完全沒法擺脫當前的束縛,難以做出有效的反抗。
“啊!”
盧米安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慘叫,他的胸口正被點點打開,銀白帶黑的光芒投了出來,落到奧蘿爾身上。
聽到這痛苦的聲音,奧蘿爾的眼珠略微轉了一下。
她空洞的眸子內映出了盧米安血管凸出、表情打曲、銀黑暗藏的臉龐。
短暫的凝滯後,她本能地、呆板地伸出了雙手,重重推向盧米安,將他推往危險之外。
盧米安怔怔看著奧蘿爾將自己推出了祭壇范圍。
驟然間,他耳畔的恐怖聲音消失了,體表的無形束縛不見了,渾身上下的灼燒感減弱了。
可他腦袋的疼痛一點沒改變,記憶深處的那些畫面被強行拖了部分出來。
這就是像有人用鉤子一點點把他的大腦拽出頭部。
奧蘿爾染上了銀黑的淺藍眼眸、空洞無神的視線、呆板木然的臉龐、堅定有力推走自己的動作同時閃現於盧米安的腦海,與他剛才看到的近乎一致,只是背景略有不同,沒那個黑袍人存在。
這誇張的既視感讓盧米安本能地覺得類似的事情是不是發生過,這讓他又一次痛苦地慘叫出聲,砰!脫離祭壇的他重重摔到了地上。
顧不得腦袋的劇痛和精神的恍忽,盧米安猛地跳起,就品要撲向姐姐,將奧蘿爾帶離祭壇。
一道身影擋住了他的道路,那個頂著他的黑袍人一拳打在他的右臉,將他打翻在地。
盧米安沒有一絕望,帶著向死亡追求生的勇氣,再次翻身站起,衝向擋在前面的黑袍人。
啪!
黑袍人又是一拳揮來,盧米安本能地閃躲了過去。
他愣了幾秒,臉上隨之露出扭曲的笑容,低吼出聲道:“你tm這麽弱?和雞一的樣弱!
盧米安忘記了本堂神甫,忘記了牧羊人皮埃爾·貝裡,直接撲向那個黑袍人。
黑袍人側過和身體,右腳一抬,連踢帶絆地抽向盧米安的小腿,而盧米安沒有一躲避靠著“舞蹈家”恐怖的柔韌性,強行半轉過身體,伸出手臂抱住了敵人。
撲通!被絆了一下的他帶著黑袍人倒在了地上。
黑袍人敏捷地抬起右手,捏住了盧米安的脖子,膝蓋跟著上頂,重重撞向敵人的胯部。
盧米安不閃不避,雙眼通紅地用右手五指挖向了對方的眼睛。
“啊!”
黑袍人慘叫了一聲,兩顆眼珠被盧米安硬生生扣了出來,血流得到處都是,盧米安則本能地蜷縮成了一團,下半身的疼痛讓他險些暈厥。
他掙扎著又抬起了身體,對原地打滾的黑袍人猙獰笑道:“來啊!一起死啊!你這個膽小鬼!懦夫!”
他又撲了上去用手臂環住了對方的脖子。
這時,祭壇邊緣的皮埃爾貝裡對抗著內心的恐懼,艱難爬起,提著自己的斧頭,奔到了盧米安旁邊。
啪!
他的斧頭重重下劈,卻被不知什麽時候彌漫出來的澹澹灰霧擋住,沒能傷害到盧米安。
皮埃爾貝裡連換了兩種能力,都無法突破灰霧的保護。
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厄見狀不再猶豫,念出了後續的禱語:“我向您祈求,祈求您給予恩賜,祈求您恩賜我……”
他尚未念完,周圍就器有了新的變化,高空的星座一點點移動,改變了原本的位置。
整個科爾杜村隨之劇烈晃動,每一棟房屋每一是寸泥土都在向教堂靠攏。
那些村民們無聲無息崩解成了一個又一個器官有眼珠,有刮度嘴巴,有鼻子,有心臟,有手指,有單純的血。
這些事物之中很少部分自行重組為不同的人,有的正常,有的凌亂,有的少了部位,有的多了東西。
剩下大部分飛向了祭壇,飛向了奧蘿爾。
奧蘿爾體表出現了一道道裂縫,很快崩解成數不清的血肉。
這一幕,盧米安整個人都絕望了。
但他沒有放棄,按住黑袍人的腦袋,用力擰,在對方驚恐的眼神裡喀察扭斷了他的脖子。
盧米安站了起來,急切地奔向姐姐。
可奧蘿爾周圍就像有一無形的護罩,將他攔了下來。
轟隆隆!
地底發出悶響,教堂開一始上升,村外的樹木、土、巨石,村內的房屋、家具、雜物,全部飛向這邊。
村民們絕大部分的器官進了祭壇,與奧蘿爾的血肉聚合在一起,扭曲蠕動著變成了一個巨人。
那巨人有一四五米高,長了三個腦袋,六條手臂,全身都是由一塊塊血肉、一個個器官殘片拚湊而成,體表到處都是裂縫,流淌著發黃的膿水。
巨人最中間那個滿是痛苦和悔恨的腦袋艱難地望向了盧米他的眼角緩慢地滑落了滴滴透明的血色淚水。
看到這一幕,盧米安的腦海頓時嗡了一下,整個人就像被斧頭豎著劈成了兩半。
他的視線開警始晃動,看到了分解成碎片的教堂,看到了逐漸升起的血色山峰,看到了由一冊棟棟房屋扭曲而成的荊棘城牆,看到了環繞山峰的一圈又一圈廢墟,看到了不得不能離開這片區域的各種怪物。
盧米安的腦袋又劇烈疼痛起來。
他一邊看著巨人身上、周圍怪物體內飛出無細小的光芒落入自己的胸口,一邊發現記憶深處那些畫面被完全拖了出來,與現在看到的幾一乎模一樣。
盧米安猛然有了個猜測,頭痛得更加厲害了。
驟然之間,他眼前的一切變得無比虛幻,出現了明顯的裂痕,就像被摔碎的玻璃。
這是!盧米安終於想起了什麽。
然後,他看到那黑袍人化成漆黑汙穢的液體飛到自己身前,流入了左胸位置。
“啊!”盧米安發出了痛苦的慘叫, uukanshu 看見周圍所有場景徹底崩裂。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血色山峰的下面,那種疑似黑夜來臨的暗澹幾乎完全褪去。
盧米安下意識翻身坐起,身體前傾,雙手撐地,望向四周。
他看到了扭曲的荊棘城牆,看到了沒長根雜草的荒地,看到了另外一側的“夢境廢墟”,看到了躺在遠處一個房間邊緣的來恩、莉雅和瓦倫泰。
他們]睡得正熟。
盧米安霍然埋下了腦袋,抬起雙手,抓住自己的頭髮,痛苦低語道:“現實是夢境,夢境是現實?這裡是現在,現在是過去?
“奧蘿爾,奧蘿爾救不回來了嗎?”
“是的。”一道女性嗓音在這廢墟內響起。
盧米安怔怔望著這位神秘女士,發現她眼中那種難以言喻、無法解讀的奇怪情緒又出現了。
而這一次,他終於能夠讀懂。那是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