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還是神秘學文盲的盧米安沒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後來找“詩人”先生解讀夢中各個元素的象征意義時才知道,夢境本身並不源於忒爾彌波洛斯的力量,也非“愚者”先生的封印導致,它另有源頭,代表一種保護和安撫。
從那時候開始,他一直在思考這真實夢境的來源,但始終沒找到答案,畢竟有太多的可能,現在,借由芙蘭卡對“黑夜”途徑的進一步描述和聚會時的體驗,他霍然有了靈感:“黑夜”途徑不僅會讓人做噩夢,是夢魘的化身,而且還能製造真實夢境!
不會是“海拉”女士發現奧蘿爾出現意外,匆匆趕到科爾杜村卻來遲一步,只能利用封印物的力量,讓我進入真實夢境,借此安撫我的心靈和精神吧?
不,她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隱瞞我,裝作不知情,這有什麽好隱瞞的?
而且,如果是她做的,不會有明顯的沉眠力量外泄或者遺留……
難道是長期使用那段涉及隱秘力量的咒文參加聚會,讓奧蘿爾或多或少被那件封印物汙染或者標記了,等到她,身體崩解的時候,那封印物感應到了變化,本能地給予了一定的反饋,這雖然沒能救下奧蘿爾,但卻給我帶來了一場真實的夢境?
嗯,莉雅和瓦倫泰他們是在血色山峰,也就是祭祀之地周圍的某片區域,被強製入睡的,那就在,就在三頭六臂的巨人附近,這符合我剛才的推測,夢境力量的源頭和奧蘿爾緊密相關.….
芙蘭卡看見盧米安許久沒有言語,仿佛在認真思考,未立刻打斷他,而眼神有了變化,從自我的世界脫離,才開口問道:
“你想到了什麽?”
“你還記得我講過的科爾杜村災難嗎?在祭祀之地變成的血色山峰周圍,有片被黑夜統治般的區域,那會讓每一個進入的人不可抗拒地睡著,做一場真實的夢境。”盧米安簡單解釋道。
芙蘭卡越聽越是驚愕和恐懼:
“難道,難道‘海拉’女士也有問題?”
“我覺得不是。”盧米安搖了搖頭,將自己的推測撿重點講了講。
芙蘭卡長長地、沒有掩飾地舒了口氣:
“這確實更符合現場情況。
“嗯,你沒注意到嗎?咒文的前面部分就是標準的三段式尊名,這說明那封印物要麽有活著的特性,要麽曾經是活著的生物,對於這樣的東西,本能地影響向它祈求的人,做出一定的反應很正常。”
盧米安仔細想了想,發現確實如此。
兩人交流了一陣,約定由盧米安找時間去“獨自一人”酒吧簡單看看。
回到金雞旅館,盧米安拉上窗簾,坐到桌前,就著電石燈的光芒,開始給“魔術師”女士寫信。
信的重點是“盔甲幽影”的表現和回答,順帶詢問了“遠古太陽神”的情況,以及這位古老神靈與“極光會”的關系。
考慮到已經深夜,盧米安等到“自然”睡醒,用過早餐,才把這封信寄了出去。
中午時分,“魔術師”女士終於回信,讓特意返回金雞旅館207房間的盧米安沒有白跑一趟。
“盔甲幽影的回答和它的狀態讓我們對(空白)的情況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僅僅只是看完第一句話,盧米安就愣在了那裡。
他的視線落在話語的空白部分,不明白這是“魔術師”女士特意開了個玩笑,還是信件本身遭遇了某種力量的扭曲。
結合自身對“魔術師”的了解,盧米安初步推測是這位女士很順暢地寫完整個句子後發現有個信息暫時不能讓自己知曉,而她又懶得塗黑再反佔卜,或者換張紙重新寫一遍,於是直接用某種力量將那個單詞給抹掉了。
這有什麽不能讓我知道的,不就是另外一個世界嗎?盧米安咕噥著讀起後面的句子:
“這是不錯的收獲,但暫時還派不上用場,雖然“倒吊人’先生會很高興就是了。
“過段時間,等他準備好,也許會讓你再召喚一次‘盔甲幽影’,他負責提供黃金,以此換取提問的機會。
“問題由他來想,你的作用是溝通,聖杯二的作用是翻譯,嗯,不要忘記向‘倒吊人’先生要一份報酬。”
“倒吊人”先生……盧米安重複起這個代號,目光往信紙的下方移動:
“遠古太陽神’的問題很複雜,我了解得也不算多,目前只能告訴你,這位是第三紀那段歷史的主宰者,他結束了殘暴古神們統治的第二紀,給我們人類帶來了曙光。
“極光會’信仰的那位和池的關系同樣複雜,了解本身也存在風險,你就當是袖一半遺產的繼承者吧,而另外一半被七神中的某些瓜分,這直接帶來了‘眾神時代’,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第四紀。”
如果說第四紀還有少量歷史、傳說、文獻和物品遺留,那往前的第三紀和第二紀就隻存在於各大教會的聖典裡,近乎神話,盧米安僅知道第三紀叫“災變紀元”,第二紀叫“黑暗紀元”。
此時,從“魔術師”女士的隻言片語裡,他竟感受到了那古老歷史的宏大和魅力:
殘暴的古神們,結束人類黑暗時代的遠古太陽神,不知為何隕落的第三紀主宰者和在他屍體上誕生的“眾神時代”……
這樣一位古老的神靈為什麽會生下阿蒙這種孩子?阿蒙的母親又是誰?阿蒙和“極光會”信仰的那位還有沒有聯系?盧米安越想越覺得“遠古太陽神”的家教問題很大。
他對這位神靈有了一定的好感,這不僅是因為袖結束了古神們的統治,給了人類曙光,而且還在於池疑似更早的穿越者,和奧蘿爾和羅塞爾大帝來自同一個世界。
同樣的,盧米安開始理解K先生和“極光會”為什麽那樣痛恨邪神信徒,他們信仰的那位繼承的可是“遠古太陽神”的遺產。
騰的一朵火焰冒出,點燃了盧米安手中的信紙。
他略作收拾,戴上“謊言”變成的銀色耳飾,調整起自身的容貌,讓人完全不會聯想到盧米安.李。
做完這件事情,他直接取下了“謊言”,將它放入衣物的暗袋內。
——根據他這段時間的使用心得,用“謊言”變出的模樣在離開“謊言”後並不會消失,這是一種血肉層面的重塑,想變回原樣,得再次用“謊言”調整。
帶上挎包,盧米安走出了金雞旅館。
前往市場大道的途中,他聽見了當當當的鍾響,這代表下午一點來臨了。
盧米安掏出從微風舞廳借的金殼懷表,對著遠處的鍾樓,校準起時間。
這塊懷表每隔幾天就會慢上一分鍾。
過了大半個小時,盧米安抵達了舊街。
他散步般走向‘獨自一人’酒吧,目光自然地掃過了“與眾不同”歌舞廳。
那裡還沒什麽客人,三個右眼戴著單片眼鏡的門衛懶散地靠在不同地方,時而閑聊時而發呆。
一名穿藍色壓花製服的郵差將腳踏車停在了路旁,拿著一疊信件,走向“與眾不同”歌舞廳的信報箱。
他的右眼同樣戴著一塊單片眼鏡。
盧米安看得有點頭皮發麻,收回視線,走入了“獨自一人”酒吧。
這間酒吧依舊光照不佳,哪怕中午,也顯得頗為昏暗,暫時沒別的客人。
吧台位置的酒保不是上次那位,竟是盧米安認識的第八局調查員莉雅!
這位女士穿著白色襯衫,打著領結,配一條黑色的過膝裙,頭髮簡單挽起,扎著銀色的小鈴鐺,和之前的打扮不盡相同,別有一番韻味。
“杜松子酒加冰。”盧米安坐到吧台前的高腳凳上,敲了敲台面。
他隨即笑道:
“怎麽換了個酒保?”
莉雅看了他一眼,調侃般笑道:
“先生,沒有誰規定酒吧只能請一個酒保,他會累到猝死的。”
“好吧。”盧米安付了8個裡克的硬幣,等著加冰的杜松子酒送到面前。
他喝了近十分鍾後,才不經意地問道:
“你們這裡有打字機嗎?我忽然想起來還有份文件要做。”
莉雅擦拭著酒杯道:
“地窖那個劇場旁邊的房間,有個弄劇本的打字機,使用費2裡克,每張紙1科佩。
“挺貴的……”盧米安咕噥著起身,端著酒杯走入了地窖。
他對那個木偶戲劇場有點心理陰影,沒有靠近,直接拐入了側面的房間。
這裡確實擺著台黃銅色的機械打字機,旁邊坐著個沉默看報的男人。
盧米安按照事前的準備,打出了一份簡短的文件。
這上面某些字母的磨損表現和“洛基”那份資料的完全一致。
盧米安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向那個沒發出過一點聲音的男人支付了使用費和紙張費,然後快步離開了這略顯陰森的地下室房間。
他剛回到酒吧大廳,忽然恍惚了一下,耳畔隱約聽見了當當當的敲鍾聲。
盧米安迅速恢復, uukanshu 望向莉雅,發現她沒任何異常反應。
“你聽到鍾聲了嗎?”盧米安將酒杯放到了吧台上。
莉雅皺了皺眉:
“還沒到整點,怎麽會有鍾聲?”
盧米安壓製住了內心的疑惑,喝掉剩下的酒,離開了“獨自一人”酒吧。
路過“與眾不同”歌舞廳時,他發現門口的單片眼鏡守衛只剩兩個了,那郵差也不知所蹤。
盧米安沒有多看,迅速脫離了這條街道。
返回市場區的公共馬車上,兩點的鍾聲準時到來,盧米安本能掏出懷表,打開看了一眼。
他愕然發現,一小時前剛校準過的懷表竟然又慢了。
慢了一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