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猛然站起身來,光腦摔落在地都不自知,「想盡辦法關閉競技程式,我要這場挑戰立刻停止!」
眾所周知競技場的競技程式一旦開始就無法中止,甚至整個競技場都會封閉起來,除非挑戰者自動放棄。技術組和研發組的人員都被叫了來,想盡辦法入侵競技程式,儘快強行停止這場挑戰。
競技場簡單來說就是一間高級訓練室,裏面配有各種等級的『陪練』,即『屠殺者』機器人,從最高能力的a一直排到e。
連赫伯特都沒能成功挑戰過a級的『屠殺者』,更何況精神力和體力都非常低的未成年人魚,眾人望著競技場的投影畫面,均擔心到緊張不已。
如果挑戰來不及中止,如果夏熙出了什麼事……赫伯特死死握著拳,前所未有的恐慌情緒讓他幾乎無法保持鎮定。
夏熙其實從來沒想過要和什麼『屠殺者』打架,也自知沒有能力和機器人打架。之前他坐進『弑』的內艙,初衷不過是想把裏面每個按鈕都胡亂按幾下,單純的把『弑』弄出點小問題從而讓赫伯特暴怒而已。
然而剛進入內艙,系統的提示音就響起了:「叮——,恭喜宿主觸發支線任務『一戰揚名』,請宿主駕駛機甲參與一次競技場挑戰,任務成功獎勵積分500,幸運值10點。」
於是夏熙在027的鼓動下點開了挑戰程式,本來還輕鬆的以為事情沒有那麼嚴重,然而他很快就輕鬆不起來了。
夏熙萬萬沒想到當挑戰程式啟動之後,一切都身不由己了,機甲的主機竟和艙內人的精神力瞬間連成了一體。
所想即是所得,也就是說機甲會根據艙內人的意念迅速作出相應動作,機甲的每個動作都要靠艙內人的腦力和體力來維繫。『屠殺者』瞬間發起了攻擊,夏熙根本反應不及,一道鐳射瞬間掃射上弑的左肩,在表面劃出一道淺痕,與此同時夏熙的左肩也相應一麻,如果他打開痛感的話想必會感受到不輕的疼痛。
夏熙從來不知道機甲受傷時艙內的人也會跟著受傷,走神之下腰腹也受到了追擊,赫伯特死死盯著顯示幕,指甲已經深嵌入掌心的肉裏,流出一絲血線,整個人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你們一個個都是擺設嗎?怎麼還沒有成功侵入程式?!」
而此刻的夏熙徹底認識到眼前的情況是前所未有的危急,如果任由『屠殺者』繼續下去,他只有死路一條。
所幸夏熙是那種越危急越冷靜的人,緊急狀態下反而激發了他的大腦,清晰的想起蔣戰威教過他的防身術來。
這具人魚的身體極弱,但夏熙本人的精神力很強,每個動作在腦中一一演練,機甲也立即根據他腦中的畫面迅速實踐出來。
站在顯示幕前的眾人均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弑』竟然反擊了!
是他們眼花了嗎?明明坐在『弑』內艙裏的是一個連成年都沒有的小人魚……
眼前的一幕幕簡直讓人不可置信,縱然『弑』的速度和力度都比赫伯特駕駛它時低太多,但整體動作乾脆俐落,而且對這種近身搏擊非常有效。
相比較於『屠殺者』,夏熙的反擊還是遠不夠看,夏熙肩側又受到一擊,身體頓時不受控的向下傾斜,差點直不起來,正巧壓到了艙內的按鈕。
只聽轟的一聲,一顆炮彈從『弑』的手臂關節處發射出來。
原來這些按鈕是用來關聯機甲身上的炮彈和武器的,夏熙立即聯想到了槍法,前世他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槍法了,把從蔣戰威那裏看到過的各種花式槍法統統回想了一遍。
於是讓眾人不可置信的場景再次出現,『弑』對著『屠殺者』從各種角度連環射擊,竟在短時間內生生阻擋了『屠殺者』前進的腳步。
已經支撐不住了……
夏熙的體力早已到了極限,精神力再強也無力繼續,他臉色白的像紙一般,耳朵嗡嗡作響,吃力的大口喘息著,卻仍胸悶的感覺肺部呼吸不到空氣一般,最終停下動作,眼睜睜的看著屠殺者舉起光刃向他劈頭砍來。
滴——
程式中止的電子音終於響起,屠殺者隨著這一聲而猛然停住,動作就定格在即將砍下的這一瞬。
「叮——,」系統的提示音同時在夏熙腦中響起,「恭喜宿主觸發支線任務『一戰揚名』,獎勵積分500,幸運值10點。」
競技場的屏障也終於轟的打開,赫伯特完全是飛奔到弑的身邊。待開啟了機甲的內艙,艙內傷痕累累的小人魚頓時呈現於人前。
「立即通知人魚研究所的醫生過來,」赫伯特小心翼翼的抱起已陷入昏迷的夏熙,向來沉穩鎮定的聲音頭回出現顫抖,「讓他們用最快的速度!」
…………
原來心疼的感覺是這樣的。
看著虛弱的躺在那裏接受治療的小人魚,赫伯特輕輕捂住了胸口。
整顆心仿佛被細細密密的絲線緊緊勒著,疼痛綿綿無期,讓人一刻都不得安寧。
他不想看夏熙無知無覺的閉著眼躺在床上的樣子,他想看他第一次見面時伸手求抱抱的模樣,每天下午準時跑來迎接他回家的模樣,每個臨睡前都攤開肚皮要他暖肚子的模樣,甚至不願意吃營養米糊時皺著眉不樂意的模樣……
在夏熙接受治療的同時,弑也接受了修復,維修部的人很快將『屠殺者』造成的傷痕恢復如新。看著相伴多年的機甲,赫伯特輕輕開口:「弑,我發現我好像愛上了那只小人魚……」
高大的機甲立在那裏,靜靜沉默著。
「但是這並不好受。因為我感覺很害怕,害怕越陷越深,害怕將來萬一失去了他,我會無法承受,」赫伯特皺起眉,「就像父親那樣,因為無法承受伴侶的病逝,在上戰場之前就早早的心存死志,否則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活下來……」
越是冷情的人內心就會隱藏一團越炙熱的火,一旦點燃便終生相隨,萬劫不復。
赫伯特頓了頓又道:「可作為一個戰士是永遠不能害怕的。我曾立誓要殺滅所有蟲族,完成父親未能完成的責任與理想,」赫伯特仰頭看向沉默的機甲,從來都是冷厲果決的臉上第一次出現這樣深的迷茫,「弑,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小曦的確是一條很棒的人魚,」機甲終於開口,「但是主人,您知道的,我只是一具機甲,不懂得愛情。我只能告訴您,您父親也曾經問過我同樣的問題。」
機械性的電子音在空蕩的房間裏緩緩迴響:「我也同樣回答他不懂,而他最後的決定是不再猶豫,隨著心走。雖然他因伴侶的病逝而選擇了在戰場上和蟲族的蟲後同歸於盡,但我看到他活著的每一天都過的非常開心,那種強烈的幸福感甚至能傳染到每一個看到他的人。——您也應該感謝他當年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否則就不會有您的誕生。」
赫伯特回到人魚研究所的時候夏熙的治療剛剛結束,但情況依舊比較嚴重,所以進入觀察期,整個人都被泡入專為人魚修復損傷的營養液裏。看到赫伯特進來,醫生認真的跟他交代了觀察期的所有注意事項。
面對這位有『殺神』威名的總將大人,醫生們還是有些壓力的,只有凱文怎麼看赫伯特都覺得不順眼,「你竟然在小曦還在治療的途中離開去看你的機甲,到底是機甲重要還是小曦重要?你難道一點都不關心他嗎?你知不知道剛剛的情況有多驚險?」
「剛剛怎麼了?」赫伯特始終面無表情,卻下意識的握緊了拳,只有凝神細看才能發現他身體微不可查的顫抖。
「剛剛有那麼一分鐘小曦的心跳差點就沒有了!」凱文一副護犢子的母雞般想為夏熙揍赫伯特一頓的模樣,「你怎麼能把未成年人魚單獨留下來,而且還是競技場那種普通人都不能待的地方?!」
赫伯特沒有爭辯也沒有反駁,而是出乎凱文意料的緩緩開口:「是我的錯。」
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頭一次低下了他的頭顱。
凱文看向赫伯特,一時倒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他清楚看到男人望著透明營養皿中的夏熙的眼裏充滿了各種複雜情緒,有愧疚擔憂,更多的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