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皮膚上癢,夏熙之前翻來覆去的怎麼都不舒服,言天擎就像弟弟小時候那樣一下下輕拍著哄他睡,卻偏在好容易哄得弟弟快睡了的時候見他又睜開眼來,下意識便皺起眉。再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到站在門外的趙兮於,臉色更不好了。
趙兮於已經習慣了言天擎的冷厲態度,一直以為是其個性使然,言天擎也有資本不用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卻不曾想他並不是不會溫柔,而是把所有溫柔都只給了一個人。
夏熙的困意一退癢意就再度襲來,言天擎耐心的從頭哄起:「小惜聽話,睡一會,睡著了就感覺不到癢了。」
房間的溫度暖暖的,身下的靠枕軟軟的,男人磁性的聲音低低的,夏熙忍不住重新閉上眼。直到再一次把弟弟哄睡了,言天擎才站起身,然後示意趙兮於跟上,一直走到走廊外面弟弟聽不到的草地上,「怎麼,秘書沒按時把錢打給你?」
一開口就讓趙兮於的臉色白了白:「不是……」
「那你來做什麼?」
俞秘書跟趙兮於交代過所有注意事項和該守的規矩,他也知道私自跑過來是屬於逾矩,「我……」
言天擎沒時間聽解釋,直接道:「安分守己一點,否則我可以換其他人。還是你要提前中止合約?」
最後這句問話倒是出自言天擎真心,落在趙兮於耳中卻是要被徹底拋棄的意味。
以言天擎的年紀和身份,不玩樂不應酬身邊又沒人的話,無論友人還是競爭對手都會見縫插針的出於各種目的前來探詢,令他煩不勝煩,所以必須有個人擺在那裏做擋箭牌。看著言天擎離開的高大背影,趙兮於有些脫力的慢慢蹲了下來。
他等了那麼久盼了那麼久,希望能走進言天擎的心,卻直到現在才發現他心裏早已經住了一個人,再插不下其他任何東西。
更重要的是那個人竟然是言惜,面對言惜,任誰都必敗無疑。在言天擎心中不可能有人比得過言惜,因為除了愛欲之外,還有從小到大的兄弟情誼,常言道長兄如父,他甚至還可以說是言天擎疼寵的孩子,這種牽絆一輩子都打不斷。
趙兮於也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去嫉恨和抱怨,畢竟從一開始言天擎就沒跟他談過感情,可現在要他放棄,他做不到也不甘心。
趙兮於咬著唇,近乎自虐的一遍遍回想言天擎望著言惜的、和自己望著他一樣的深情又卑微的眼神。就這樣蹲在草地上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腳麻到沒有知覺,一道陰影擋在眼前。
有些遲鈍的抬起頭,慢慢對上眼前人的臉,看到身穿白色病服靜靜望著他的少年。
陽光斜斜灑在少年精緻如玉的臉上,一雙眼睛明亮澄凈,整個人就像誤落凡塵的天使。
雖然少年不會說話,但他的眼睛會說話,此刻一雙眼睛輕眨,上面寫著疑惑和關心,明顯在問他為什麼蹲在這裏。
他的黑眼球比一般人的要大一點,看人的時候黑白分明,沒有一絲雜質。和那雙眸子稍一對視趙兮於就是一滯,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那雙眸子下自慚形穢。
然後趙兮於才發現自己此刻是以一個完全仰視的角度看著言惜,少年站在陽光下,而他蹲在地上的陰影裏,那種雲泥之別一瞬間感覺更加明顯,試圖站起身,卻雙腳僵麻到站不起來,忍不住低下頭。
「……不、舒服,嗎?」
正要等這一陣僵麻過去再起來,頭頂突然傳來一句緩慢而略顯僵硬的問話,是自閉患者特有的單字式發音,也是趙兮於第一次聽到這位言小少爺跟他說話。
微微一楞,不知道怎麼回答,緊接著竟感覺到自己被輕輕環住,對方有些笨拙的的伸出手一下下的輕拍他的後背。
少年顯然是沒有做過這種安慰別人的事,動作很不自然,但是你可以感覺到他在盡自己所能的努力的安慰你,——用對一個自閉症患者來說並不容易的方式。
趙兮於鼻子莫名一酸。抬起頭再一次對上那雙乾淨的眼眸,突然發現他的所有負面情緒並非源自於對言天擎的虛無的喜歡,而是自卑,面對言惜時無法控制的深深的自卑。
他越像是陽光他就越像是無處遁形的黑暗的影子,就像此時此刻兩人所處的位置那般,趙兮於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猛地站起身幾乎是有些狼狽的匆匆離開,只留夏熙不解的皺起眉。
劇情中多次描述賤受因為渣攻而默默傷心,之前夏熙看趙兮於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在因言天擎而難過,所以專門趕在這時候跑來他面前拉仇恨值刷黑化等級,卻見他看到自己便低下了頭。夏熙礙於人設不能做太多超出自閉症患者的行為,只能挑釁的問一句他是不是心裏不舒服,並用言天擎經常哄他的動作試圖喚醒趙兮於的嫉恨,卻又見他竟跑走了。
這是什麼情況?所以說他到底成功了還是沒有啊?
小木偶一樣楞楞站在原地,沒想出什麼結果反而被傍晚的寒風吹的發冷,夏熙只能選擇回病房去,卻在轉身之後又是一楞。
自己剛才是從哪條走廊出來的來著?
路癡這個事實卻是他打死也不肯承認的,夏公子表示自己這麼聰明怎麼可能會有那種低智商的汙點。於是歪著腦袋認真選了半天,終於選了一條出來。如果此時的模樣被人看到,一定覺得萬分好笑,——嫩生生的小臉緊繃著,嚴肅的就像決定什麼國家大事。
然後跟找食物的小倉鼠般東拐西拐的跑到頭,才發現好像不對,前面又是一棟樓。
現代世界對夏熙來說本來就陌生,更何況醫院這種幾乎到處都建的一樣的地方,夏熙試圖再返回原地,可拐了半天感覺還是不對,終於不情願的確認了一個事實:就是他迷路了。
夏熙只能放棄逞強默默問027:「你知道路嗎?」
027愛莫能助的搖搖頭,然後興沖沖的促銷道:「系統有瞬移技能可以兌換,只要299個積分就可以瞬間傳送到你想要去的地方,機會難得,宿主大人要不要換?!」
換……你大爺。想起至今還一個積分都沒賺到,夏熙突然覺得無比沮喪,任務難度從第五個世界提升至中級真的不是說說而已,似乎每個任務都寸步難行。而言天擎那邊開了個電話會議回去就不見了弟弟,快把整個病房都掀翻了。
待他終於找到人的時候,就看到他的寶貝獨身坐在走廊的欄桿上,模樣就像是路邊孤零零的流浪小貓,渾身散發著無助且惹人憐的求領走求收養的氣息,卻沉默地待在原地不鬧也不主動,只乖順而安靜的表達著期待。
簡直讓言天擎心疼的不行又萌到直戳心窩,方才找人的焦急全消散了。
夏熙本來就自覺的在等言天擎來找,聽到腳步聲後抬頭看到他,眼睛忍不住亮了亮。
那雙原本黯淡卻在見到他後而點亮的眼睛,漂亮的讓言天擎連要數落他只穿那麼少就跑出來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心疼的拿起他冰涼的手放到自己頸側,「冷不冷?」
「叮——,寵愛值增加10點,現在寵愛值為65。」
夏熙繼而被一件還帶著體溫的西裝外套包住,言天擎轉過身單膝跪地,把寬闊的背部露在夏熙眼前,「小惜上來。」
男人就像小時候那樣背著他的寶貝往回走,仿佛背著整個世界。
這麼一折騰言天擎也不讓弟弟住院了,家裏也有醫生,還是回家比較放心。夏熙被言天擎抱到車上,到家後又抱到飯桌,喝粥挑蔥絲吃魚挑魚刺,連吃個雞翅都幫取骨頭,再小心翼翼餵到嘴邊,讓夏熙感覺自己並非是溝通障礙,而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植物人。
「小惜在想什麼?」
言天擎投餵的手停了停,每當對方自顧自想問題不說話時,言天擎就會覺得非常心慌。自閉者的世界本來就很難讓別人進入,他就算把心都掏出來也只能站在他心門之外無能為力,更何況他的寶貝還是一個凡人所不及的高智商天才。
「小惜不管想什麼都和哥哥說好不好?」
連問好幾遍也得不到回答,「小惜怎麼又不願意說話了?而且昨天還說討厭哥哥,」提到此事言天擎神色一沉,聲音也下意識提高了,「為什麼討厭哥哥?」
夏熙完全不記得醉酒後說的話了,疑惑的看了言天擎一眼。然後想到都已經說討厭他了竟然還沒刷到被虐值,實在是太失敗,於是變本加厲的乾脆連眼前送過來的這勺飯都不吃了,轉過身去徹底無視他。
言天擎楞了楞,小惜這是在生氣?
竟莫名覺得弟弟氣呼呼的樣子說不出的可愛,這是犯賤嗎?
會生氣也比不理他好,言天擎放下勺子嘆了口氣,起身又繞到他的寶貝面前,有些無奈的道:「小惜生氣了?你說哥哥不好還說哥哥討厭,哥哥還沒氣,你倒反過來氣什麼?」
氣你不幫我刷被虐值啊摔!
「好了,是哥哥的錯,哥哥剛才不該跟你大聲說話,」言天擎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連一個人的小脾氣都享受到這種地步,伸手輕輕蹭蹭弟弟的小臉,「可是被小惜討厭,哥哥真的很難過。」
——摸起來好軟。
忍不住又蹭一下,最後索性捏了捏,低喃道:「小壞蛋,哥哥這輩子就栽在你身上了。」
「叮——,寵愛值增加10點,現在寵愛值為75。」
男人的語氣雖然帶了幾分不甘,眼裏卻是無邊的寵溺,寫滿了心甘情願。晚上兄弟兩個和以前一樣睡在一張大床上,言天擎依舊摟著弟弟要晚安吻,「醫生說的是錯的,只要是親密的人都可以吻,小惜是信哥哥還是醫生?」
夏熙身上的癢意好容易消了點,一心只想睡覺,實在被言天擎鍥而不捨的態度煩的不行,便胡亂對言天擎臉上輕輕回吻了一下。言天擎覺得他的寶貝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小心地蹭過來,像只乖順的小動物,言天擎要花很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對著他的唇深吻回去。
陷入沉睡前夏熙才迷迷糊糊的想到他這一天都沒見到西蒙,卻不知就在他出院之前西蒙也住進了醫院。
下午西蒙特地開車買了束摘除了花粉的百合準備送夏熙,卻在要拐去醫院的那個路口迎面撞上一輛中型卡車。西蒙一向很守交通規則,事故責任方並不在他身上,而那輛卡車的司機掌握的力道更是無比巧妙,西蒙的奧迪車攔腰撞壞,而他的人左腿骨折。
司機很坦然的打電話報了警,然後又走過來把電話遞給西蒙。冷冷的男聲傳來:「記得以後都離他遠一點。」
西蒙不用想都知道男聲是誰,而且知道對方的未盡之言:否則就不單單是骨折這麼簡單。甚至知道言天擎既然敢做,肯定早安排好了一切,——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車禍,在港島他甚至有能力隻手遮天。
躺在病房裏,西蒙擔心的卻不是自己的腿,而是小惜。言天擎對小惜的愛霸道到這種地步,被惹惱了甚至都不願意偽裝或敷衍,堂而皇之且光明正大的直接行兇。這種感情太瘋狂,或者說言天擎本人就是個徹頭徹腦的瘋子,稍稍不甚就會傷到小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