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熙很誠實的答:「我早上不小心睡過了……」
也許是昨晚太累的緣故,夏熙睡的很沉,睜開眼便已經七點一刻了,而戰冀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六點多就起床了卻不叫他,寧願跟著他一起遲到受罰。
戰冀自然是想讓他多睡幾分鐘而捨不得叫,甚至因為擔心他身上的傷而打算幫他請假那個女老闆。汪莉也從夏熙略顯蒼白的臉上看出一絲憔悴,語帶關切的問:「是不是不舒服,身體沒事吧?」
這態度簡直相差的不要太明顯!鄭陽和其他幾個遲到的人看了都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不過被優待的對象是他家小晞,鄭陽不僅沒有嫉妒,反而感覺驕傲的不得了。
景晞是汪莉的得意門生,自然捨不得讓他罰站,又看遲到的人數太多,六七個人在教室外面站一上午的話太惹眼,便改口把時間縮短:「你們全部罰站到第一節課上課,記得下不為例,若再遲到就要通報批評了。」
「小晞,多虧有你,」待汪莉走後鄭陽立馬笑呵呵的道:「不然小爺我就要在大太陽下站到中午了。昨晚不小心被阿興那個死小子灌了兩杯,頭到現在都還有點暈……」
說著習慣性的摟上夏熙的肩,然而還沒碰到就被一隻手死死截住。
也不知對方哪來那麼大的力氣,鄭陽用勁兒一抽還抽不動,抬眼一看正是他之前就看不順眼的戰冀,頓時火氣上湧:「你丫要幹嘛?」
戰冀依舊是那副不笑的時候會顯得很兇的冷臉:「他右肩有傷,不能碰。」
「景小晞你受傷了?」鄭陽的注意力頓時被傷字吸引,連聲問夏熙:「怎麼會受傷的,嚴不嚴重?」
「我沒事,」夏熙忙搖頭,「只是不小心摔一下。」
「還有十五分鐘就上課了……」另一個遲到的男生透過窗戶瞄了瞄教室牆上掛的時鐘,「也不知道今天都是什麼課。」
旁邊幾個聽了,也想起這事,忍不住拿出書包去翻找課程表,一邊找一邊努力回想:「……第一節課好像是語文……」
「明天的第一節是語文,」課程表是和書一起發的,夏熙昨天看過,便輕聲糾正說:「今天上午是物理政治數學英語,下午是語文化學生物地理,因為是周一,晚上還有節班會。」
其實課程表昨天每個人都看過,卻沒有一個記得住的,學霸就是學霸,從細微之處便能看出差距,幾個人是打心眼裏表示佩服:「景晞你好厲害,只看一眼就記得那麼清楚,簡直過目不忘啊!」
這次遲到還有兩個女生,其中一個微紅著臉偷偷看了眼夏熙,另一個則抱怨說:「完蛋了,第一節竟是物理,一聽到這兩個字就頭皮發麻……」
雖然下學期的文理分科鄭陽已決定選理科,但他對物理同樣不太感冒,或者說整個班級除了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景晞之外他對什麼都不感冒,懶洋洋的道了句:「物理課還是要聽的,萬一聽懂了呢?」
上課鈴響,老師夾著書準時走進教室。
物理老師正值中年,說話有力,講課的語速也很快,在黑板上篤篤篤的寫起公式,端的是一個龍飛鳳舞,臺下的同學基本上可分為三種,一種是共振共鳴型,就是不僅能輕鬆理解還能和老師互動的,第二種是半知半解型,勉強能聽懂一點,努力想跟上卻力不從心的;最後則是自暴自棄型了,反正聽不懂,乾脆不聽。
夏熙是第一種,鄭陽基本屬於最後一種,而因為太高而被排到最後一排走道邊上的戰冀,抬頭便能看到走道對面第五排的夏熙的身影。他認真聽課時的樣子很好看,左手支著下巴撐在桌邊,右手拿筆,多數時候都在垂著眼睫看書,偶爾才抬頭看一下黑板並動手寫算式。整個人有種優雅沉靜的味道,就像幅畫,讓人仿佛來到百年前墨香飄溢又古色古香的書堂,也讓戰冀一看就收不回目光了,幾乎是不受控的楞楞望著,直到他起身往講臺走去。
每一次老師叫人去黑板答題時,都會引發全班同學的緊張,唯恐點到自己的名字,待聽到『景晞』兩個字才紛紛鬆了口氣,——景晞可是他們班的國寶,是他就完全不用擔心了,就沒有他解不出來的題。
理化生之類的科目夏熙留洋時全都學過,而且要比此刻的高中課程難的多,再加上027的輔助,夏熙很快理清答題思路,站在黑板前嘩啦啦的算完,字跡比老師的還要好看,剛勁有力又灑脫利落。
接下來的政治對夏熙來說倒非常陌生,所幸都只是些考驗記憶力的東西。課間操休息的時間稍長,鄭陽碰了碰夏熙,不過這回沒敢碰他受傷的右肩,「餓不餓?陪我去教學樓前面的小賣部買吃的唄,我起的太急早飯都沒來及吃……」
夏熙搖搖頭,「不餓,我吃過了。」
他早上自然是和戰冀一起吃的,想到戰冀竟然會做早飯而且煮粥技術還不錯的事,便朝後排方向望了望,卻發現戰冀的座位不知何時又空了。
於是鄭陽憑借著財大氣粗的架勢打發了另一個人跑腿,又說:「那陪我上廁所。」
「鄭大少爺,」鄭陽的同桌終於忍不住笑話道:「你也真是,知不知道很多女生看你不順眼很久了?」
鄭陽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為什麼?」
「你時時刻刻纏著景晞,把他本就不多的閑暇時間全佔走了,那些喜歡景晞的女生恐怕連殺你的心都有了。」
鄭陽反倒非常得意,起身繞到夏熙身前親密的勾住他的脖子,「哈哈,景小晞可是我的,就讓她們哭去吧。」
不過很快哭的人輪到他自己,第二天的體育課,體育老師讓全班分組練習的時候,鄭陽竟眼睜睜的看到夏熙越過他而走向了別人,還是那個他最討厭的戰冀。
夏熙本來只是無意中轉頭看了一眼,只見全班同學在操場上圍成了一個大圈,只有戰冀一個人站在圈外,孤零零的身影讓他心裏莫名一緊,不由自主便走了過去。
其實大家並不是想排擠戰冀,相反,甚至有不少女生對這位個子高又長得帥的轉學生有好感。那時候的學生還都很單純,正停留在迷戀流川楓和古惑仔那種冷面酷哥的階段,戰冀便是這種很吸引人的類型,鄭陽那種家世顯赫的二世祖反倒受到了部分女孩們的鄙夷。只是戰冀的氣勢看起來實在冷過了頭,沒人敢貿然接近。
「戰冀!」
少年尚未變聲的清悅聲音傳到耳邊,戰冀繼而感覺一陣清風拂面,抬頭便看到夏熙抱著球跑到他跟前,淺笑著說:「我們一組練吧。」
戰冀看著夏熙半天都沒動,表情也沒變,夏熙便一邊拍球一邊主動問:「那個,我傳球了哦?」
不料戰冀還是沒有動,也沒有任何回應,夏熙這才微微皺起眉:「你不願意嗎?」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陽光下淺笑的樣子有多好看,讓戰冀一時間根本無法動彈,也不知道他一皺眉就讓他莫名覺得心慌無措。戰冀終於開口:「……你身上有傷。」
夏熙聞言,鬆開眉重新笑起來:「那點傷沒事兒,」然後學著老師剛才教過的傳球動作將球朝他扔,「接球!」
戰冀竟是依舊沒動,球便從他腳邊咕嚕咕嚕的滾了過去,夏熙的眉下意識又皺起,「我說你到底……」
還沒說完卻因他看著他的眼神而慢慢消了音。因為這眼神實在和蔣戰威的太像,而夏熙最受不了的就是蔣戰威這樣悶聲不吭的盯著自己,總莫名讓夏熙覺得自己欺負了他一樣,只能嘆了口氣走過去:「……你到底什麼意思啊?」
帶著埋怨的軟軟語氣竟給人一種撒嬌的錯覺,戰冀全身一僵,終於憋出了句完整的話:「你的傷還沒好,不適合打球。」
夏熙繼續嘆:「好吧。那你也不打嗎?」
戰冀搖了下頭,「沒興趣。」
「對了,你昨晚怎麼又沒上晚自習?」昨天的班會課競選班幹部,夏熙和上學期一樣再次以近乎全班通過的高票數當選學習委員,需要記錄晚自習的缺席名單:「我昨天沒記你的名字,但是今晚你不能再逃課了。」
戰冀抿著唇不置可否,夏熙問:「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我晚上有事。」
「什麼事啊?」
又不說話了。
「哎,你這樣是不對的。」蔣戰威的身份已經有無視其他人的資本,但戰冀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性格遲早要吃虧,夏熙不由囉嗦了幾句:「我們起碼是同學,別人說話你就算再不想理也要回應一下,而且你的表情真的太冷硬了,笑一下又不會掉塊肉,但是能迅速拉近和別人的距離。」
說著忍不住伸手把他的嘴角往上推了下,「笑一笑好不好?」
戰冀全身又是一僵,注意力完全被對方觸上自己臉頰的兩隻溫軟的手所吸引,定定望著夏熙一瞬不眨,這像狼崽子一樣的眼神竟讓夏熙有些發怵。
「那個,我不是故意的……」以為他是因為被人碰而生了氣,夏熙很乾脆的道了歉,說完又覺得自己根本沒什麼錯,便抓住對方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放,「大不了讓你碰回來好了。」
戰冀卻是徹底僵了,少年軟軟的臉頰就像嬌嫩的花瓣,他碰到的這一刻大氣都不敢出,繼而燙到一般立即縮回手去。這一舉動被夏熙誤以為是嫌棄,剛想開口,只見一隻球直直砸了過來。
是沉著臉的鄭陽實在忍不住要給戰冀一個下馬威,幾乎使了全力,衝勁十足,卻不料戰冀反應極快的穩穩接住,冷冷看了鄭陽一眼,然後伸手朝籃筐一扔,嘭的一聲,竟是一個標準的三分球。
「漂亮!」隨即便有人吹了聲呼哨,連夏熙都誇贊了一聲,鄭陽的臉色卻更難看了。當晚的晚自習戰冀果然再度缺席,鄭陽也破天荒的失蹤了,而夏熙不知怎麼想的,竟看著戰冀的背影遠遠跟了過去。
才走了兩條街就把人給跟丟了,前面的岔路口有個迪廳,霓虹招牌上閃的『五月花』三個字讓夏熙一下聯想到劇情,忍不住走了進去。
進去後才有些後悔,裏面燈光混亂,音樂聲震耳欲聾,還建在地下,周圍盡是些髮型五顏六色的小混混和衣著暴露的小太妹,一身規規矩矩的校服又氣質乾淨的夏熙完全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