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濤這會子本來正跟一大幫子人在一家新開的會所裏鬧騰。
這一幫也全都是些二代們,不過這些人完全比不得他和池東賀鄭陽等七個的交情,也比不得他們七個的家世背景。聽筒裏頭鄭陽的聲音本就夾著雜音,包廂的音樂又吵的嗡嗡作響,聶濤直接移開手機抬頭吼了一聲:「都他媽別嚎了!!把歌給我停了!」
心焦之下的這一嗓子震徹了整個包廂,離點歌機最近的那個不由全身一抖,隨即便把聲給關了。
於是偌大的包廂一下子靜了下來,包廂裏的所有人也都一聲不吭的看著聶濤皺著眉打電話,甚至不敢隨便亂動。
聶濤給人的感覺一向是優雅型的,雖然他有誰都不放在眼裏的資本,但嚴格的家教和修養擺在那裏,很早就把喜怒不行於色這幾個字玩的通透,就算是發火也不會明晃晃的寫在臉上,更別說爆粗口。
鄭陽那邊也是真的有些慌,總莫名預感景晞出了事,卻又不敢貿然驚動家裏長輩:「……小晞之前給我發了信息,說他在王府倉胡同的一地下迪廳找一同學,半小時之後再打給我,但我當時沒看到,現在都已經過了將近五十分鐘了……」
聶濤終於聽鄭陽講完前因後果,離他最近的幾個人忍不住試探著問:「濤少,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聶濤掛完電話便噌的站了起來,臉色陰沉:「我弟弟不見了。」
其他人也都跟著站起來了,不過都記得聶濤是獨生子,「濤少還有弟弟?」
隨即便有個比較了解的人道:「是不是景家小少爺啊?」
除了家裏是從外省新遷到京都來的以外,其餘人都知道聶濤池東賀他們那七個人的小圈子,畢竟只有這個圈子才能真正稱得上是太子黨。七人雖然關係好到不分彼此,但也有好和更好的差異,而這麼多年下來,聶濤一向對景晞的在意程度遠遠超過一起長大的其他五個。
聶濤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曾想過也許是把景晞當弟弟疼,不過轉念一想他要是真有了親弟弟,也絕對不會對他那麼好。
「誰家裏在西城區那片有人?」聶濤畢竟是個年滿十八的大學生了,就算再急也比鄭陽要穩重,「劉行,我記得你爸好像是市局治安大隊隊長?」
劉行一直想跟聶濤攀上關係,正愁著沒機會表現,立馬就點頭:「對,但不是治安大隊,是稽查大隊,不過要辦什麼事的話都一樣。」
聶濤和鄭陽一樣沒有貿然驚動自家長輩,何況殺雞也沒法用牛刀,便直接跟劉行道:「叫你爸幫忙去西城區公安多調點人,去王府倉胡同,現在就出發。」
劉行麻溜兒的給他爸打電話去了,聶濤也不耽誤時間的迅速坐車朝王府倉胡同趕。而夏熙此刻連背上也都是冷汗,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身體因為難受而蜷成了很小團,並且一直在不受控的輕微顫抖。
「叮——,被虐值增加5點,現被虐值為8。」
「叮——,被虐值增加10點……」
戰冀始終抱著他,精瘦卻高大的身體足以將蜷著的小團子完全包裹在懷裏,又不敢抱的太緊,只能一下下輕拍他的背,還破天荒的不斷開口:「堅持住,很快就有人來了。」
「不怕啊,馬上就沒事了。」
「景晞……」
「叮——,寵愛值增加5點,現寵愛值為5。」
「叮——,寵愛值增加10點……」
……
「你到底有沒有見過這個少年?」
聶濤指著手機上夏熙的照片向迪廳負責人問話,死死盯著他的雙眼,不放過他任何一絲細微表情。
整個迪廳已經以突擊檢查的名義被一隊動作利落的公安完全控制,倒是查到不少販賣搖頭丸和大麻的,但沒看到夏熙的身影,於是聶濤便在等他們調迪廳監控的功夫先行審人。
迪廳負責人小心翼翼的搖頭答:「沒有……」
聶濤步步緊逼:「你確認沒有?」
那人已經有些緊張了:「真、真沒有……」
聶濤看著他半天,將手機收了回來。那人輕輕鬆了口氣,就在他以為聶濤是放棄了的時候,卻不料下一刻聶濤竟是猛然抬腿狠狠一腳踹了過來。
這一下足足把人踹了一米多遠,「你丫再說沒有?」聶濤大步邁上前繼續踹,挑的都是外面看不出來什麼卻內傷頗重的地方,「是不是非逼著我動手才能回想起來?」
跟在旁邊的鄭陽看了都被聶濤的狠勁鎮了一下,警員們自然更不敢攔。所幸他們雖然沒查到監控,卻找到了賭場入口,這下子連其中幾個因上頭臨時命令加班而有些不滿的警員也激動了,——本來以為只是被派來找哪個離家出走的紈絝少爺,沒想到竟有其他發現,不僅承了上頭的情還有功領,都覺得沒有白來,行動頓時更加迅速。
待夏熙醒來的時候,首先聞到的便是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小晞?」旁邊的聶濤立即察覺到了,看了眼他掛著的點滴瓶,又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暈不暈?有沒有哪裏難受?」
夏熙搖搖頭,只覺得身上沒有一點力氣,「戰冀呢?」
「誰?」聶濤見他醒來後第一個想到的是別人,微微皺了下眉,「你那個同學嗎?」頓了頓然後說:「現在已經淩晨兩點,太晚了,怕他們家裏長輩擔心,警察問完話後我就讓他和陽子都回去了。」
這話倒是不假,但他沒說完的是戰冀並沒依言走人,而是一直默默守在病房外頭。不得不說情敵間就是有種與生俱來的直覺,在兩人都還沒認清自己對景晞的感情之前便已隱約有了互坑的苗頭。
「哦,」夏熙只不放心的又補問一句:「……他沒受什麼傷吧?」
「沒有。」聶濤終於忍不住道:「為了個普通同學就冒冒失失的只身闖地下賭場,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你真是……」
看著夏熙蒼白的臉色又捨不得再講下去,只揉了一把夏熙的腦袋,「以後不準這樣了,如果有什麼事就直接打給我,聽到沒?」
夏熙忙聽話的點頭,乖巧的小模樣讓聶濤看他的眼神更加柔暖,然後從桌子上取來藥:「醫生說醒了就吃一片。」
他一手拿水,一手捏著藥遞到夏熙嘴邊,夏熙乖乖張口把藥吞下去,不可避免的舔到了他的指尖。聶濤的心跳一下亂了半拍,隔了片刻才又輕輕揉了一把夏熙的額髮,「再睡會兒吧,我先前已經幫你跟景叔叔打過電話了,說你今晚在我那看書。」
其實夏熙沒什麼大礙,只是暫時性休克然後有些發燒,但聶濤不放心,非安排他留在醫院裏觀察一晚。在藥物的作用下,夏熙很快覺得困意上湧,聶濤待他睡著後才起身,出門看到被他惦記的那個少年還站在外面。個子本來就高,又脊背挺直,如一棵沉默卻可以靜靜擋風遮雨的楊樹。
單看他這個站姿就和當下的學生們不同,因為現在的年輕人性格大多鬆懈懶散,連出自軍人世家的鄭陽都常常坐沒坐相,更不用說站了。聶濤能從這個站姿基本判斷出對方的性格很堅韌,恐怕是個做事剛硬又很有毅力的角色,不舒服的感覺又浮現心頭,淡淡開口:「小晞剛才醒了,基本沒什麼大礙,只是現在又睡了過去,你可以回去了。」
聽到人醒了,戰冀這次沒再堅持留下,只說了句:「我進去看他一眼。」
說完不等聶濤拒絕便走入病房,所幸他說一眼就當真只是一眼,很快就轉身離開了。只是那一刻戰冀望著少年陷在白色枕間同樣白皙的熟睡的小臉,眸裏閃過的情緒有千千萬萬,暖色的燈光落進漆黑的瞳孔,就像是兩簇在眼眸深處靜靜燃燒的火焰。
夏熙的事最終還是沒能瞞過景父,上午醒來沒多久便看到一個人高馬大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景父身為國家監察部部長,專管紀委那一塊,不僅為人正派,教育兒子也非常嚴格,明明聽到獨子出事的消息擔心到手上的事都不管便立即趕過來,卻還是能毫不客氣的板著臉對著夏熙足足訓話半個多小時,直到秘書提醒他下面還有個會要開才停下。
本來楊子龍他們就算真剁了戰冀的手也不會有什麼事,偏偏踢到了景家這塊鐵板,恐怕沒有五年八年的根本出不來。待景父走了,聶濤瞧著夏熙被訓的懨懨的小模樣,心疼的又揉了揉他腦袋。
夏熙被揉慣了,也懶得反抗,更要命的是他明明沒事了,卻被逼著又住了一天的醫院,第三天才回學校去。他在班裏的人緣非常好,回學校的這天幾乎全班同學都跑來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