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穆影帝的見多識廣, 也被這塊小木頭的套路給驚了驚, 忍不住失笑出聲, 把那幾張卡推了回去。
“當然算數——我很好養的,師哥管賬,有我口飯吃就行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封林晚目光微亮, 連忙把放在一旁的飯菜推了過去︰“有飯吃。你不是一直想吃可樂雞翅嗎?醫院里的飯不好吃,這幾天想吃什麼,我天天給你做。”
對常年受盒飯荼毒的穆影帝來說, 這句話簡直動听得如同天籟。感動地用力點了點頭, 目光轉到日歷上,又失落地輕嘆了口氣︰“可惜——這幾天可能沒機會了, 我明天就得進組,什麼時候還能被放出來就不一定了。”
“明天就進嗎?”
封林晚正替他擺著飯菜,下意識抬頭, 皺了皺眉遲疑著開口︰“但是——你的病剛好, 不能再等幾天嗎?”
盤子里的雞翅油亮焦香,規規矩矩地在翠綠的生菜上翅尖朝外圍成一圈, 一看就是那塊小木頭的標準擺盤。穆亭澈夾了塊雞翅咬了一口,含著熱淚深吸口氣, 誠摯地扶住了對方的肩膀︰“封師哥,我會很想念你的——萬一中間還有機會放我們出來,你能給我送飯嗎?”
“還以為是想找我呢,結果還是飯比較重要……”
封林晚無奈地輕嘆口氣, 卻還是笑著點了點頭,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髮︰“想吃什麼提前告訴我,一定給你好好做一頓。听展老師說接下來的拍攝任務也不比之前輕松,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別再生病了。”
“放心吧,我肯定好好照顧自己。”
穆亭澈痛快地點了點頭,象征性地夾起一塊雞翅遞過去,毫不意外地看到那塊小木頭忍痛轉開目光,滿意地順勢塞回了自己嘴里︰“封師哥,你的工作應該也不輕松。別太累了,晚上稍微吃點兒也沒關系的——你看我在醫院吃了睡睡了吃,不也沒胖多少嗎?”
“小師弟,我覺得你這不是在安慰我……”
猝不及防地接受了一發暴擊,封林晚含著淚眨了眨眼楮,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這幾天跟著在醫院吃病號餐,小師弟沒什麼變化,他的體重倒是又悄悄多了幾斤。等小師弟進了軍營,他可能也必須去找個健身房重新振作起來了。
“不,我是在很真誠地安慰你。”
自帶吃不胖加成的穆影帝滿意地又消滅了一個雞翅,拎著筷子仔細數了數,意味深長地抬起頭︰“封師哥,雖然我不會做飯,但據說一盤雞翅大概需要半瓶可樂——你知道剩下的可樂去哪里了嗎?”
“……”
封林晚面色一滯,邁著僵硬的步子頭也不回地逃出了臥室︰“你好好吃飯,我——我去幫你收拾行李!”
成功調戲了偷喝可樂的小木頭,穆老師心滿意足地繼續埋頭吃飯,隨手摸出手機打算看看新聞,短信的提示音就又叮的一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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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著手機掂了兩下,穆亭澈望著上面的貨品清單,目光里就多了隱約笑意。
這個系統還真是越來越人性化了——諸事順遂,這還真是對那塊小木頭最好的祝願。就沖著這四個字,無論系統開多高的價格,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買下來的。
這次的貨品價位普遍偏高,但看起來的效果也都相當明確,就算都買下來大抵也不會吃虧。穆亭澈回復了短信,才拿起筷子重新吃了幾口,手機就忽然猛地震了起來。
“小師弟——你在家嗎?小封也在家嗎?你能不能盡快叫他帶你來朝聞一趟,有好事兒,大好事兒!”
才一接通了電話,就傳來展致難得欣喜得幾乎失態的聲音。另一頭的聲音很嘈雜,估計是正在忙著調度什麼,穆亭澈還沒來得及多問,就被對方反復囑咐了幾句一定要盡快到,倉促地掛斷了電話。
能叫展致這樣欣喜若狂的事,一定和電影的官宣有關。沒想到才買了商品就這麼快就起了效果,穆亭澈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往嘴里囫圇扒了兩口飯,抄起手機快步下了樓︰“封師哥——”
“我只喝了小半瓶,我明天會去健身房的!”
他才叫了一聲,在沙發旁忙忙碌碌的身影就條件反射地站直,心虛至極地急急保證了一句。
穆亭澈被他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時已經笑得坐在了台階上,安撫地擺了擺手︰“放心,不是問你這個——封師哥,你能送我去趟朝聞台嗎?展老師剛才來電話,說叫我們這就過去一趟。”
“現在?”
封林晚不由微怔,放下手里的東西,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快步過去把他攬起來︰“現在應當是在準備小年夜聯歡晚會的錄制呢,怎麼會忽然叫我們過去——確實說的是去台里嗎?”
“他單方面通知的我,我也沒來得及確認。”
穆亭澈點了點頭,探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總歸先去看看吧,看情形大概還是挺著急的。”
“好,那你多穿點兒衣服,我這就去開車。”
見他說得嚴肅,封林晚也連忙點了點頭,替他輕輕扯平了衣角,轉回身快步出了大門。
穆亭澈也回去換衣服,又下意識在日歷上仔細看了看,才發現居然真的已經到了臘月二十三的小年夜,再等幾天就快要過年了。
他向來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十次過年能有七八次都是在劇組里的,難得有自己閑下來的時候,也沒什麼興致折騰,最多就是喝幾口酒,不管不顧地大睡一場來犒勞自己罷了——倒是那塊小木頭的家在渝蜀,要回家的話早該動身了,也不知怎麼到了現在還沒有動靜。
天色已經黑透了,兩人一路直奔朝聞,往日擁堵的路況居然也出奇的通暢,連個紅燈都沒有遇到。
封林晚已經回過了神,按捺不住心里太過驚喜的猜測,語氣都帶了幾分少見的雀躍︰“既然是展老師打的電話,應該和電影宣傳有關系——今年的晚會是有一段戲曲集錦的,會不會是你們的電影有機會借小年夜春晚走宣傳了?”
“也說不定,你們那位台長向來思維發散,沒準就是忽然冒出了什麼主意。”
看著那塊小木頭眼楮里亮晶晶的光芒,穆亭澈的眼里也多了些笑意,輕輕點了點頭︰“封師哥,你在朝聞干的怎麼樣,開心嗎?”
“很開心。前輩們人都很好,現場導演催場的時候還會叫我封老師,我不好意思,他們就笑,還說習慣習慣就好意思了……”
一出校門就進了天娛,他還是頭一次知道電視台里也可以有這樣輕松溫馨的氛圍。封林晚不停同他說著這幾天的趣事,目光也越來越明亮,唇角不知不覺地挑起了個輕快的弧度。
見到久違的飛揚自信正在慢慢回到這塊小木頭的身上,穆老師欣慰地點了點頭,越發確定了自己當初的念頭。
他也特意去看過封林晚的節目,是一檔單人主持的嘉賓訪談式法制在線。對方的狀態顯然已經和在天娛的時候大不相同,謙遜溫和不失自信坦然,只看那些請來的老教授們欣賞的笑意,就知道他的訪談顯然相當成功。
木無水而不生——在這樣的環境下,那塊小木頭一定可以很快長成可靠的大樹的。
“我居然說了這麼久,我都沒察覺到……”
到了朝聞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滔滔不絕地說了一路,封林晚的臉上不由多了些血色,局促地抿了抿嘴。把車子熄了火,側過身替他把門打開。
“我喜歡听,听了也跟著高興。”
穿好衣服下了車,穆亭澈笑著應了一句,又把那條小熊圍巾熟練地系在了脖子上。見到他的動作,那塊小木頭的眉眼忍不住又彎了彎,再看不出半點兒清冷的意思,拉住了他的手,領著他快步進了朝聞的大樓。
展致說的地方在五樓,封林晚一路領著人穿過走廊,小聲同他介紹著自己工作的地方。穆亭澈耐心地听著,眼里就多了些安心的暖色︰“真好——你在這兒待得開心,我也就能放心了。”
“我在這里很開心……有好久了,我都快忘記開心的感覺原來這麼好了。”
封林晚抿著的唇角勾起淺淺的溫暖弧度,忽然握了握他的手,目光就帶了些隱隱緊張的期待︰“小師弟,你願不願意——等你有時間的時候,願不願意來看我做節目?”
“當然願意,我早就想看了。”
對一個老師來說,沒有什麼是比看著自己的學生過得好更欣慰的事情了。穆亭澈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跟他一起進了電梯,忽然想起了自己先前的疑惑︰“對了,封師哥——你過年不回家嗎,朝聞過年也有節目?”
“今年就不回了,當初我爸媽是想讓我去政法,念法律系子承父業的,我卻瞞著他們報了播音主持,他們一直都在生我的氣。去年回家的時候,還鬧得挺不愉快的……”
封林晚怔了怔,無奈地一笑,輕輕搖了搖頭︰“我從小到大都很听話,念大學是唯一的一次違背他們的意願,他們可能還在生我的氣吧。”
知道這塊小木頭家里不太支持他幹這個,卻不知道居然不支持到了這種地步。穆老師油然生出了些不夠了解學生的自責,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不要急——你看,現在繞了這麼一大圈,你不還是回到了法制戰線,說不定就是天意注定的。興許哪天伯父伯母在電視上看到你的節目,一高興就消氣了呢?”
“要是真能這樣就好了,我也挺想做出點什麼叫他們二老承認的。”
迎上他的目光,封林晚淺笑著點了點頭,眼中也隱隱多了幾分堅定的亮芒。
電梯向上停在五樓,兩人才一出門,就被翹首以盼的展致迎了個正著︰“好樣的,來的真快——快來,咱們去台長辦公室說。”
“還真是台長的主意……”
想起那個腦洞無限的新台長,穆影帝就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低聲感嘆了一句。
朝聞是五年前換的台長,叫李牧魚,比穆景大兩歲,兩個人當初就因為這位李台長的奇思妙想沒少交集。原本的新聞頻道在他手里潛移默化地不斷改版,被不少老新聞人視作離經叛道,偏偏收視率確實一路走高。這次要改版綜藝,推出主持人當偶像的主意就是他一拍腦袋想出來的,也不知道最後實踐起來又會是個什麼結果。
三人進了辦公室,李牧魚正忙碌地接著電話,好聲好氣卻不容置疑地強調著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嚴格執行。見到穆亭澈進來,目光就亮了亮,掛斷了手中的電話,主動走過去朝他伸出手︰“歡迎——我虛長你幾歲,叫你阿澈可以嗎?”
還是熟悉的開場白,穆影帝忽然就生出了幾分隔世的恍惚來,握住那只伸過來的手,笑著點了點頭︰“當然可以,您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有,幾位先請坐——小封,你也坐,一會兒說不定還要請你幫我個大忙。”
利落地讓著幾人坐在沙發上,李牧魚扯過轉椅坐在對面,雙手交握目光灼灼︰“朝聞承接了國家曲藝搶救保護和扶持工程,昆曲是里面最重要的一項。今天的小春晚,我們也有幸請到了王繼芳先生來演唱《游園驚夢》選段——原本定的是單人獨段,但我昨晚看了你們的mv,覺得很受觸動。考慮了一天,還是決定試著邀請你來小年夜晚會,看看能不能和先生對唱一段。”
穆亭澈對自己的水平心里有數,無視掉了展致灼熱的目光,沉吟著輕輕點了點頭︰“我自然沒有意見,只是不知道先生願不願接受。”
雖然接觸昆曲沒多久,但曲藝的亮相和肢體協調大都異曲同工,他原本就最擅長這些,起範兒還是毫不含糊的。還一度叫臨時培訓他昆曲的老師震撼不已,誤以為自己撿到了個昆曲的絕世天才。
為了電影里的表演效果,《游園驚夢》他也沒日沒夜苦練了一陣子,能唱自然是能唱——但再怎麼說他也只是個外行,王繼芳先生是國寶級的昆曲藝術家,未必就會願意和自己一起登台。
“放心,這種聯歡晚會上的演唱更多注重的還是表演效果——就像是不少京劇名家和歌星的對唱一樣。起到的作用主要是宣傳和推廣,也沒有正統的昆曲表演起來對水準和經驗那種過于嚴格的要求。”
早就猜到了他的顧慮,李牧魚笑著擺了擺手,又促狹地朝他眨了眨眼楮︰“再說了,先生那邊的意見我當然是要先征求的。老人家看過了展先生送來的小樣,感動得直抹眼淚,眼楮都哭紅了。自己說了一定要你過來陪她唱這一段,還願意親自教你——你要是沒有意見,我可就直接帶你下去見她了。”
“……”
听他這樣一說,穆亭澈反倒油然而生出了些事情不妙的隱憂。奈何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也只能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依依不捨地告別了專業賣自己一百年展大編劇和憂心忡忡的小木頭,被李牧魚領著進了電梯。
“怎麼心神不寧的,是怕我把你賣了嗎?”
李牧魚按了樓層,看向身邊的小家伙,輕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放松點,先生是位很和藹的老奶奶,又對你印象很好,不會對你太嚴厲的。”
“事實上——我擔心的就是這件事……”
當初就攢下了不少爺爺奶奶粉,穆影帝比誰都清楚這些老人家會有多關心自己,他也很喜歡和老人們相處——但他這一次演的角色就是奔著虐心去的。老人家們一向都很容易把演的戲當真,說不準就又要對著他抹眼淚,甚至還要挨上一頓心疼的念叨,也算是種挺幸福的苦惱了。
穆亭澈深吸口氣平復了心情,跟著李牧魚走到一間休息室外,輕敲了兩下門,小心翼翼地探頭朝里面望了望。
“是小昆生嗎?快來快來,上奶奶這兒來——”
老人家原本靠在沙發上,一見到他就連連招手,拉著他在身旁坐下。滿是皺紋的面龐上一片慈愛憐惜,輕輕撫了撫他的額頂︰“乖娃兒,今天和奶奶一起唱戲——奶奶教給你唱,下面滿場都會是給你叫好的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