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 要不是因為你長得好看,我都想出手揍你了。”
胡導深吸口氣, 反復默念了幾次是自己理虧, 才總算勉強平復下心情︰“既然你也不清楚, 就先不說這個了。今天上午十點的見面會,能來嗎?”
“放心, 事情是因為我才鬧得這麼大, 再怎麼我也會按時到場的。”
穆亭澈笑了笑,認真地答應了一句。耐心地听著他交代了些見面會時候該注意的地方,又對導演的髮際線表示了關切的問候, 才終于在對方暴跳如雷之前掛斷了電話。
該有的疑問依然沒得到解決, 穆亭澈若有所思地抬起頭,那塊小木頭還眼巴巴舉著飯勺守在邊上。見他掛斷了電話, 連忙上前一步︰“怎麼回事,陸家又出了什麼新招嗎?”
“算是,他們直接把陸喬弄出國了。”
鍋里的粥已經熬出了誘人的濃濃香氣,穆亭澈順手接過勺子嘗了一口,滿意地點點頭關了火︰“這件事和那個張海濤脫不開干系。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但是我現在也想不通,我到底還有什麼底牌, 值得他們這麼忌憚?”
“會不會是地府那邊還有什麼隱藏人設,只不過是需要劇情觸發的那種?”
封林晚拿過碗盛著粥,興致勃勃地幫忙猜測起來︰“就比如——老師其實是什麼特別厲害的家庭的私生子,誰都不知道, 結果被他給認出來了……”
“明明叔叔阿姨都那麼有想象力,你這塊小木頭腦子里就只裝得下私生子這麼一個人設嗎?”
穆老師重重嘆了口氣,用力點了點他的腦袋,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舉起飯勺敲了兩下抽油煙機︰“听見了就回個話,你們小閻王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背景沒有?”
“……”
莫名震撼地望著自家老師的動作,封林晚心情復雜地眨了眨眼楮,猶豫著舉手提問︰“老師,您在幹什麼?”
“召喚客服啊,他們的端口設在了各種家具上面,還記得那個跟你問好的抽水馬桶嗎?”
理直氣壯地答了一句,穆亭澈扒著灶台探頭望了望,納悶地挑搖了搖頭︰“怪了,今天出來的時間怎麼這麼長……”
“尊敬的用戶,是否可以請您先關閉您功率強勁的抽油煙機,您的專屬客服被吸在里面出不來了……”
抽油煙機里傳來了個飄飄蕩蕩的聲音,叫對廚房全無了解的穆影帝忽然生出了些好奇,回過頭望向居家特別升級款小木頭︰“為什麼會被吸住,這個不是做飯時候用來照亮的嗎?”
“老師,我現在真的忍不住懷疑,您先前一個人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封林晚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抬手關了抽油煙機,耐心地同他解釋︰“這是用來把廚房的油煙吸走排出去的,原理其實和下水道差不多,只不過走的是上面——”
“尊敬的用戶同居人,如果您能考慮稍微換一個比喻的話,我會覺得非常的感動的。”
終于脫身的白無常抱著布偶熊從抽油煙機里爬了出來,一見到穆亭澈,就連忙殷勤地舉起手里的抹布晃了晃。
“敬愛的客戶,我幫您清理了一下抽油煙機,絕對讓您的抽油煙機煥然一新,廚房排煙更通暢,做飯更舒心!”
“多謝——辛苦了。”
多少還是對地府的客服生出了些同情,穆影帝輕咳一聲,實在不忍心再為難他,扯了條毛巾扔過去︰“我就是想咨詢一下這具身體的事,你們還有什麼人設是沒告訴我的嗎?”
“確實是存在一些隱藏設定的……但請您盡管放心,這些設定對您有益無害,絕不會對您的用戶體驗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
白無常連忙搖了搖頭,受寵若驚地接住毛巾擦了擦臉,抱著熊寶寶緊張兮兮地飄了過去。
“關于您現在遇到的情況,其實和我們‘罪有應得系統’有一定的關系。這個系統的精華之處,不只在于可以扣除罪行昭著者的人品值,還可以將它們進行轉化,作為賠償抵付到受害者身上。換句話說,只要陸家和陳家越絞盡腦汁地想辦法對付您,他們遇到的倒霉事就會越多,而您的運氣就會越好……”
居然連打boss的環節都省了,掛機都能直接攢經驗。體會到了地府有限公司恨不得直接送錢的誠意,穆亭澈深表感動地點點頭,又抱著胳膊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
“對于貴公司的誠意,我們確實十分感動。但我還是很好奇,為什麼張海濤看到了我的長相,陸家的反應居然會這麼大?”
“這個——”
到底還是沒能把這個問題給糊弄過去,白無常訕笑著摸了摸腦袋,不得不訥訥地低下了頭。
“還是瞞不過您。事實上,為了保證小閻王大人的投胎體驗,我們從他出生起就替他綁定了‘百分百被慧眼識珠系統’,可以叫他在任意場合下被各界大佬順利注意到。但是一直都沒什麼具體的效果,我們還以為是研發失敗了,研發部的人被閻王大人罰繞十八層地獄跑了十八趟,部長也實在不堪壓力,跳奈何橋投胎去了……”
穆亭澈听得感慨不已,忍不住搖了搖頭︰“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們公司居然還招得到人,看來地府的就業壓力也一點都不小。”
“是的是的,所以也請您千萬理解我們……”
白無常連連點頭,又陪著笑湊過去,殷勤地彎了腰補充道︰“因為這個系統被定義成了失敗之作,為了我公司的聲譽,我們不得不隱藏了它的存在。但經過我們的總結分析,大概是因為小閻王殿下自身的能力不足,所以效果一直等到您接手之後才被激發。這件事主要靠的是您自己的能力,地府不敢居功。您只要去了見面會,就會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有了白無常的提示,穆影帝對見面會就更期待了不少。吃過早飯陪著封家二老說了一陣話,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就拉著那塊小木頭興沖沖地直奔酒店去了。
事情已經鬧得無法收場,媒體們自然不可能放過這樣上好的新聞素材。
記者們圍著劇組人員窮追猛打,穆亭澈在張老神仙的安排下盡職盡責地扮演著大病初愈的角色,病懨懨靠在一旁。只需要負責對著攝像機乖巧地微笑搖頭,反倒成了最清閑的一個,甚至還有閑心順道拉著粽子出了個鏡。
劇組的態度已經放到了最坦誠的地步。處理賠償一個不落,當場就和穆亭澈簽訂了補充合同,做出了賠償款、醫藥費立付,演員本人隨時可選擇繼續或免違約金退出劇組的聲明。
從天上掉下這麼一筆錢來,有人養的穆影帝就又動起了軍犬養老基地的念頭。
這件事是他臨時起意,正巧有記者問到,也就順勢說了出來。在場的人都沒能料到他的處置,看到那條威風凜凜寸步不離守在他身邊的軍犬,卻也多少有了些體會。有些贊許地微微點頭,有些則只當是少年心性一笑置之,倒也意外順利地接受了這個別出心裁的答復。
粽子自然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感覺到有不少目光聚集過來,不情願地把腦袋拱進了穆亭澈的懷里,輕輕甩了兩下尾巴。
抱住懷里暖乎乎的大腦袋,穆亭澈忍不住輕笑出聲。朝著鏡頭歉意地微微頷首,離席半蹲下來,揉了揉拉布拉多手感極好的耳朵,湊過去小聲安慰了幾句。
畢竟是軍犬,得到了主人的回應,粽子也就重新安靜了下來。居然還像模像樣地迎著他的目光點了兩下頭,溫順地趴在了他的身側。
明明場上的重心該是正在做出致歉聲明的制作人,不少人的目光卻都被角落里一人一犬的互動給吸引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在軍營里呆了幾天的緣故,少年單膝點地肩背筆挺,被剪裁合體的襯衫一襯,就顯出了一身干練的瀟灑利落。
場內的空調開得很足,他把袖口挽起了兩折,小臂隱約顯出些流暢的肌肉線條。只配了塊式樣簡潔大方的腕表,襯著白皙清爽的膚色,卻反道更叫人莫名的挪不開眼。
閃光燈在顏值的感召下紛紛扭轉了方向,粽子被刺眼的光芒一閃,本能地警惕起身。穆亭澈卻已經挪了個位置,把它穩穩當當地護進懷里,安撫地朝背上順了順毛。
少年和軍犬的互動無聲地顯出了濃濃溫馨。張灃目光驟然一亮,不僅沒有打斷,反倒把身後臨時串場幫忙的展致一把拉過來︰“去聯系打算發這方面新聞的媒體,叫他們散會後等一等,劇組里可以給他們提供些片場照……”
展致立時領會了他的意思,目光一亮,點了點頭快步離開,悄悄鑽進了人群里。
見面會還在順利繼續,場中的氣氛卻顯然不會一直這麼輕松下去。
陸喬蒼白著臉色當眾做了鄭重道歉,念到最後情緒甚至已經支持不住,當場撲在桌上哭了出來。
這還是出事之後穆亭澈第一次見他,不過短短幾天,那個渾身帶刺的桀驁青年簡直像是徹底換了個人。臉色蒼白眼圈發青,目光黯淡無神,要不是臨出席之前被強行整理了儀表,只怕還要比現在的情形狼狽上好幾倍。
穆亭澈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陣,極輕地嘆了口氣,眼里也多了些無奈思索。守到見面會結束,就領著粽子趕過去,把正要離場的人給攔了下來。
被他攔在後場,陸喬的臉色又白了幾分,攥緊了拳昂起頭︰“你想怎麼樣,要揍我嗎?你揍我一頓吧,我不會還手的。”
“我不想動手,只是想和你說幾句話。”
穆亭澈搖了搖頭,示意他一起坐在一旁,耐心地安撫著帶了隱隱敵意的粽子,望著他緩聲開口︰“我沒什麼事,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負擔。我只想知道,那天的事,你後悔過嗎?”
“我怎麼可能不後悔——難道你也覺得我是那種罪大惡極的殺人犯嗎!”
陸喬的聲音驟然尖銳,猛地起了身,粽子卻也在同一時刻發出了威脅的低吼聲,伏低身子做出了個預備攻擊的姿態。
“好了好了,粽子,他不會咬我的,不用緊張。”
費了些力氣叫警惕的軍犬安靜下來,穆亭澈挑了眉望他一眼,靠進椅子里微微搖頭︰“我知道你只是想嚇唬我,只是沒想到弄成了這個樣子。我相信你沒有惡意,但即使是我,也已經沒辦法替你改變面前的狀況,你能理解嗎?”
“我自己闖的禍,本來就該我自己遭報應,跟你沒關系。我差點兒就害你喪了命,你還打算反過來替我說話,你腦子是有問題嗎?”
陸喬用力抿了抿嘴,寒聲應了一句,又將目光倉促地轉向一旁︰“用不著多廢話了,我就問你——你是不是確實沒事?”
“再怎麼也是因為我的原因,才叫你不得不躲出國。你居然還關心我有事沒事,你腦子是有問題嗎?”
穆亭澈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抱著胳膊抬了頭,也學著他的口氣反問了一句。
陸喬一時語塞,咬著牙攥了幾次拳,才終于橫下心一氣開口︰“我這些天也看網上說的了,我出國又怎麼樣?就算往後再也回不來了,再也不演戲了,我也能一樣活。可我不想就因為我的錯,真叫你的身體出現什麼治不好的問題……我不想這麼狼狽的逃出國,還要一輩子都記著我差點害死了個人!”
“放心吧,我確實沒事。”
雖然是個心胸狹窄又睚眥必報的脾氣,倒是意外的有些擔當。望著面前的青年,穆亭澈淡淡笑了笑,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服站起身。
“倒是比你們家人多懂點兒事,既然這樣,我放你一馬也沒什麼不行的——你放心出國吧。告訴你家里人,誰都是有脾氣的,我願意放你這一次,但如果你們家還不依不饒地動什麼歪心思,我也不會就任由他們折騰,明白嗎?”
“你什麼意思,我家人對你做什麼了?!”
對這些天發生的事都還不了解,陸喬目光一緊,急聲追問了一句。穆亭澈卻只是隨意擺了擺手,牽著粽子往場外走去。
“去問你們家里人吧,順便告訴他們,當初發那條新聞黑你的是陳家不是我。冤有頭債有主,要是真覺得憋著氣沒處發泄,就去想想辦法該怎麼對付陳家吧。”
陸家的態度已經有所軟化,大抵再敲打一次也就不要緊了。穆亭澈順勢給陳家添了把火,在出口處施施然站定,就一眼見到了自家的那塊小木頭。
把熱乎乎的奶茶遞過去,封林晚接過粽子的牽引繩,熟練替他套上羽絨服︰“怎麼樣,順利嗎?”
“挺順利的,只不過我總隱約有種預感,我好像又要把重點給帶歪了。”
想起之前在見面會上當眾帶頭跑題的壯舉,穆影帝就發愁的摸了摸鼻子,揉了一把粽子的腦袋︰“希望回頭網上不要多出來什麼新的表情包,雖然我覺得一定會多出來的……”
兩人說著話出了門,卻才下了幾節台階,就忽然迎面走來了個軍裝筆挺的尉官。
心里莫名生出了些預感。穆亭澈好奇地停了腳步抬起頭,對方忽然啪的立正,朝他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首長要見你,可以和我走一趟嗎?”
“您好,請問是有什麼事嗎?”
這樣仿佛逮捕的架勢叫封林晚本能地生出了些緊張,下意識把老師往身後護了護。對方遲疑了一瞬,才忽然像是醒悟過來了些什麼,盡力地叫自己放松了些,扯出了個僵硬的和氣笑意︰“首長想請小穆同學去家里玩,犬也可以一起帶過去。封先生如果願意的話,最好也作為監護人同行,不知道兩位是否願意賞光前往?”
常年板著的撲克年努力做出友好的笑容,其效果無疑是近乎驚悚的。封林晚還在遲疑,穆亭澈卻已經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拉起他的手走了過去。
“老師,小心一點,萬一是什麼壞人怎麼辦?”
日常替毫無自保意識的老師擔驚受怕。封林晚緊張地握了握他的手,壓低聲音問了一句,又警惕地瞄了一眼那個怎麼看怎麼可疑的陌生人。
穆亭澈無辜地眨了眨眼楮,正要解釋穿這種衣服的不會是壞人,那輛鋥光瓦亮的小黑車忽然搖下了窗戶,露出了一張笑吟吟的慈祥面孔。
“乖娃兒,快過來。今天有沒有事情?上奶奶家里去玩兒,叫爺爺也見一見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