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不認為朱氏是個蠢貨,不至於做出這樣事來,她這樣上門理論,對這件事並沒有太多好處。
別院共處之事,真正吃虧還是女孩子,男人不過得一個風流或者紈褲之名,當然,鬧厲害話,陳頤青難娶到門第好妻子,這一點毋庸置疑。
這也是陳夫人難受地方。
所以她猜想,陳夫人寧願悄沒聲息納了這位高家姑娘做妾,而不願意鬧出來,這也是怕打老鼠傷了玉瓶兒意思。
納妾又不是什麼頂要緊事,不過後院一個玩物,兒子實喜歡,納進來也是無妨,這是這些豪門夫人很自然想法。
高家姑娘既肯與陳頤青共處,那自然是打定了主意要來陳家做妾了,陳家若是不肯,這件事必然是要鬧起來,那個時候朱氏再來出面不是合適嗎?
如今她急什麼?
是,她急什麼?
鄭明珠覺得,這裡頭一定還有一件事她不知道,連自己都能想明白陳夫人大概想法,朱氏不可能不明白。
但是她今天毫無征兆就來了,話雖說軟和,但卻是要砸實這件事,可見十分著急。
但是她到底急什麼呢?
鄭明珠百思不得其解。
馬車很就到了武安侯府,進了二門,鄭明珠當先下了車,又忙到夏氏車前服侍她下車,一起來,還有夏氏大兒媳婦,也是如今朱家掌家奶奶趙氏,趙氏是侯爺嫡支嫡長媳,世子夫人,是朱氏並朱家舅母、姨媽嫂嫂,服侍著婆婆前來。
鄭明珠親自扶著夏氏往裡走,直走到榮安堂院子門口,便見陳夫人迎了出來,依然氣定神閑笑道︰“勞動侯夫人,大奶奶了,聽說還驚動了老太君,回頭我親自上門與老太君賠罪去。”
夏氏忙道不敢。
兩人是近姻親關系,且夏氏輩分高一輩,稱呼比較復雜,隻兩人身份相當,平日裡便互以侯夫人稱呼了。
此時鄭明珠已經退到了夏氏、趙氏、陳夫人身後,正要隨她們進去,身後卻有人拉了拉她衣服。
鄭明珠回頭一看,墨煙與她使著眼色。
反正裡頭有陳夫人主持大局,鄭明珠也不急著進去,見幾位夫人都走進去了,便輕輕後退兩步,問她︰“怎麼了?”
墨煙努努嘴,引鄭明珠進了左邊耳房裡,卻見先前從南京過來兩位嬤嬤都坐這耳房裡喝茶,見了鄭明珠,忙都站起來。
鄭明珠一頭霧水,隻得問︰“有什麼事?”
賴嬤嬤道︰“老奴兩個先前那邊廂房坐著,聽到外頭有些事,原是不該我們聽,便求了一位姐姐,引了我們出來這裡等著夫人。”
鄭明珠點點頭,宮裡出來嬤嬤,又是貴人身邊伺候,果然規矩十足,十分小心謹慎。
賴嬤嬤說︰“我們出來時候,正巧看見那位高家小姐站起來走了幾步,老奴們十分疑惑,這位小姐,看起來像是有了身孕樣子。”
好大一個雷劈下來,鄭明珠登時有一點發焦感覺,連忙問︰“有幾分把握?”
這也是白問,這兩位嬤嬤這樣謹慎人,又是第一次到侯府來,嘴裡雖說是像,但若是有一絲不確定,她們自然也不敢說。
鄭明珠便又問︰“她有幾個月身孕了?”
賴嬤嬤顯然已經和孫嬤嬤仔細斟酌過好一陣子了,此時敢來回話,當然心中有腹稿︰“回少夫人話,看起來月份還輕,實不好說,不過,既然已經能看得出來了,那一個月是有,再輕就實不大看得出了。”
原來是這樣!
鄭明珠心中後一個疑惑被解開了。
她記得清楚,昨晚陳頤安與她說話時候,很明確與她說過,陳頤青並未與那位高家小姐有逾矩之事。
陳頤安叫人說與她,想必是能夠確定事,那麼大概陳頤青真並未與那位高家小姐有逾矩之事。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朱氏這樣著急,急著要把這件事敲定,那是急著要找人做冤大頭呢,陳頤青自己送上門去,怪不得人家抓住他不放。
時間越拖,那位小姐就越容易露餡,尤其是到時候該生了,才六個月怎麼辦?若是現進門,九個月生,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那這位高家小姐肚子裡孩子爹是誰呢?鄭明珠覺得,若是貴家公子,朱氏應該不至於抓著陳頤青不放,若不是貴家公子,這位高家小姐志向如此深遠,又如此倨傲,她難道會委身於一個無權無勢平民嗎?
這一點倒是很難想得明白。
但鄭明珠並沒有打算想明白,這位高家小姐想些什麼,與她有什麼相乾?她只需要管自己家事也就罷了。
鄭明珠就吩咐墨煙︰“你安排一個小丫鬟,悄悄兒把嬤嬤說這事與夫人說一聲兒,看夫人怎麼辦。你再叫一個伶俐小子,去太醫院請一位相熟老成太醫來,與大管家說一聲兒,先請他陪著太醫書房喝茶,預備著請他。”
墨煙心領神會,立刻出去安排人手去了,鄭明珠又笑對兩位嬤嬤說︰“辛苦兩位嬤嬤了,回頭夫人得閑了,自然親自來謝。”
這簡直就是投名狀,能讓主家對她們專業性和信任度都有極大提高,這是雙方都樂見結果。
兩位嬤嬤忙都道不敢。
鄭明珠便帶了丫鬟出去,進了正屋。
裡頭正是熱鬧時候,朱氏,朱姨母都起身站著,朱家舅母卻是跪地上,這便是兒媳婦與姑奶奶地位差別了。
同樣一件事,姑奶奶隻站著聽訓,兒媳婦就要跪著領罰。
這位夏氏侯夫人也是個爽利人,進門先就與陳夫人當著眾人面說了︰“我們家一向是講究禮法規矩人家,家裡頭也有幾輩子老人,但凡姨娘外家有遞帖子求來看望姨娘或是送東西,到底也是天倫,我們家也不至於攔著,主母允了,自是從西角門出入,那也是就是下人親戚走動意思,究竟和咱們家是不相乾,要說請侯夫人看我襄陽侯府臉面,那也該是我們家正經親戚才是,咱們家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人家,但也沒有哪一位姨娘外家,能使著咱們府裡名聲。”
夏氏居高臨下睥睨高家數人一眼,明明白白對陳夫人道︰“侯夫人是明白人,自然知道,這些人與咱們家並不相乾。”
正主兒出場,一段話頓時將高家幾個太太臉皮數扒了下來,幾個婦人臉上陣紅陣白,手腳都仿佛無處安放。
仿佛還聽到身後有小丫頭子悄悄嗤笑聲。
鄭明珠門口聽著,一眼看見自己院子裡小丫鬟鈴鐺悄悄兒走到陳夫人身後,說了幾句話。
陳夫人臉上淡淡笑容有一瞬間凝固,然後便又舒展開了,只是目光閃動,大約已經有了幾分成算了。
夏氏對高家幾人自然是輕視甚至是無視態度,只需要交代這些人和我們沒關系就行了,但是對高姨娘一系庶子庶女們,那怎麼說也是她名義上子女,自然就不能這樣隨意說一句罷了。
夏氏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好歹也是有兒有女人了,還這樣分不清輕重?姨娘外家與你們有什麼相乾?這樣子到人家侯府來,臉面還要不要了?名聲還要不要了?”
三人不敢回話,都低著頭聽訓。
如今朱家三子是得罪了陳夫人了,她們為什麼這樣蠢夏氏不知道,但夏氏並不想得罪陳夫人,她也知道,這高氏一系,朱氏為長,如今地位也是高,自然是她為尊,夏氏便對她道︰“今兒老祖宗知道了,也是氣很,你也是近四十人了,還這樣莽撞。且你們家珠兒又是侯府少夫人,你有什麼要緊事不能好生與侯夫人商議?倒帶著些不相乾人要來理論!從小兒教導你規矩禮法都到哪裡去了?我雖有心管教你,隻你到底不是我養,只怕心中不服,回頭我必要回你父親,再做計較,還有老祖宗,自然也要召你說話。”
嫡母說出她不服管教話來,也就是說很重了,朱氏哪裡敢認,連忙也跪下道︰“女兒知錯了,請母親責罰,女兒再沒有不服。”
朱姨媽也嚇臉色青白,忙也悄悄跟著跪下。
夏氏不管她們兩個,沒說罰,也沒讓她們起來,倒是頗有一種出了一口半生惡氣舒暢感。
高氏寵冠後宅多年,又生下庶長女,處處壓她一頭,朱氏雖是庶女,卻因受父親寵愛,氣派與嫡女無二,後來又嫁入安國公府,掌家十余年。
夏氏怎麼也喜歡不起她來。
如今因為了給高氏外家出頭,犯了這樣一個明明白白大錯,又是老祖宗命她前來訓斥,既然有這樣好機會,夏氏如何肯放過。
如今就且讓她們姐妹跪著吧,丟臉丟到別人府上來,也是活該,也就是給陳夫人賠罪了。
這樣子折了臉面,只怕很久朱氏也沒臉見陳夫人了。
夏氏這才回頭罵朱舅母,對兒媳婦,自然比姑奶奶不留情面,隻好歹想著到底是人家家裡,才罵了幾句便說︰“既然沒什麼正經事,你且先回去,待晚間再說。”
說著也不容朱舅母說話,立時吩咐帶來婆子︰“即刻送三少奶奶回府裡去,跟著三少奶奶丫鬟婆子全給我關到後頭院子空房子裡去,你們先伺候著三少奶奶。”
朱舅母嚇瑟瑟發抖,頓時就被一群婆子拉扯走了。
發落完了朱舅母,夏氏才叫朱氏並朱姨媽站起來,兩人當著這麼多人跪了一陣子,已經是一臉漲紅。
正這時,陳夫人笑道︰“雖說不是貴府親戚,到底與親家太太有些相乾,為了兩家人顏面,我已經吩咐犬子來給親家太太賠罪,也是要商量出一個法子來才是。”
沒想到陳夫人大獲全勝這個時候竟還要主動商量,朱氏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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