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錦蓮榭水外花圃過去妙石山居,突然一聲尖利哭叫響起來,一個嬌弱婦人站假山跟前,面如金紙,一絲兒血色都沒有,手裡拿著一條湖藍色纏枝花裙子,哭道︰“陳頤凡,我還沒死呢。”
妙石山居雖沒人住,但武安侯府裡卻不算偏,俯瞰下去,就武安侯中間略偏東北,與今日老夫人們歇著原慈安堂和夫人們坐著花如近居都隔不遠,此時有些耳尖聽到動靜,都不由往那邊張望,自有伶俐懂事丫鬟飛奔了去打探,回來與夫人們耳語一番。
真是捉奸假山?
哎呀呀,燕王府八卦再現?
不過燕王府是自家人關起門來捉奸,可這裡卻是大喜日子,滿帝都貴冑豪門起碼有一半武安侯府呢。
各府夫人們自有閑發毛,此時就含笑起身道︰“坐久了,去園子裡走走疏散疏散。”
立即就有人心領神會︰“我也是,不如一起去吧。”
於是妙石山居院子裡不一會兒就聚滿了人。
那婦人見來了這許多高門貴婦,越發哭厲害起來︰“陳頤凡,我就算是死了,你也犯不著這樣打我臉,不管你看上了誰,我還不許你納了不成,我陪嫁來四個大丫頭,全都開了臉給你,如今你……”
嚶嚶嚶隻管哭。
如今這樣場面,她拿著一條裙子這裡哭,場各位都不是傻子,有啥不明白。
還真是燕王府八卦再現。
不禁就有人竊竊私語起來︰“這不就是那位陳家大少奶奶嗎,娘家姓宋那位?”
“那裡頭就是陳家大少爺了?”
“五房!又不是侯府那一位。”
“哦,是她,怪不得,要是我也得哭一場,她這輩子也真算是被坑苦了。”
不少貴婦人都是帝都生帝都長,帝都足足過了三五十年,從頭到尾八卦都見過,一見了人,就知道花樣了。
倒都不由嘆息一番,言論十分一邊倒,竟就沒幾個人說這婦人不對。
偶有兩個議論道︰“何必呢,就是男人偷吃,也沒有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叫破,又是自己家喜事,白叫人看熱鬧,再有委屈,待人散了,回家哭去也是一樣。這樣子就是有理也變沒理了,長輩豈有高興?”
旁邊立刻就有年長夫人笑道︰“這是你們不知道這裡頭緣故,這位大少奶奶,做姑娘時候,也是賢淑貞靜,並不是這個樣兒,也是這些年被逼出來。”
八卦誰不愛聽?頓時有四五個人圍上來問。
原來這位陳頤凡便是陳五老爺長子,說起來,這位陳五老爺也是個奇葩,武安侯嫡幼子,身份是不低,早年屋裡有著兩三個通房,還不知足,又與親娘娘家親佷女兒小楊氏偷上了,自己定親媳婦還沒娶進門,親表妹倒是先有了身孕,太夫人氣了不得,只是到底是自己娘家人,也沒什麼法子,不能不管,本想退了那邊親事,娶了她,侯爺卻不肯,這位小楊氏是楊家庶子庶女,身份上本就配不上侯府嫡子,又是未婚私通,品性上不能做正室夫人,後來扯了一通,這位小楊氏便抬進了府,做了陳五老爺二房。
進府不久,生下陳頤凡,是為陳家長孫,比陳頤安還要大半年。
陳家瞞著這事兒,又娶了陳五老爺訂好媳婦,進了門才發現竟然就有了庶子,而且二房貴妾,又是與夫君青梅竹馬,未婚私通,寵冠後宅,又是婆婆親佷女兒,府裡連世子夫人都敢頂撞,這位元配陳五夫人如何轄製得住她,本就嬌弱,又被她收拾了幾回,越發不成,成親三四年就沒了,也沒留下子嗣。
於是太夫人做主,開了家族祠堂,把陳頤凡記到了元配夫人名下,倒就成了嫡子。
後來陳頤凡長大了,跟他爹簡直一個秉性,偷雞摸狗,奸/淫母婢,屋裡丫鬟媳婦都上過他床,真是腥臭都往屋裡拉,只是家裡小楊氏獨大,一家子捂嚴實,外也沒什麼壞名聲。
陳頤凡說親時候,正是侯爺病重之時,那時候才十四歲,為著沖喜,急急說了人家,又急急成親,那宋家隻瞧著侯府勢大,陳頤凡身為侯府嫡長孫,雖不是世子一房,想必前程也是好,又見哥兒模樣兒齊整,談吐有禮,加上侯府催急了,並沒有怎麼打聽哥兒家裡頭人口和品性,便把嫡長女嫁了過來。
姑娘進了門,才知道嫁錯了,上有不懂事祖婆婆,刻薄繼婆婆,威風無比親姨娘……可又能怎麼辦呢?先前兩年還勸著夫君,指望年齡大些能懂事些兒,到得後來,也就不勸了,三天兩頭只是吵,前兩年,大少奶奶一個表妹暫時他們家寄居兩日,就差點兒被陳頤凡奸了去,把人家表小姐嚇連夜就走了,大少奶奶躁連娘家都好意思回去。
眾人聽著這些八卦,都不由道︰“也太下作了。”
也虧這位夫人說有頭有尾,歷歷目,宛如親見一般。
另有一位夫人笑道︰“這位大少奶奶也是多年無出,我聽說,是想要和離歸家呢,偏陳家、楊家都勢大,如何肯?口口聲聲隻說一定要走便只能休妻,宋家自然也是不肯,我瞧著,這一個機會,這位陳大少奶奶不知等了多久,拚著得罪陳家楊家,如何不鬧出來?”
眾人恍然大悟,怪道呢,按理說,誰家有這等齷齪事,都隻藏著掖著,生怕人看了笑話去,怎麼這位少奶奶倒是生怕人不知道,頓時就哭喊了出來,這等場合鬧人皆知,那就是整個帝都都知道了。
反正無非是丟一丟臉面,但至少有實惠。
外頭人越發圍多了,那大少奶奶哭幾乎要斷氣一般︰“陳頤凡,你做出這樣事來,也太過……我不礙著你眼,立時就請順天府大爺來,簽了和離契書,我回家去就是了,到時候你也不用這樣偷偷摸摸,愛娶誰就娶誰去!”
一直沒動靜假山裡終於見到陳頤凡探了頭出來,想來是大家公子出身,連衣服也不會穿,收拾了半天,連上頭一顆扣子還沒扣好呢,隻惱怒道︰“閉嘴!”
這位大少奶奶反正早丟人都丟麻木了,此時見夫君還出頭罵人,越發惱了,把裙子往丫鬟懷裡一擲,就往裡頭沖過去。
陳頤凡臉色青白虛胖,腳下虛浮,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此時又被大少奶奶沒有防備一把撞過來,竟是當頭就被撞翻了,滾了兩滾,滾到假山邊上來了。
那大少奶奶沖進去抓淫/婦,聲音也不低︰“我把你這個不要臉……啊,是你!”
後面三個字連音都變了,仿佛陡然被人抓住了脖子一般,音調都扭曲起來。
於是外面圍觀夫人奶奶們心裡都跟貓抓似,癢不行,個個不知不覺伸長了脖子隻想知道到底是誰。
能讓橫下一條心要鬧難看大少奶奶這個反應。
裡面安靜了一下,大少奶奶一步一步慢慢退了出來,臉上震驚猶,一臉不可置信。
怎麼是她?
怎麼會這樣?
大少奶奶此時想起來先前那邊小院時候,陳頤安對她笑道︰“大哥確忒不成樣了,當初說親時候我父親一直便不贊同,只是祖父尚,父親無法做主罷了。這些年來,大嫂是如何侍奉公婆,伺候夫君,五叔五嬸連大哥又是怎麼對大嫂,我們都看眼裡,大嫂想要和離也是人之常情,且此事也是五叔與五嬸錯。我與爹爹說過,雖常言道家和萬事興,可也有幫理不幫親說法,是以大嫂並不用怕,武安侯府自會替你做主,便是你哥哥兄弟事,自也無礙,楊家雖貴,我陳家也是不怕,這點子公道,也是我們陳家該給大嫂,不過此事若大嫂遂了意了,隻盼兩家不要生分了才是。”
原來是這樣……
陳頤安早知道這假山裡女人是誰了,怪道先前那樣說呢,她還以為陳頤安是覺著自己擔心鬧起來,讓陳家和楊家丟了臉面,因夫君親娘是楊氏,自從楊家大舅老爺封疆大吏以來,家裡越發抖起來了,比以前威風八面,而祖婆婆也是出自楊家,自己這樣一鬧,楊家自是也要不歡喜,兩家如此勢大,自己總會擔心惹了他們,給自己娘家帶去禍事。
先前她得了消息,想著破罐子破摔逼著陳家和離時候,其實也是有點擔心,可是陳頤安這樣說了,就放心了許多,越發敢來鬧。
不過,大少奶奶轉念一想,這也沒什麼區別啊,要和離也是得罪楊家,鬧出這事來也是得罪楊家,無非就是得罪狠一點罷了。
且你若沒有好處給人,武安侯為什麼要幫你?人家不過是說比較婉轉好聽罷了,還真當人家毫無緣由大義滅親嗎?
這樣一來,倒成了無意中和武安侯做了一個交易了,竟比先前得到保證時候心定了一點,知道武安侯其中得了好處,那麼自己家倒加心安理得一點了。
這樣想通了,大少奶奶就不再往後退了,只是心一橫,沖了進去︰“大小姐還做這樣下作事,既敢做為什麼不敢出來給人看看!莫非你還要臉不成!”
裡面一陣抓扯,大少奶奶是豁了出去,大小姐似乎抵擋不住,活活被她拉到了外頭,陳頤凡急了,爬起來兩步趕過去,對著大少奶奶就是一頓踢打︰“賤婦還越發鬧起來了。還不住手!”
大少奶奶越發大哭起來,與陳頤凡撕扯起來。
楊大小姐得了空子,又嚶嚶嚶縮回到假山裡去了。
可是此時被拉出來見了一個臉,某一個角度圍觀夫人們都看了個清楚,就有人低低驚呼起來,旁邊不認識趕緊問著︰“是誰?”
那位夫人遲疑著不敢說,旁邊一個說︰“我就看了個側臉,也不大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倒是真像,要真是,那……”
“我也不敢確認呢,不過看著確實像。”
“可不要亂說,人家小姐名節要緊。”這一位看來已經篤定是哪位小姐了。
竟然還是位小姐?大家都豎著耳朵聽呢,越發激動了。
有人就低聲說︰“我覺著就是那位小姐吧,不然為什麼大少奶奶見到她跟見到鬼一樣呢?”
幾位不確定夫人都恍然大悟,不禁暗暗點頭,一個姓氏如同石頭擲下河漣漪一般從那一處一圈一圈擴散開來。
待鄭明珠趕到時候,大家都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麻煩各位順手投個票吧,就晉江裡面,我今天才知道,雖然不想做第一可票數太低好丟人……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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