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引起了非議,那可就不止是一個‘不慈’議論了,不是疏於照管可以解釋了,就如同鄭明珠糊塗,陳夫人心中對朱氏感觀,那自然不是說她教養疏忽,而是故意為之了,想到這裡,陳夫人心中一凜,頓覺鄭明珠說十分有理,十分替她著想。\[*天閱文學城tyx\]一時間先前對鄭明珠不悅登時煙消雲散了,陳夫人不由說︰“我兒,還是你想周到,以前是你妹妹們都還小,我雖也想過教養,只是怕太小了些離了生母,奴才們照顧不周,倒委屈了小姐們,也是有,如今你一說,才覺得她們竟都大了,再耽擱不得了。”通常來說,勛貴家庶女們幾乎都是養老太太或者太太膝下,一個是教養,一個就是為了今後說人家時候籌碼重些,嫁一個好人家,對娘家常常也是助力。姻親關系一向是很要緊親戚關系。所以勛貴家庭裡通常不見苛待庶女,大面兒上,庶女與嫡女往往一樣教養。不過陳家又有點不同,小姐們年齡差別不大,尤其是前頭四個女兒,都十一歲到十五歲之間,而陳家自分家後,老太太又一直寺廟裡禮佛,不能教養孫女,陳夫人一個人要養六個女兒膝下,如何照管得過來?鄭明珠笑道︰“媳婦也是看到五妹妹才想起這件事來,媳婦想著,如今連丫頭都敢支使五妹妹,若是這樣下去,且不說別,就養成個畏手畏腳樣子來,今後人家可怎麼說?說咱們侯府拿小姐當奴才使,可怎麼丟得起這個人?何況還有其他妹妹,依媳婦看,不如去宮裡求兩個教養嬤嬤來,教一教妹妹們規矩,小些妹妹倒還早,隻寬姐兒如今要出閣了,聽說燕家大媳婦可是郡王府出身,咱們寬姐兒雖說不敢比郡王府小姐,也別很離了格兒。如今母親管著家裡大小事,忙這樣,一時想不到這上面來,也是有,只是媳婦雖無能,不能替母親分憂,隻如今想到了,就大著膽子來回母親,也是免得外人議論意思。”這是真替陳夫人名聲著想,陳夫人哪裡不懂,不由拉了鄭明珠手,嘆道︰“怪道你姨母說你會疼人,如今我也覺得你是個好,這樣替我想,你慮很是,咱們家女孩子,我自然一心都要她們尊貴,偏女孩兒多了,哪裡都照看過來,略疏忽個一點半點,就讓她們受了委屈。如今我瞧著,不如把她們姐妹們都搬到一處兒,從宮裡請教養嬤嬤來,一齊學規矩,再尋個女先生,學些讀書識字,女紅針黹。”鄭明珠笑道︰“這自然是好啊,妹妹們漸漸大了,多一處兒,今後感情倒好些,便是出了閣,姐妹間互相照應,豈不是好。再說了,平日裡妹妹有不懂事地方,做姐姐就教導了,豈不比姨娘明白?”陳夫人笑道︰“我也是這樣想。你院子後頭沿著水上去錦蓮榭,原是你三叔父一家住,那年分家後他們一家子搬了出去,就空了這幾年,那裡倒還清雅,如今使人進來修葺收拾一番,就給你幾個妹妹住,你看怎麼樣?”那裡因離著甘蘭院近,又種了一大片各色蓮花,十分靜謐雅致,鄭明珠偶爾散步,倒也去過一兩次,那裡因隔著水,房舍修上面仿若一個島一般,只有幾座小橋出入,倒是清淨,而且那錦蓮榭上房屋錯落,並不是這種幾進院子,倒是頗適合幾位小姐住,也很寬敞。鄭明珠就笑道︰“到底是母親,就想到這樣好一個地方,那裡清雅疏靜,是能怡情養性了,真是再好不過了。”而且門戶清淨,便是家裡大宴賓客時候,外男就算走岔了路,也走不到那地方去。“那這就著人進來收拾了,隻還有一件。”陳夫人頓了頓,含笑道︰“如今我是精力不濟了,家裡事也多,哪裡沒有點疏漏?你妹妹們這裡是要緊事,交給別人我也不放心,我兒,這事竟就交給你罷,你心細些,又知道規矩,且長嫂如母,她們有什麼不對了,別人不好說,倒是你再沒有不好說她們,我這一想,這事兒,也就交給你我才放心。”嘎?鄭明珠眨眨眼,不明白這事情是怎麼就落到她頭上來,是婆婆嫌她太愛管閑事,所以索性就‘你既然愛攬事,就讓你管個夠’意思嗎?小姐們多難伺候啊!雖說有五小姐那樣呆,四小姐那樣省事,可是也有二小姐陳頤雅那樣比嫡女還傲氣,還有正經嫡女陳頤嫻,還有要出閣雜事一大堆陳頤寬……自己若是沾了手,那出嫁時候有點不妥當,那就是自己不是了。而且小姑子想要為難起嫂子來,那真是一點顧忌都沒有。鄭明珠下意識就推辭道︰“媳婦怎麼成,母親這話可嚇著我了,雖說媳婦理當為母親分憂,可是想我什麼也沒做過,什麼也不會,如今母親乍然要交給媳婦這樣要緊事,媳婦怎麼敢應承,沒委屈了妹妹們,還求母親三思才是。”陳夫人笑道︰“誰是天生就會不成?我看你就好,再說了,你是長媳,今後整個家都要交給你,如今也該學起來了,只要有心,哪有個不好,別推辭了,你再不應,必然就是圖享受,怕勞累,我可就要不喜歡了。”鄭明珠見陳夫人都這樣說了,知道她不是隨意說說了,隻得答應︰“母親這樣說,媳婦哪敢不從,只是擔心很,怕做不好,不僅委屈了妹妹們,也連累了母親。”陳夫人又笑著寬慰了她幾句。鄭明珠一臉發愁,覺得自己被婆婆狠狠算計了,有苦說不出,坐了一會兒,陳頤安回來了,進來請了安,陪著說了些閑話,兩人才一起辭了出來。出了院子門,陳頤安就說︰“你這是怎麼了,我看你一臉不痛,被娘教訓了?”鄭明珠垂頭喪氣搖搖頭。果然,她這點道行比起人家真正名門淑女來說,實差太遠了,隨便一件事,人家手掌翻覆間就給她好看。鄭明珠回頭看一眼榮安堂燈火通明,這裡實不好說,便小聲說︰“回去吧,咱們回去再說。”這裡鄭明珠和陳頤安剛走,洪媽媽張望了一下,就小聲笑回道︰“夫人,這樣要緊事,交給少夫人,就不怕她做不妥當?”陳夫人漫不經心喝一口茶︰“她這是順風順水過頭了,叫她辦點事也好,免得她不知其中艱難,什麼事都隨心所欲。再說了,這府裡遲早要交給她,早前我見她立不起來,倒很是犯愁,這些日子看過來,竟似好了許多,說話也爽利了,處事也乾脆了,就是大約經過事少了,不夠圓圜,規矩上似也差些。倒不如趁這事兒出來,又是她提起,倒一發交給她辦,就便兒練一練也是好。”洪媽媽笑道︰“按理,奴婢是不該議論少夫人,只是少夫人今兒這事,也實是鬧厲害了些,原是翠姨娘不知約束奴才,本來不是什麼大事,讓少夫人這樣一鬧,反成了夫人不是了,少夫人雖尊貴,卻也是做媳婦,也就不知道為婆婆想一想?”陳夫人輕輕點點頭,嘴裡卻說︰“她出身尊貴,自然沒有她不敢做事,府裡小姐們個個尊貴,只怕也只有她才彈壓得住。”陳夫人心中自然有一本帳,嫡母和庶女之間帳算不清楚,便是再想一碗水端平,也難保各人心中有各自想頭,這件事交給兒媳婦,自己也好省心些。而甘蘭院裡,陳頤安也問鄭明珠︰“娘叫你照管妹妹們?怎麼好好,突然要這樣子了?”鄭明珠老老實實把她今天乾事兒說了。陳頤安是何等樣人,別人心思都一猜一個準,何況陳夫人是他娘,自然知道他娘心思,估計是對今天這件事確有些不忿,但也不乏要兒媳婦學著管事意思,便笑道︰“我還打量是有多要緊事呢,看你愁那樣,不過是照看一下妹妹們,拘著她們認幾個字,學學針線罷了,便有不聽話,你端出長嫂身份來,還打不得不成?”鄭明珠啐道︰“難道你就是這樣管教弟弟?”還打呢?這樣嬌貴姑娘們,便是略說重些,都得哭上半日。陳頤安穩穩答道︰“那當然。”什麼話!鄭明珠絕倒,不理他了,隻低頭想自己事兒。陳頤安見鄭明珠不理他,便自己進了淨房,墨煙和翡翠忙跟著進去伺候,一會兒梳洗過了,換了身衣服出來,見鄭明珠還是坐那兒發呆,垂著眼睫,投下陰影瑩白臉頰上似落了一隻蝴蝶般,紅燭光落她精致臉頰上,竟似發出瑩光來。陳頤安心中就有幾分不忍,坐到一邊說︰“既然娘說了,從宮裡請嬤嬤來,你還擔心什麼呢?宮裡教養嬤嬤規矩嚴很,而且連公主都能教導,你還怕拿不住家裡妹妹們?”這說才算像話!鄭明珠尋思著說︰“教養嬤嬤從宮裡請,自是好,這才是一件,還要請一位女先生教妹妹們識字,讀一讀孝經、女則,只怕還要請一位繡娘,學一學針線,雖說咱們家女孩子是不用自己動手,可小東西還是要做,今後出了閣,姑爺小衣也得能做兩件。”陳頤安就笑了︰“你既知道,那怎麼不見你替我做呢?”鄭明珠臉就紅了紅,她其實已經做了,只是還沒做完,便說︰“自有人替你做,我才不上趕著操這個心呢。”口吻嬌俏,取悅了陳頤安,陳頤安笑道︰“還有一件事,慎王請封世子折子聖上批了,大約明後天就能明發了,世子必是要請我,你備一份禮出來預備著,走我外書房帳過。”這是正經事,鄭明珠應了,又問︰“你外書房是怎麼走帳,東西誰管?”這樣輕飄飄丟一句話下來,一應流程她都不知道,鄭明珠都無奈了,隻得趕緊追問。陳頤安還不耐煩了︰“你問問不就成了?”我這不是問嗎?鄭明珠心中腹誹,也隻好不問他了,時候也晚了,便服侍他脫了衣服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