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煙嘆口氣,這位少夫人別事上那麼精明,怎麼遇到這種事就遲鈍起來?她隻得斟酌著小心說︰“原是太夫人當年因著老侯爺吩咐,到廟裡給老侯爺念經祈福,後來老侯爺孝期過了,太夫人原想回來,三老爺也吵著要接太夫人回來,隻後來不知怎麼,又沒回來,如今聽說太夫人娘家大老爺升了官,一家子回帝都了,又聽見楊姨娘如今總往娘家送東西,奴婢這才大著膽子來回一聲兒。”
啊,對了!楊姨娘是太夫人娘家遠房一個親戚呢。
鄭明珠深覺自己遲鈍,聽到楊姨娘就只是楊姨娘,沒有立刻聯想到太夫人那邊去,真是不合格。
墨煙這話裡意思真不少啊。鄭明珠思忖,且對她都沒什麼好處,果然她一抬頭,就看到墨煙一臉同情看著自己。
鄭明珠也不好墨煙跟前露出什麼來,便一臉高深莫測說︰“好,我知道了。”
可惜這神情來太遲,唬不了人,墨煙掩嘴笑一笑,便下去了。
鄭明珠瞅個空子,把翡翠叫到跟前來,問她︰“那邊三老爺,就是太夫人親生子?”
翡翠不妨鄭明珠突然問這個,不過她一貫老實,不是玲瓏墨煙那種心眼子,倒是就答道︰“是,二老爺是侯爺同胞兄弟,只是長到十一二歲就沒了,三老爺和五老爺便是太夫人親兒子,還有四姑太太,七姑太太。”
好多人……鄭明珠聽頭都疼了,這些叔父嬸娘因是分了家,都是別府居住,大約也就是年節並祭祖時候會一會,且有陳夫人前,自己只需跟後面笑就是了。
至於當年到底有些什麼事,只怕翡翠也不明白,鄭明珠也不再問,有些事,提前預備著也沒什麼用,倒不如待有事了再作打算,她便吩咐丫鬟服侍著換了衣服,收拾打扮了,去榮安堂給陳夫人請安。
吃過早飯,小姐們剛散了,鄭明珠本想跟著大小姐陳頤寬去幫她整理嫁妝,雖然是侯府大小姐,有些東西卻也是要親自動手,如今陳夫人已經徹底把錦蓮榭交給她了,連同大小姐出嫁事宜,也跟鄭明珠說了叫她多瞧一瞧去。
鄭明珠便想著去替她瞧瞧。
剛說了一句話,卻丫鬟來報,衛江俊來了,鄭明珠便就不好走,只是對大小姐說︰“大妹妹繡品我回頭看看去。”
陳頤寬臉有點紅,應了是。\
衛江俊笑嘻嘻走進來,手裡又是抱著一匹緞子,笑道︰“我去甘蘭院找表嫂,說這邊,我就過來了,順便也給姨媽請個安。”
陳夫人笑道︰“聽聽這個話,順便給我請個安,我還稀罕你這順水人情呢。”
鄭明珠笑起來,這孩子怎麼這麼老實。
衛江俊不好意思摸摸頭︰“姨媽別生氣,我只是想著姨媽跟前,跟娘跟前是一樣,有什麼話也就沒過腦子就說出來了。”
衛表妹也不知從哪跑出來,高興嚷嚷︰“哥,你來看我來了?娘呢?”
衛江俊說︰“跑什麼跑,不是叫你規矩點嗎,哥有正經事做,你玩你去。”
衛表妹倒也不鬧著回家了,見她哥訓她,倒也沒啥障礙,完全不往心裡去,只是做個鬼臉,又跑了。
衛江俊說︰“唉,這孩子,從小就沒什麼規矩,還得表嫂多費心才是,若是她有什麼得罪表嫂地方,我這替她陪個不是吧,表嫂寬宏,不要與她計較。”
鄭明珠笑一笑,看來,衛江俊是知道他家這個混世魔王打架事了︰“也沒什麼大事,表妹天真率直,自有她好處,用不著你這樣操心。”
衛江俊就此轉了話題,拿了那緞子擺開來︰“表嫂看一看這匹緞子,可還成?”
鄭明珠知道陳頤安吩咐了衛江俊找織坊,這是要緊事,不可怠慢,忙上前去看,只見那緞子雖只是普通銀紅色,但光澤極強,一片流光溢彩,鄭明珠笑道︰“喲,織金緞,好耀眼,倒是不錯。”
衛江俊笑道︰“表嫂說不錯,那我就放心了。”
鄭明珠算了算,織金緞和雲羽紗,加上老金雀花坊,已是三個織坊了,這才幾天光景,衛江俊辦事倒是麻利。
她隻沒想到,從這一天起,衛江俊竟是天天往這侯府跑,就算沒緞子來獻寶,他也要尋個閑事來一趟,也不久坐,隻說一會子話就走,可是天天來,簡直如點卯一般。
頭兩天,鄭明珠還沒覺得,多過了幾天,簡直一天不落,鄭明珠就好笑起來,這小家夥,心還挺誠嘛。
心裡對這門親事倒又多了幾分情願。
這一日,衛江俊又來坐了,才說了兩句話,就有小丫鬟走進來報,說是王家二少奶奶來了。
琳姐姐?
鄭明珠忙吩咐請,又親自迎到垂花門去,衛江俊跟著走了兩步,隻得說︰“表嫂有客人,我去看看妹妹去。”
鄭明珠笑著打發他去了,就見鄧家大小姐,嫁到王家做二少奶奶琳姐姐走了進來,鄭明珠笑道︰“怪道早間我就見喜鵲廊下叫呢,原來是琳姐姐來了,我早想去和姐姐說說話兒,就是怕姐姐事多,不敢打擾。”
琳姐兒笑道︰“我成日裡也是閑著,有什麼事,你要悶了,隻管來找我。”
鄭明珠與她攜手進房去,兩人炕上對坐,琳姐兒笑道︰“前日妹妹送來茶葉倒好,我們二爺吃著說好,叫我問問,還有沒有。”
鄭明珠忙笑道︰“有,多著呢,回頭就打發人給姐姐送去,這點小東西,姐姐隻管打發個人來就是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琳姐兒撲哧一笑︰“你這一輩子也是個實心眼兒,我哪裡是為這事跑一趟,也就是尋個借口出來罷了,我們家那婆婆,和你那婆婆不能比,動不動就找個由頭給冷臉看,有三個媳婦,就巴不得三個媳婦都從早到晚她跟前伺候才舒服呢。多回一次娘家,就要摔杯打盞,罵半個月丫頭。”
鄭明珠聽得瞠目結舌,想來也是,她們鄧家富可敵國,什麼沒有?這一點子茶葉怎麼會放心上,只是,這王家也是高門大戶啊,怎麼這婆婆這樣心胸?
遇到陳夫人這樣寬厚婆婆,自己倒真是有運氣。
鄭明珠就笑道︰“既這樣,橫豎都出來了,琳姐姐索性我們家樂一天再回去罷。也散散悶兒。”
琳姐兒嘆道︰“我可不是出來散心麼,前兒我娘生辰,我回娘家去給娘拜壽,原本也是歡歡喜喜,晌午後,我們幾個姐妹聚一起說話,我家三妹妹沒幾句話就哭起來,可憐那樣兒,我如今想起來也是一肚子氣,要說我那婆婆,雖說心眼小,愛擺排場耍威風,無非就是難伺候一點,倒也沒什麼歪心爛肚,比起她那婆婆,那還真不算什麼。”
鄭明珠便問︰“三妹妹是嫁誰家公子呢?”
琳姐兒嘴一撇︰“你忘了?三妹妹嫁是文閣老四公子,當初我就不贊成這門親事,也就沒邀你來,隻爹爹想著,姑爺是正經嫡子,三妹妹姨娘出身低,是通房抬姨娘,雖聽說那家子婆婆是個厲害,但經過他們家大奶奶事兒後,倒也沒出過什麼事了,也就答應了。”
原來是文家!
那這位三妹妹豈不是和唐秀月是妯娌了?
鄭明珠登時有了興趣,笑道︰“那這婆婆還是厲害?”
琳姐兒嘆氣︰“婆婆厲害,妯娌也厲害,我那妹妹,又是個柔和性子,從來不與人爭,誰知道他們家那進門小兒媳婦,也不知哪裡學來那等眼皮子淺,說是和文家夫人不知拐著十八道彎什麼親戚,進門來才幾個月,挑唆著那婆子算計兒媳婦嫁妝,那等下作。說也奇了,我依稀聽說這他們家這兒媳婦是香料大王唐家獨女,帶著萬貫家私嫁進去,便是像個暴發戶也比像這樣子沒見過銀子來像樣啊,不說別,咱們鄧家也是商家出身,雖說如今冠了皇商兩個字,算是有了一層身份,可到底也是靠銀子開路,隻便是我妹妹這樣姨娘養女孩兒,也比那唐家獨女強許多,聽妹妹說,她一對絞絲東珠鐲子,剛上手,就被這唐氏討了去。有他們家老太太幫腔,三妹妹也就忍了,隻我就不明白了,一對這樣鐲子能值多少銀子,怎麼竟就這樣沒見過呢。”
鄭明珠都不由替唐秀月羞愧,真是丟人,三房原本一直靠著長房這顆大樹,吃穿住行都靠長房供養,要論衣服首飾,唐秀月當然是不能與唐白月相比。
可是養眼皮子這樣淺,也實丟人很。
可見三房還是沒吃到長房這塊肥肉呢。
琳姐兒話匣子打開就收不住,越發說厲害︰“三妹妹說,那唐氏說什麼唐家獨女,萬貫家財,可嫁妝裡頭,連點拿得出手首飾也沒有,上月文夫人生辰,她倒來找三妹妹借首飾,你說好笑不好笑,一副頭面也湊不起?這也罷了,如今又生出花樣兒來,說是老太太要買個什麼莊子,銀子一時不湊手,找三妹妹借五萬兩。要論世人也不是不知道,文家是個什麼家底兒?那銀子只怕就沒有湊手時候。”
鄭明珠笑道︰“三妹妹嫁妝倒是豐厚。”
琳姐兒嘆氣道︰“你大約不知道,咱們家女孩兒出閣,都會陪一點寶宜票號股份,三妹妹雖是姨娘養,但因是嫁到文家,怕她受委屈,她那一份比起我們家二妹妹來也少不了多少,每年單花紅就有約一萬兩銀子,她們還不是打這股份主意。”
鄭明珠倒是記得,她們家二妹妹是琳姐姐同胞妹妹,正室所出嫡女,看來這位三妹妹得股份雖不敢比琳姐兒這嫡長女,但也接近嫡次女了,鄧家真不愧是第一皇商,手段真闊綽。
正說著,墨煙打起簾子探個頭進來,看了一眼,有點欲言又止,鄭明珠瞧見了,知道這待客時候來打擾她,必是有要緊事,便問她︰“什麼事?”
墨煙便走進來,悄悄鄭明珠耳邊說了兩句話。
鄭明珠聽了,看著琳姐兒,不由一笑,這事兒來倒真是巧,鄭明珠便說︰“琳姐姐,有個熱鬧,要不要去瞧瞧?”l*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