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江前輩也算是我們業內的傳奇之一了,我怎麽會不認識她?”薑律師語氣略微激昂地說完,稍稍平複下來,“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用再過問這項委托的事情了,可不敢班門弄斧。”
“……”
盛喃心情複雜地把人送走,自己戳著校服口袋往回晃。
聽薑律師的意思,靳一媽媽應該是律師界很厲害的角色,不過也對,頂級所的一級合夥人,已經是盛笙口中能給律所帶來千萬以上年創收的大牛了。那靳一這次的事情估計就不需要擔心了。
只是不知道她清不清楚靳一關於學業的打算。
應該是知道的吧?既然靳一今年放棄了高考,那作為母親,就算再不關心,至少應該知道這個的。
但是知不知道這件事的內幕,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從靳一奶奶和靳一那兒聽到的關於他家庭關系的情況來看,他們的母子關系和父子關系顯然都很生疏,以靳一的性格,很可能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江蘭詩。
不過江蘭詩似乎也不是對靳一完全不關心的,那她要不要……
盛喃就這樣一邊糾結著,一邊回到A棟內。
這會兒剛過三點半,正是安喬中學下午第二節課臨近下課的時間,教學樓的主樓梯上,隻隱約能聽見不知道哪個教室傳回來的混雜的背誦聲。
盛喃攀著主樓梯,一階一階往上,剛上到一樓轉二樓的休息平台,突然聽見半句壓低的清冷女聲。
“我本來以為你只是不肯學習,沒想到在惹是生非這方面也毫無節製、不知輕重。打完架以後甚至還要躲到女孩子身後,讓她出頭給你擔那些流言蜚語?靳一,你有沒有半點責任心和羞恥心?”
盛喃愣在休息平台上,朝二樓抬頭。
她想象不到這麽重的話是從剛剛那個清冷優雅的女人口中說出,呆了兩秒才回過神,連忙沿樓梯上去。
這邊盛喃上到一半,二樓已經傳回她最熟悉的,那人懶散輕慢的嗓音:“您和我爸教得好,大約是沒有。”
“我說過,”江蘭詩聲音冷下去,“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靳凱嵐。”
“論責任心,您和他半斤八兩,提他還辱沒您了?”
“靳一!”江蘭詩罕有地提了聲量。
“我聽得到,您繼續訓。”
像在氣極裡沉默良久,女聲終於擠出冰冷的話聲:“早知道你是這樣無藥可救的脾性,當初我就不會生下你——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兒子。”
“……”
死寂。
憤怒的高跟鞋像落地的冰雹敲打著瓷磚地面,越來越遠。長廊與樓梯裡彌漫開空洞的沉默。
直到風吹散了讀書聲,穿廊而過。
盛喃在風裡輕輕抖了一下,回神。她快步走完最後幾級台階,繞到教務處門外。
走廊空空,原本的人不知去向。
盛喃站在窗邊。
伸到二樓的樹枝落光了葉子,只剩光禿禿又孤零零的枝乾,細小的白色雪粒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被遮蔽了陽光的天空裡飄下來。
她想起自己記錯了。
北方的12月,哪還有什麽深秋。
凜冬早就來了。
只是她一直生活在暖烘烘的家裡,從沒有注意罷了。
靳一整個下午都沒出現過。
最後兩節課盛喃上得心不在焉,等晚飯時間,郭禹彤三人喊她去吃飯,她也拒絕了。
“我沒什麽胃口,”盛喃勉強地擠出個笑,“你們先去吧。”
“那我陪你一起等,等吧,”丁小君提議,“我以前忘帶飯,晚上也就不吃了的。”
盛喃搖頭笑笑:“不用,好不容易給你養成習慣,可不能停。你們去吧,我沒事,真的。”
“那好吧。”
郭禹彤三人這才離開了。
教室裡的學生很快就走乾淨了。
自從丁小君加入盛喃她們的約飯隊伍,晚上留在教室自己帶飯的就只剩下黎雪晴了。她似乎對盛喃的存在很警覺,幾次假裝不經意地回頭打量。
盛喃也沒理會。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心神耗得太厲害,她在安靜空蕩的教室裡又等了沒一會兒,就慢慢生出一點困意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趴下去,一覺就睡到耳邊嘈雜,大半個教室的學生回來了。
下午那兩趟800米似的極速折返讓盛喃到現在還覺著疲憊,於是她就沒起來,仍趴在那兒。
班裡似乎比平常更吵鬧,但大家又都很默契地把聲音壓低,呈現出一種聒噪又和諧的詭異。
盛喃意識徹底從夢鄉拽出,耳朵也捕捉到離得最近的一縷交談。
“他怎麽可能是那個一哥??”
“怎麽不可能,競賽組那邊有人和九中的學生一起上的培訓課,照片名字都對上了!”
“難道九中的管他叫一哥,是因為他名字?”
“我靠,原來他就是九中老大啊?難怪那天他出事,裴朔急得跟讓人掀了老窩似的。”
“那傳言剛傳進學校時候,好多人還都不信呢,說怎麽會有成績好還打架狠的學生,沒想到,不但成績好打架狠,長得還能兼校草。”
“好家夥,大佬竟在我身邊?”
盛喃眨了眨眼,僅存的一點困意瞬間就被蕩清了。她猛地從桌前坐直。大概起得急了,眼前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