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原本人流量就大,今天又是周六,街口都人影碌碌。
安喬中學放學時間比較晚,再加上傍晚下班時間的堵車,盛喃到街口時天色已經擦黑了。
商業街內不讓機動車進,盛喃在街口下車,問路查地圖的,辨別了好一會兒,總算是找到“愛之初”茶酒吧的招牌。它是藏在商業街中段向內的一個拐角,比整條長街稍凹進去一些,落地窗外種著幾棵細葉生花的樹,進來的行人不多,風景也不顯得擁擠。
盛喃攥了攥手裡拎著的背包帶,走過去。
結果還沒進門就被一條粗壯的胳膊攔下了。
盛喃茫然仰頭,對上門口虎背熊腰的西裝男的臉。
兩人無聲對視兩秒。
男子開口:“這裡晚上6點後是酒吧。”
“啊,”盛喃腹誹了下大拽比的同學聚會為什麽會辦在這種地方,然後就點頭,“所以?”
“酒吧,”西裝男加重咬字,“未成年人不得入內。”
“?”
盛喃這小脾氣頓時就上來了。
她把腰杆微微挺直,退後兩步,讓視線不用這麽仰視的角度和對方對視:“你可以問我要身份證,但你不能說我是未成年。”
西裝男面無表情張開手:“行,身份證件出示一下。”
“……”
盛喃一噎。
她低頭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以及背包的小前袋。
幾秒後盛喃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低下頭:“沒,沒帶。”
西裝男被女孩沮喪的樣子逗得笑了一下,但很快就很職業地板起臉:“小姑娘,這裡不是讓你們這些小孩胡鬧的地方——看你模樣最多剛上高中吧?就算好奇,也還是等兩年再來。”
盛喃氣到屏息:“我真的已經成年了!”
西裝男上下掃視她一遍,然後用一種“你這樣的小學生我不知道攆走多少了”的嘲諷眼神看著她:“小姑娘,你下次再想混進這種地方,可以想個更適合你的角色,比如進去找爸爸的女兒。”
“……”盛喃,“??”
是可忍孰不可忍!
盛喃拿出手機:“我朋友在裡面,我讓他出來跟你作證。”
西裝男完全不慌。
這樣的孩子他見多了,一般都是打著打著電話就會慢慢離開他的視線,最後假裝無事發生地消失進人群裡。
果然,西裝男眼角余光瞥著,就看見小姑娘歪著腦袋把手機扶在耳旁,剛站了幾秒,她突然朝門旁的一個方向走去。
沿途是這間茶酒吧的落地長窗,小姑娘的影子映在玻璃上,起初還猶疑,沒幾秒就輕快起來,她朝著長窗最盡頭輕跑過去,在那棵翠綠的龍爪槐下停住。
這片落地玻璃裡面有一張最近的水晶幾座,還有兩張長沙發。其中一張沙發的臨窗位,靠坐著一個側顏冷淡好看的男生。
電話也是這時候接通的。
盛喃見隔著雙層玻璃,靳一直起身,意外地低聲:“盛喃?”
“看外面!”
盛喃叩了叩玻璃。
“咚,咚咚。”
“……”
水晶幾座旁一靜。
裡面的人前後望向玻璃,一個女孩就站在落地窗外。夕陽余暉像橡木桶裡開塞的葡萄酒,赤紅迤邐,從巷口一直流淌到她腳旁。女孩穿著天藍色的掐腰連衣裙,外露的白皙鎖骨和頸被描上一層暖粉,碎光金箔似的熠熠在俏皮的發絲上。
大約是走路走得,她臉頰微紅,眼眸烏黑濕漉,望著靳一時晶亮晶亮的,好像翻山越水歷經劫難以後終於找見了什麽寶藏——
“抓到你啦,”她開心地朝他搖手,在他耳旁和他睫瞼間黑瞳的倒影裡得逞地笑,“你又逃課靳一!”
完全沒料到她會出現,靳一怔了神。
有那麽短暫的一兩秒,他又以為窗外歡快蹦跳的女孩,要跳起來撲進他懷裡了。
可惜隔著玻璃。
幸好隔著玻璃。
靳一落下眼睫,對手機裡啞聲笑:“是,被你抓到了。你不是參加婚禮嗎,怎麽會在這兒?”
“什麽婚禮,明明是提審犯人,還是因為你……”盛喃差點說漏嘴,她烏黑眼睛無辜地眨了眨,又想起什麽,往玻璃前湊了湊,細白的鼻尖差點撞到玻璃上,“不說那些,你先出來一下好不好?”
靳一被女孩眼神一點就通,他輕勾嘴角:“不讓你進?”
“啊門口那個人他竟然說我肯定是未成年,還說我最多上高一,”提起來盛小白菜差點氣成充氣白菜,“明明是你們這邊的人長得太高了,我在我們那裡可是標準身高的。”
靳一撩起眼簾,漆黑眸子打量她:“標準的白菜身高?”
“?”
盛喃氣憤地要懟回去,不過很快她就想起來,自己能不能進去的決定權還在玻璃裡面這人身上。
於是小白菜苦下臉:“幫幫忙嘛,你再不出來,我就只能在這兒劃火柴了。”
“夏天可沒人賣火柴。”靳一笑。
“你們這裡的夏末秋初都很涼了,”盛喃小聲咕噥,“比我們那兒涼多了。”
“那你先劃完一盒吧。”靳一這樣說著,卻已經起身,搭在沙發扶手上的黑色外套被他拎進指節間,他邁著長腿朝門口走去。